第一百零六章 逾製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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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啟常微微蹙眉似有所思,心想著,這王家雖然在西平縣得臉,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太倉王氏的支係,也不知為何遠離太倉而遷到了汝寧府來。
雖說王氏高官無數,可他王麓操之父是個舉人,候補官缺之人,而非在朝為官。大明律明文規定了,官員造宅不許用歇山頂、重簷屋頂,不許用重拱、藻井。
可王家這宅院,卻是以穿堂將前後兩堂連接,這間堂屋內木梁仍用歇山轉角,鬥拱也如此華麗。
應該是為防逾越之罪,將開始建造的歇山屋頂改成了懸山兩廈的外形,內部的架構卻沒有更改,從屋裏看,大梁仍然分支四麵!
雖不知為何會建成這般模樣,可若是從這間宅子下手,治王家一個“逾製”,應該不難。
眼下白啟常正想要與王麓操結交,自然不會當著眾人說出這些。
江柳愖見他不言,又問:“白兄?白兄?”
白啟常微微一笑,轉而笑道:“方才有蜘蛛自鬥拱懸絲而下,俗言說:早見喜晚見財,這不早不晚的是禍害,是以為兄才沒說出來。”
江柳努努嘴:“原來如此。”
沈康順著白啟常方才的視線看向斜上方,蜘蛛?
過不多時,王麓操自門外再次走進門來,他身著月色綢衫,利落又舒雅,一手負於背後,一手攤開,笑問:“諸位可品了茶?”
沈康拱拱手,回道:“早春時節能飲到如此清香襲人的碧螺春,小弟今日是好口福了。”
王麓操笑笑,落座於主人位,回道:“家鄉茗茶,家父常飲之,久而久之,我便也喜好這口清香。”他轉而問道:“誒?三郎,往日你愛飲何茶?”
沈康笑了笑道:“大紅袍。”
王麓操微微一怔,這可是皇家貢茶,沈康如何能品到?卻不知道,大紅袍在後世乃是家喻戶曉的茶。
轉而一想,聽聞沈康蒙師乃是劉藏山,心裏也就明白了。料想藏山公大抵是對這個弟子極為喜愛,不吝贈茶。
他微笑著點點頭,道:“改日三郎再上門,我吩咐下麵為你烹紅袍。”
沈康也不推辭,拱手道:“那就多謝王兄了。”
區區小事。”他擺了擺手,轉頭問江柳愖道:“鎮紙呢?”
江柳愖撇撇嘴,卻是乖乖的揮了揮手,讓下人奉上。
白啟常道:“王賢弟,今日不請自來,愚兄為你備了份薄禮,望賢弟不嫌粗陋。”
王麓操自來對白啟常有幾分好感,微微點頭,禮貌的道:“不敢,那小弟就厚顏收下了。”
白啟常心下鬆了一口氣,微笑道:“請。”
沈康看著白啟常,不知不覺的雙唇上揚,露出八顆潔白整齊的牙齒,白啟常想要交往王麓操啊。
他轉而看向江柳愖,連這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也能被白啟常收服,何況王麓操?
兩個都是翩翩公子,站在一起倒像是一類人。
他微微撇嘴,也不像。
王麓操那股子矜貴,那是由內而發的,舉手投足皆是清貴之氣。但白啟常這溫潤,卻是帶著些功利味。
一旁沈昌低聲道:“小三,還得寒暄到啥時候啊?”
沈康以手擋唇,低聲回道:“分明廢話連篇,還要當蘭因絮果。”
沈昌不耐煩的蹙蹙眉,低聲道:“見麵三句話又是兄又是弟,不明之人還以為多熟悉。”
沈康輕聲笑笑,回道:“二兄不也與他們稱兄道弟麽?”
沈昌輕哼一聲,回道:“我又不傻。”
沈康揚了揚眉毛,滿眼的不信,那眼神仿佛說:真的?真的不傻麽?
沈昌一瞪眼睛,一撇嘴,像是威嚇一般。
沈康連連低笑,忙拱手,似討饒一般。
沈昌憨直的“嘿嘿”笑了一聲,左手需握著右手手腕,似在說:“知道哥的厲害了吧?”
沈康“噗”的輕笑出來,撇著嘴點頭。
上座的王麓操聽聞輕笑,轉頭看向沈康,笑問:“三郎也願同行?”
沈康根本沒聽見王麓操說什麽,聞聽此言微微一怔。
江柳愖道:“過幾日白陽山人就要來書院了,咱幾個想求先生給咱說說,請白陽山人與我等同去踏踏青,興許能一睹白陽山人作畫的風采。”
沈康眼光一亮:“甚好!”他笑了笑,接著道:“隻是我並不精通書畫之道,恐怕隻能做個看客。”
江柳愖略有些得意的道:“白兄精於此道,到時自然可以指點我等,更有白陽山人在側,還怕學不到?”
沈康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麽,白啟常精於書畫,應該是想借此機會接近白陽山人陳淳搏些什麽。
他本就無與他爭奪之心,又技不如人,便從容的、甘心情願的做個陪襯吧。
沈康朗然一笑,回道:“能夠一睹白陽山人作畫風采,小弟求之不得,怎敢推辭。”
江柳愖欣欣然,道:“流光且莫喧,神筆繞蠟牋。尋芳蕉鹿夢,使吾映丹楓。”
沈康聞之微笑,問道:“文魁又詩興大發了?”
江柳愖頗為自負,儼然忘記了上一次流觴宴上的事,笑道:“正是,康弟是否也作一首?”
沈康擺擺手道:“我就算了,文不成武不就,便不班門弄斧了。”
三郎哪裏的話。”江柳愖笑道:“上次你在流觴宴那首詩,可是臊得盧羅好幾日不敢出門呢。”
沈康可不比這些自小受到文學熏陶的子弟,這點子小才還是能省則省吧,免得真用時對不出句來,便道:“僥幸靈光乍現罷了。”
白啟常略微凝眉轉而道:“沈賢弟太謙虛。”
見他推辭,江柳愖也不勉強,轉而看向王麓操,道:“王兄?”
王麓操微微一笑回道:“天色將暗,還是先過後院見過行伍,改日再鬥詩文吧。”
那眼色,分明是不屑與他比試的。
江柳愖自知詩文上大概是不如王麓操的,也不願自討沒趣,揮動:“那便改日再鬥。”
一行人這才在王麓操的帶領下出門去。
沈昌腹誹:媽呀,見一次行伍就要和他們寒暄這麽久,暗自嘖舌。
一旁的沈康也覺得這樣實在不是個辦法,一次兩次還好,若是日日來打擾,終究難免給人家添麻煩。
看來這事還是得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