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笑看盈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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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邊,陳瓏兒被良兒扶著下了車,乖巧的站在陳淳身後,並不作聲,仿佛一個大家閨秀。

    鄭東門驚訝一瞬,轉而笑道:“這位小姐是...”

    陳淳麵色略有些尷尬,回道:“這是老夫的孫女,自小喜愛書畫,這次隨我一同出來學習。”

    鄭東門忙道:“好個端莊的小姐,陳老有福啊。”

    瓏兒不才,多謝山長伯伯誇獎。”

    陳淳泯然一笑,是接受了這一句奉承,垂眸看了看陳瓏兒這乖巧可憐的模樣,心裏軟的化成了水,臉上的神情不自覺的和暖著。

    站在山門前的沈康,隔著無數的人頭瞧著陳瓏兒,這小姑娘身穿一種淺色畫裙,裙幅數層,腰間每褶配用一色,輕描淡繪,色極淡雅,風動色如月。

    因為年紀小,她的頭發還有些發黃,看起來極軟極柔。一張白皙如玉的小臉,雙頰微微鼓起,似乎在生悶氣。靈動的雙眼眨巴眨巴,瑩瑩生輝。整個人嬌嬌軟軟,一開口說話,那聲音軟糯,活像個畫兒裏走出來的小小玉女。

    他目光漸漸下移,看向她裙下的小腳,那雙小腳上穿著一雙一香樟木為底的高底弓鞋,一看就是纏了足的小腳。

    沈康不由得微微蹙眉,難以想象,這樣嬌軟的小姑娘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心中惋惜又可憐,神情也軟下來。

    看著鄭東門將邱誌存舉薦於白陽山人,沈康眉梢略微一動。

    直到這時候沈康才略微明白了一些,這位白陽山人是來鹿鳴書院挑選弟子的吧?

    其實此事也不難推測到,其一,一般講學,這些大家都會選擇在家鄉周圍進行宣揚,而白陽山人年紀一大把,千裏迢迢來到汝寧府,若非順便,隻為一次講學,這事說不過去。

    其二,白啟常是浩然先生第一個弟子,那日在王麓操家中,他提起想要創造機會,親眼看一次白陽山人作畫,而他本人便精通作畫之道,當時沈康便想白啟常大概是想要趁此機會搏些什麽,當時沒想明白,但今日結合鄭東門舉薦邱誌存的做法來看,一切就一目了然了。

    想通了這件事,也就說通了駱逋為何要可以提點他們幾人,必須要來聽陳淳講學了。

    能得當世大家真傳,這種誘惑可是不低。他暗自笑了笑,既然在白陽山人麵前露臉是邱誌存想要的,他若不趁機阻撓一番,更待何時呢?

    ......

    沈昌低聲道歎:“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一旁的江柳愖嗤之以鼻,道:“不過是個女人家,生得好看有什麽用。”

    沈昌道:“你這樣會娶不到媳婦的。”

    站在幾人身後的宋淵低聲笑了笑,問道:“沈二郎,你怎麽三句話不離娶媳婦兒啊,莫不是春心萌動了?”

    沈昌皺眉道:“啥萌不萌動的,我還要讀書呢!”

    白啟常笑道:“讀書也可以娶妻啊,大學有言:格物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心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沈昌臉色更紅,道:“我還小。”

    王麓操調侃道:“何處小?”

    沈昌麵紅如袁公道:“我我...咱們彼此彼此!”

    幾人不由得紛紛低笑,江柳愖狀似無意的道:“罷了罷了,再怎麽說,欺霜暮鬆也不如那春筍初發。”

    沈康這才發覺這幾人是在調侃自己那日懟教諭的句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咳咳!”

    前麵的駱逋發出一聲低咳,雖然目光沒有看向身後幾人,但很明顯實在警告幾人。

    幾人紛紛聳肩,停下了竊竊私語。

    山長將陳淳一行人請入了書院,後續作何安排暫且不提,單說幾個少年為了完成駱逋安排的課業,悶在書院許多日。這日下學後,總算是將課業做了個小結,一時興起,便一同結伴去山間散步踏青。

    時至日暮時分,少年們行在前頭,書童小廝跟在身後。

    一路上,江柳愖很是高興,一邊走一邊樂得作詩,左一首右一首,抒發自己的情致,卻無人相和。

    白啟常是禮讓,沈康是瞧熱鬧,沈昌是插不上嘴,王麓操是懶得理他。

    作詩這種事啊,最好就是比著來,你用詞精美,我口若懸河,一來一往才覺得有趣,到了江柳愖這兒,卻是自娛自樂來得痛快。

    少逢清友日登高,垂暮難離別秋心。巢燕低語近塵囂,山花南北再逢君。”

    江柳愖轉眸看向四人,挑著眉問:“我這一首如何啊?”

    白啟常低低的笑了笑,回道:“甚好。”

    王麓操輕哼一聲,用以表示自己的不屑,然後敷衍的回道:“甚好。”

    沈昌撇撇嘴,囁嚅了一瞬,不作回答。沈康道:“好是好,不過,這幾句意境並非層疊遞出,有些突兀,並若再稍改幾個字,便是佳品。”

    江柳愖正愁無人與他討論,忙到沈康身邊,興致勃勃的問:“三郎何解?”

    沈康緩緩的道:“傍梅春醒日登高,巢燕低語近塵囂。垂暮漸離別冬霜,人間餘幾看盈波?”

    江柳愖咧嘴一笑道:“還是三郎實在。”轉而指著那三人道:“瞧瞧,瞧瞧你們,身為兄長的,卻是極盡敷衍之句,我胡口亂諏幾句還甚好甚好。”

    他一抬胳膊,摟著沈康的脖子道:“來首清平樂試試?”

    沈康道:“我文才實在一般,入學時日又短。”

    江柳愖嬉笑道:“無事無事,此處又無采詩人,咱同窗幾個樂嗬樂嗬,不作數的。”

    沈康一想,作詩作詞這玩意不也是練出來的麽,總是拘著自己怎麽能進步,反正自己在幾人中年齡最小,做不好也就不好了,誰還能怎麽樣。

    他點頭問:“題目?”

    江柳愖想想,道:“月!”

    沈康撚著袖口,轉息之間便有了,緩緩的道:“攬將好在,彎月一十二。四望好花盡蒼茫。能使桃李舉新。光搖窗紙堂深,雲歸河漢吳牛。芳意高樓既望,愁中醉倚梧桐。”

    且不說詞是好是壞,你這也太快了!”江柳愖有些不可置信。

    王麓操道:“曹子健尚需七步成詩,沈三郎三步作詞,如此急智,兄自愧弗如。”

    白啟常笑問:“菩薩蠻?”

    沈康問:“題?”

    白啟常回道:“還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