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揮智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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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康麵漲得通紅,顯得更加笨拙,連連拜著:“白兄,白兄勿怪,我還在是不小心的不過這畫看著更好了,那墨跡像極了流水,墨點似飄絮一般,還似有遠客將至呢。”
門裏的騷動,讓門外的陳淳又一次走進門來。
“哈哈哈。”盧羅大笑道:“小子,你可知作畫最忌諱被人打斷?說這等話,又有何用?這畫算是毀了,毀咯!”
沈康看著白啟常,隻是這麽看著。
白啟常凝視著自己的畫,久久,才看向沈康,微笑著回道:“三郎別急,無事,為兄自會想辦法的。”
盧羅又道:“想什麽辦法?還有一炷香的時候就到了,你還想重新畫一幅不成?”
陳淳真是厭惡極了盧羅這樣的尖酸刻薄,當即道:“啟常,事出意外,你重新畫過吧。”言下之意,就是為白啟常延時了。
邱誌存這一回頭,才發現陳淳還在,當下看盧羅的眼神越來越不好了。
白啟常摩挲了鼻梁一瞬,然後拱拱手,笑道:“多謝白陽山人,學生願意遵守約定,不能為啟常一人令諸位同窗感到不公。”
沈康拱手道:“白陽山人,白兄的畫是學生不小心毀的,能否由小子出些主意?”他微頓了頓,道:“自然還是白兄落筆的。”
陳淳抿抿唇,道:“事出有因,便依你吧。”
白啟常雖不一定聽他的,但卻不能當著陳淳說不,拱手道:“謝白陽山人。”
陳淳見白啟常寬厚,不由得又點了點頭,雖然目光還有些擔憂,更多的卻是肯定。
白啟常重新審視自己的構圖,就著長濃墨跡之處,依就山勢,寥寥幾筆,勾勒一副氣勢恢宏的瀑布出來。
陳瓏兒便是被打得哭花了臉,也還是小意的挪動著步子走到了門口,略略踮腳看向門裏。
看著白啟常滿畫卷的墨跡,眾人隻覺得白啟常輸定了,紛紛搖頭。
這時候,沈康卻笑著靠近白啟常,江柳愖忙伸開雙臂擋著他。
沈康輕呼一口氣,隻道:“江兄,某不會再不小心了。”
江柳愖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過火,緩緩收回手臂:“那你可小心著。”
這一邊,王麓操以折扇隔開江柳愖的肩膀,道:“讓三郎看看。”
沈康得以上前,專注的看著白啟常的畫卷,低聲道:“白兄,布局已定,不得再更改,隻是,此畫雖有古風,卻缺點生氣,你覺得呢?”
白啟常審視著自己的畫,畫山是山,畫水是水,可卻沒靈氣,略點點頭。
沈康道:“這處,正是墨跡,能否加幾筆,改成金鍾?”他頓一下,接著道:“是搖動的金鍾。”
白啟常垂眸看著,筆下是一片山峰連綿起伏,一氣嗬成,以濃墨染出危峰兀立之貌,隻見那一座座山峰之間,有一寧靜小寺。
他左手攬著衣袖,試著下筆,金鍾微擺,似能聽見那搖動的金鍾撞出清越之音。
若說畫山是山,那麽這一筆,便是借畫聽音,是極為高級的表現呐!
白啟常沒想到,這一筆,能將畫增添如此情致,抬眸看向沈康,笑了。
沈康泯然一笑,抬手指著瀑布下方,道:“獨居山中實在孤寂,若添上幾多來客,如何?”
白啟常略想了想,道:“此處,畫人便丟了通脫之感。”
“鹿呢?”
白啟常信服的笑了笑,再次下筆,將那些零星墨點,勾成了水花濺起,重墨之處,便是幾頭野鹿或是垂頭飲水,或是提腿欲奔。
再配上這遠近山勢,濃淡霧氣,好一副閑適悠然之圖!
當此畫展示在眾rén miàn前的時候,無人不是半張著嘴驚訝著,誰也沒想到,一副毀掉的畫,能夠重獲新生!
誰也沒想到,這樣動靜相宜,遠近相迎的畫作就在這一炷香之內成就了!
沈康走出門外的時候,裏麵傳來陳淳高聲讚揚:“啟常作畫恢弘大氣,畫中動靜相宜,實乃上佳之作!又兼具臨危不亂大將之風,當拔頭籌!”
沈康慢慢的走在石板路上,白啟常與邱誌存各自擅長什麽類型的畫,自然是劉術打聽來的。結果正如劉術當日誇下的海口一樣。
此人的確耳聽八方,心思細膩,能幹得很。
他費力這樣做的原因,其實再簡單不過了。
原本,是要給邱誌存難堪,方才又氣又嚇,並斷了他拜師陳淳的種種,也算是夠了。
他不是中央空調,不能因為白啟常救了沈昌一次,就將他先前對自己的種種行徑忘得一幹二淨。
讓白啟常贏一次,但卻不能白贏。
於是乎,便撞了墨,存心令其發急。
報了當日那些小仇,再指點他如何改畫,來報他舍身下水去“救”沈昌,這一躍之恩。
與眾人不同,這首詩是他提前選好的,對於如何作畫才能更突顯詩中意境,有意無意的,他也想過一些了。
該怎樣才能讓白啟常這幅畫更令人眼前一亮呢?
他想著,想著。
白啟常的畫中,金鍾搖動的確是點睛之筆,但整幅圖還是顯得太過於靜,而適當的添上流水與動物,卻可以顯示此山主人的樂在其中。
若說與詩相和,這樣的安排應該更能表現當時白居易的心情吧。
吾心歸處,即為家。
山中隻餘一人,何來稱家呢?這是他在沈家體會到的,家,必定要有生氣,否則,便隻是一座容納身體的房子罷了。
裏麵的人還在喧鬧,白啟常興奮之餘,目光不住的尋找著沈康。
旁人聽不出沈康的指點,但他卻能聽懂。他想,沈康真的懂他,能補他之短。
他如此幫助他,他想問問,為什麽?
陳淳帶著書童走出門去,明倫堂一下子如炸開鍋了一般,幾十個學子圍在白啟常麵前恭喜他拔得頭籌。
江柳愖笑著道:“嘿!沈康打翻的墨跡,還真是恰巧,讓白兄的畫作更上一層樓,沈康這小子,有些福氣。”
王麓操翻了個白眼,不屑於與他爭辯,出門去尋找沈康的蹤跡。
他相信,如此幫助同窗之人,是真正不畏人言的坦蕩君子,是真正值得他深交之人。7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