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鹿鳴三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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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五言八韻詩,就講究個章法嚴謹,用語自然流暢而工整,寫景抒情水乳交融,意境渾成。

    沈康還剩下大半天的時間來考慮這首詩如何下筆,他一點也不著急,便是抿了一口案頭的清茶,輕呷著茶湯濃香,疏懶的歎了口氣,一不小心,竟從唇邊溢出一聲舒爽的輕呼。

    而此時此刻考場之外,汝寧府下南村早已經熱鬧一片。

    沈王氏身穿著青藍色翟紋襦裙,烏黑的發絲抿了茉莉花兒香的刨花水,甚至還戴上了新婚之時,沈成送給她的素金簪子。

    沈王氏鮮少打扮,穿著這一身的新衣,竟然覺得皮膚發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生怕壓出了一個褶子,新衣下水,便成了舊衣,這是女人才懂的道理。

    沈成瞧著她坐立不安的模樣,抿著嘴低頭笑了笑,又拿起一把草料喂給了老牛。

    老牛似乎能夠體會到夫婦二人的喜悅之情,就是吃草料都津津有味,大嚼特嚼。

    沈王氏瞧著他,穿上新衣,還去喂牛,忍不住用眼角促狹的剜了他一眼,埋怨道:“當家的,你這是作甚麽,那衣裳若是沾上牛糞味兒,還怎麽穿。報喜的差人說不定何時就來家裏,你怎地一點兒也不緊張?”

    沈成最是受不得沈王氏的小眼神兒,便是這麽被輕輕的剜了一眼,也覺得渾身酥軟。

    他麵色略微泛紅,羞澀的幹笑了兩聲,將手半握著拳放在唇邊掩飾著,咳了咳。然後拍拍手掌,站起身,來到沈王氏身邊。

    七尺高的農家大漢,像小貓兒一樣的站在沈王氏身邊。沈王氏知他慣常的憨直,又不會說話,卻是最愛瞧他這副神情。

    他越是羞澀,沈王氏越覺得可愛,踮起腳兒瞧瞧院外四周,發現無人。

    她輕輕的將身子往後一靠,便是軟軟的倒在了沈成的胸口。她抬眸瞧向沈成,沈成早已羞得麵紅耳赤,喘著粗氣問道:“青天白日,你幹什麽?”

    沈王氏眯著眼激,嬌媚一笑,道:“老夫老妻,還不是左手摸了右手。夫君,你羞什麽?”

    一聲的夫君,讓沈成腿都軟了,直接垂下頭去,不看她。

    道:“咳咳,報喜人該不會這會兒來吧?”

    沈王氏笑道:“他來他的,我便是靠靠我家夫君,誰能說出個不字?”

    沈成猛然抬頭,用極具侵略性的目光狠狠的盯著她,一把將她攬在懷中,道:“不能,你,跟我進屋。”

    沈王氏不情不願的扭了扭身子,道:“進屋?當家的,咱不等報喜的了?”

    沈成道:“回屋等。”

    ......

    沈康恐怕不知道,待他遊學歸來,自己將多出個弟弟和妹妹呢。

    三日以後,院試終於發榜。

    劉術與魏無敗一左一右的護著人潮之中的沈康,前往榜前。

    江柳愖在後怨聲載道:“誒呀呀!沈三郎,咱們還用得著來榜前看榜麽?隻要等在客棧中,備好賞錢,再美美的喝上一壺碧螺春,不就得了?”

    沈康一邊被二人架著肩膀,一邊努力回頭,喊道:“我這不是不放心麽!”

    王麓操卻是笑了:“哈哈,泰山崩於前而臨危不懼的沈三郎,竟然會不放心?真是貽笑大方!”

    沈康雖然靈魂中已然三十有餘,但到底已經習慣了少年的身體,他大笑了兩聲,回道:“我隻是個孩子啊!哈哈哈!”

    王麓操將袖中雅物納起,無奈的笑了笑,道:“我看你定是想親自去榜前湊個熱鬧。”

    “誒?”江柳愖笑道:“別說,王兄這句話,倒是中肯得很,那日考完,你便興奮不止,在客棧後院練了一夜的刀,將人家店中的樹砍得渾身是傷,暗自讓魏無敗去賠了人家十兩銀子,這事兒,你別當我們都不知道。”

    沈康微微一怔,抿著唇,笑了笑,不作回答。

    他是興奮的,因為院試以後,參加過簪花宴,他便要開啟一段新的旅程。遊學這件事,讓他輾轉難安,他想了...自己不過十幾歲的年紀,何必事事遵循著原先的個性?

    往後的日子,該從容的時候還多著呢,不如年少輕狂一番,豈不快哉?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擠到了大榜前麵。

    朱紅大榜上,墨跡鮮明。

    他們習慣的從榜頭看起。

    這一看之下,沈康意料之中的笑了。

    心中沒有半分芥蒂,轉頭拱手,對王麓操道:“恭喜王兄拔得頭籌!院試案首,果然是你啊!”

    王麓操先是暗自舒了一口氣,緊接著,仔細的看著沈康的神情,發現他卻是沒有一點難過的意思。

    他嘴角微揚,拱手回道:“多謝,沈魁亞。”

    江柳愖滿臉不情願的喊道:“憑什麽!我怎麽是排在你們二人後麵!”

    他滿臉的不解與疑惑,讓沈王二人不禁紛紛笑了。

    “你們笑什麽!”江柳愖筋著鼻子道:“小爺寒窗苦...”話還沒說完,他也覺得有些言辭不當,改口道:“夜夜苦讀,怎麽還是敗給你們二人了?不行不行!”

    他上前扯住二人衣袖,道:“這次不算,咱們再比過一次。”

    王麓操一抽衣袖,朗然道:“鄉試再比吧!”說完,少有的大笑著打著折扇,遠遠走開。

    “沈康!”江柳愖瞪著眼睛看著他,道:“你和我再比一次,我們請浩然先生評判,我若是再輸一次,那才作數!”

    沈康擺擺手,笑著道:“江兄還是趕快回家報喜,然後準備行囊吧!”

    沈康這麽一說,江柳愖總算是想起遊學在即,他眼光一亮,道:“我怎麽忘了這茬了?咱們何時啟程?”

    沈康道:“簪花宴後,夙夜而行,踏星月攀高峰!”

    “恩,有意境!”江柳愖讚同的點著頭,二人說笑著離開了榜前。

    留下的,是麵麵相覷,神情呆滯的眾考生。

    方才那輕狂的三人,便是鹿鳴三傑?

    院試頭三名被鹿鳴書院浩然先生的三位弟子包攬,這三人也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了這麽個諢號。

    鹿鳴三傑,聽聽,多響亮!

    這三人之中,年紀最大的就是王麓操,今年十六歲,最小的沈康不過十一歲,但他們的風度與才華卻讓整個汝寧府乃至河南道,都要折腰欽佩。

    若三人不離開汝寧府,想來定要對凡俗詩會等等應接不暇,但這不就是少年揚名的大好機會麽?

    誰曾想,聽他們方才的意思,竟是要出門遠遊?

    嘖嘖,眾人嘖舌,果然少年輕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