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月色迷人

字數:4084   加入書籤

A+A-




    “沈三是也!”

    話音落地,沈康負手看向孟繁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潔白而整齊的八顆小牙,他的牙齒閃亮,雙眸黑白分明,眸光澄澈,就如同一個剛才睜開雙眼看向世界的嬰兒一般。

    孟繁銳看著沈康的眼睛,微微蹙眉,沉吟了半晌,咧著嘴,大笑道:“好小子!好個沈三!是條漢子!”

    沈康眉梢幾不可查的挑了一挑,道:“孟叔時常如此莫名其妙的誇獎他人?”

    孟繁銳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茶漬,雙手撐著膝蓋站起身來,道:“幹你屁事。”

    沈康哼笑一聲,無奈的道:“孟叔真不客氣。”

    孟繁銳略微揚頭,回道:“從前客氣,是因為,大爺有求於你。今日開始不再客氣,是因為,你們需要大爺的護佑。小子,這個道理,算是大爺白送你的,往後再想學甚麽,大爺可是要收銀子的。”

    沈康不知道,應該用甚麽樣的詞語來形容孟繁銳這個人。

    說他通曉人情世故吧,他又坦率的將自己心裏想的脫口而出,這樣做是要得罪人的。說他不懂得人情世故吧,你瞧瞧人家說的話,又頭頭是道。

    最後,沈康下了個定論。

    孟繁銳,是一個簡單至極的人。在他心中,有一杆與世俗全然不同的杠杆。許多事他並非不懂,而是不屑。

    並且,他的脾氣,匹配他的能耐。

    做人做事,最忌諱的,便是脾氣大過能耐。這樣的人,必定人生處處受挫。而能耐大過脾氣的人,往往是真正的人上之人,龍行天下如漫遊雲端。

    與孟繁銳這樣,常人看起來,總顯得格格不入之人相處,反而讓沈康覺得舒服得很。

    不必理會世俗的眼光,一言一行,全憑老子樂意。

    魏無敗撐著小船來到船邊,喊道:“公子!咱們換到另一大船去,這邊江家下人會來拾叨。”

    沈康點點頭,道:“孟叔,咱們換船吧,這船上……味道委實有些難忍。”

    這回孟繁銳沒有推辭,沒有揶揄,直接騰空而起,一躍便來到了小船上。

    眾人紛紛上船,離開了這艘充滿血腥氣的大船。

    大船之上,早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孟繁銳,沈康,江柳愖,王麓操,四人第一次同桌而飲。

    自古以來,月亮便寄托了人們許多的思緒,孤身在異國他鄉仰望明月時,是思鄉之情。

    情人分離,仰望明月之時,是思念之意。

    今夜河心,舉頭望月,這月是下弦之相。皎潔而朦朧,如美人披紗。垂眸看向河麵,月色映照在波光漣漪的水麵,為黑夜照亮一片漏光。

    它灑落人間,襯得美人更美,照得英雄更勇。

    此時此刻的沈康,心中隻有通脫豁達。

    他一揮衣袖,挺直了腰背,喝道:“阿術!筆墨伺候,本公子要題詩作畫!”

    沈康有興致題詩作畫,這倒是讓人覺得詫異。往日裏,他都是被逼著才會出手呢。

    沈康心中的那個大計劃,就在今夜,開啟了。

    他要作為一個旁觀者,用刀筆篆刻大明江山,將這裏的人情冷暖,山河大川記錄給後人。

    他要作為一個大明人,用詩畫描繪所見所聞,將他親身體會的一切化為魂魄,讓當政者去看去聽。

    他心中,正計劃著一幅萬裏河山圖。

    他的筆,正執行著一部嘉靖明史。

    《贈友?一》

    並入煉丹砂,含煙不可遮。飲君山萬重,隱隱共柴車。牢把渾如畫,空聽數幾何。半飄皆暗寫,落木奈俗何。

    沈康一筆揮就,抬眸之時,江柳愖與王麓操已經站在左右,他微笑著問:“如何?”

    王麓操笑笑,回道:“你是有感而發,哪有不好的道理?”

    沈康笑道:“這一路行,一路寫,不知能否成集?”

    江柳愖點頭,道:“能,怎麽不能?若不這樣,咱們鹿鳴三傑一人作一詩集,等到回到汝寧府,一起去書局,一定能風靡大明啊。”

    沈康笑道:“我竟忘了江兄素喜作詩,此事風雅,可堪一行。”

    事實上,在開始準備科舉以後,江柳愖生活的重心便已經偏離了原先的軌道,甚少作詩弄詞,而是全身心投入四書五經之中。

    王麓操調笑道:“你早說過,你大腹便便,是因為滿腹經綸。今日既然提起作詩集,你便先來一首,讓你家武陽記下來,免得你改日就忘了這件事,白白的讓我與沈三浪費筆墨,湊不成三傑詩集。”

    江柳愖自來不服王麓操,但在文墨上,卻心虛得很。王麓**到這個地步,他卻又忍不住了。

    “作就作!”

    江柳愖一撩衣袖,道:“武陽!筆墨伺候!小爺要作詩了!”

    武陽暗自腹誹:公子,請別丟臉……

    麵上卻是笑臉回道:“是,公子!”然後指揮著書童,用最快的速度,將筆墨紙硯準備好。

    江柳愖趁著這個空擋,垂頭思考著,有什麽佳句,可以讓王麓操心悅誠服。

    王麓操哪能如他的意,一邊道:“武陽快些,你家公子要按捺不住胸中真意了!”

    一麵轉過頭,又輕慢的微笑著,問道:“柳愖可想好了甚麽驚人之句了?”

    江柳愖煩悶的撓撓腦袋,挺著肚子回道:“那是自然,這種小事,還不是信手拈來?別忘了,當日曲水流觴宴,我還贏過你一次呢。”

    不提這事還好,提起這件事,王麓操便發笑。

    問道:“贏了我的,究竟是你的詩,還是你比書童高貴的身份?”

    就這麽一句話,江柳愖頓時血氣衝臉,麵紅耳赤的道:“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勝者為王敗為寇,你別賴賬。”

    王麓操泯然一笑,道:“自欺欺人,未免不是一種自信,也好,也好。”

    沈康笑道:“王兄慣會如此揶揄江兄,往日覺得有趣得緊,今日再看……”

    他故意微微停頓,看著二人的表情。

    江柳愖道:“沈三,你也覺得王兄很過分?對吧?”

    沈康低低的一笑,回道:“更覺得妙趣橫生呐!”

    “你!你!”江柳愖一咬牙,努著嘴道:“今日小爺若不讓你們心服口服,這江姓,便倒著寫!”

    這時候你,武陽搬來小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