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歌舞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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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身穿對襟月白撒花繡牡丹半臂褙子,頭戴鑲碧鎏金冠,鬢邊插著一支翠荷花玉釵,盈盈一握的腰間配著花鳥紋銀香囊。
行走之間風情略有,並夾著生澀,讓人頗有些欲罷不能的感覺。
此女走近之時,二人這才看清楚,女子一雙遠山之眉,眉下生著一對皓澈雙眸,肌膚瑩潤生輝,隨著走近,幾疊的衣衫散發著香氣。
她懷抱琵琶,微微一笑,行禮道:“小女子阮香君,見過二位公子。”
這姑娘的聲音,仿佛是從眉心發出的一般,是官腔,但又帶著一些蘇州女子特有的溫軟。
江柳愖當下便瞪大了眼,問道:“仙子,何處來?何以,墜人間?”
阮香君眯眼笑笑,回道:“公子,玩笑了。”又看向沈康,問道:“方才聽聞姐妹說起,公子在門口便說咱們紅意園是俗的,不知,俗在何處啊?”
沈康略微頓了頓,才發覺自己的臉早就紅成一片,略舒了一口氣,道:“女郎莫要見怪,小生隻是覺得紅意園此名略俗,而非指此地。”
阮香君又是笑笑,問道:“何解?”
沈康笑道:“若是取名為“意”是好的,若取名為“紅”亦是雅的,但二者相和,便是不倫不類了。”
阮香君聽聞此言,倒是點了點頭,自唇邊緩緩呢喃:“意園,紅園,恩,倒是雅致得很呢。”
沈康微笑道:“姑娘既然抱琴而來,不如就奏上一曲吧?”
阮香君點點頭,道:“小女便恭敬不如從命啦。”
說著,她半坐在凳子上,小腳一翹,隻見一雙修長手指,如同撫弄玉珠一般的輕盈自在。
江柳愖如癡如醉的看著阮香君,低聲問:“你才,她今年芳齡凡幾?”
沈康略微想了想,道:“十五六歲吧。”
江柳愖搖頭,道:“雖是美不可方物,卻已非完璧之身,美中不足呀,哎。”
沈康不想糾結江柳愖是怎麽知道阮香君不是完璧之身的,隻是覺得,女孩子在這樣的環境長大,恐怕完璧之身是難找至極的了。
沈康回答道:“男人來這種地方找樂子,就是因為家中妻妾出身好,卻少有情趣,既然是來找情趣的,便還是不要強求清白了吧。”
江柳愖點點頭,卻笑道:“可世間男子皆如此呀,誰不希望心愛的女子是清清白白的呢?所以人們才說,歡場無真意啦。”
沈康笑道:“我倒是常聽女子說這樣的話。”
“哈哈哈哈。”江柳愖捏著酒杯,笑著道:“那女子多是不可娶的。”
“這是為何?”
江柳愖笑道:“你若真心對她,她視而不見,千挑萬選,高不成低不就,卻無病呻吟什麽無情無愛,可不就是自作自受了麽?娶回家作甚?看她悲秋傷懷?男人娶妻要娶賢,能操持家事,能侍奉公婆,能教導子女,能一雙手將府中裏裏外外操持得紅紅火火,幫夫才是妻的職責,明白了麽?”
沈康略點點頭卻是笑了,若是世上女子都明白這些道理,在挑選別人的時候,也自省其身,便不會有那麽多聖女了吧......
江柳愖的這段話,不知說出了多少男人的心思,若是哪家女子恰巧聽見,聽進心裏去,大抵都能找到個好歸宿了。
一曲奏完,阮香君緩緩起身,微笑著問道:“二位公子,可還滿意?”
江柳愖舉手便是十兩銀子擱在桌子上,笑著道:“姑娘好琴藝。”
阮香君泯然一笑,擱下琵琶,走上前來,接過了銀子,又是躬身行禮,道:“多謝公子賞銀。”
似乎是見江柳愖雖然年紀小,出手卻闊綽得很,便笑著邀約道:“公子,咱們紅意園後麵有座畫舫,舫上觀看湖景更是別具風味,不如一同前往?”
江柳愖興致正濃,笑著起身,一邊對身邊的姑娘們道:“一同去吧。”
“是!”姑娘們嬌嬌軟軟的應下,隨著江柳愖和沈康一行走出室內。
穿過長廊來到後院,便終於看明白了前庭曲水回廊的水從何來。原來前庭的曲水便是取水太湖引用,紅意園前靠街市,後依太湖,一泓碧水之上,正停靠著一座形態優美的畫舫。
這畫舫靜靜停靠,造型是猶如船上蓋著房子似的,但卻比一般的船吃水,船身乃是石質,船艙則是木質的,四麵臨水,畫舫的一側設有平橋與岸相連,有仿跳板之意。畫舫上張燈結彩,頂上漆著黃漆,船柱雕梁畫鳳,當走到近處,才看清楚彩燈、欄杆個個人物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跨過平橋,踏上畫舫,晚風徐來,阮香君悄然從引路的姿態變成了跟隨,不得不說歡場女子真是特別會照顧男人的心情了。
偶有大風吹來,江柳愖展開大氅,將阮香君保護在身後,阮香君微微垂頭,似有些不好意思。
沈康不由得縮縮脖子,江柳愖不怕冷了,嗬。
沈康回頭,對劉術道:“阿術,記下這一幕,回頭仔仔細細講給王兄聽。”
劉術低笑,一本正經答道:“是,公子。”
江柳愖如芒在背一般,轉頭看向沈康,問道:“怎麽了?”
沈康笑吟吟的拱手,道:“江兄繼續。”
江柳愖抿抿唇,低聲道:“在外呢,給為兄些顏麵。”
沈康努努嘴:“那是自然,隻是,兄長可別以天冷推卻小弟與王兄邀約出門了?”
江柳愖齜牙笑笑:“看情況,哈哈哈,看情況。”
走入畫舫的船艙之中,眾人身上也就暖和了,跟著上船的女子或憑或立,皆以輕紗掩麵,身著羅衣,沈康與江柳愖坐在軟榻上,笑眯著眼看著女子的表演。
江柳愖暢然舉杯,吟道:“儻聞一笑味何殊,已笑留別菡萏疏。簾卷華筵人半載,使君椎鼓荔枝熟。”
一旁的女子有的為其斟酒,有的殷勤奉承,還有的笑著迎合。
阮香君緩緩抬手為沈康斟上一杯酒,問道:“公子不作一首?”
沈康微笑道:“我素來不如江兄詩多。”
阮香君微笑道:“我這裏倒是有一首。”
沈康揚唇而笑,道:“香君姑娘可別藏拙,快快念來?”
阮香君微微點頭,略有些不好意思,緩緩吟道:“太液傷懷抱,盈盈保展禽。汜人初過複,時向不平心。”
沈康淺笑道:“好詩倒是好詩,隻是,如此良辰美景,香君姑娘卻有甚麽不平心呢?”
阮香君微笑著回道:“公子說笑了,不過是應韻而生,小女子哪有什麽不平呢?”
沈康略微挑眉瞧瞧她,並不再問,隻飲下一杯酒來,目光轉向歌舞升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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