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出離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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鴇母來到玉卿的院子,對於玉卿的選擇,也是震驚了一會兒,王麓操以白銀三百兩,將玉卿贖身帶走。
玉卿一身素衣,隻將多年積攢的那木盒子抱上車去,旁的衣衫物品,一概不帶。
王麓操坐上馬車,玉卿卻站在妓館門外,抬頭看著那陽光下金光閃閃的匾額,久久沒有動彈。
雨墨轉眸看向王麓操,王麓操卻並沒有反應。
許久,玉卿轉過身來,微笑的看著王麓操,問道“公子,奴可否走著跟您離開?”
王麓操不明白玉卿的用意,還以為她是怕逾越,道“沒關係的。”
玉卿發自內心的微笑著,這笑容發乎欲真心,所以自然而然的比往常更加美麗動人,她緩緩的低下頭,道“奴,奴婢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奴婢被贖身了。”
隻是這麽一句話,卻讓人聽來心酸。說到底,這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平常的那些沉穩清高以及種種的外表,都是為了離開這風塵之地,如今真的走了,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離開泥潭,怎能讓她不高興呢?
王麓操寵溺的一笑,道“好,便讓旁人看看吧。”
“多謝公子。”玉卿高興的站在馬車邊上,一雙素白的小手,不自覺的攥著衣裙。
王麓操放下車簾,道“雨墨,慢些趕車,走吧。”
“是,公子。”
“駕!”一聲令下,馬兒輕輕的鳴叫一聲,緩緩的踏步。
玉卿走在馬車邊,如同獲得了什麽高貴的獎賞一般,榮耀之感,溢於言表。
不出所料的,路人紛紛看向玉卿,目光有調笑,有譏諷,有驚豔,也有詫異,玉卿被眾人盯得如芒在背,不由得肩膀縮了縮,緩緩低頭。
這時候,王麓操輕聲道“不怕,而今,你是太倉王氏家的人。”
玉卿的心,如同一泓死水砸入巨石一般,她忽然鼻尖一酸,兩眼蒙上水霧,用鼻音勉強回了一聲“是,公子。”
這哪裏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這是她玉卿的歸屬,她有了家,哪怕是作為一個下人,也有了靠山。
王麓操這句話有多重,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玉卿挺直了腰背,她是太倉王家的人,便是個擺設物件,也比旁的擺設物件來得高貴,她怎能氣勢微弱?
就連趕車的雨墨也不自覺的,被玉卿的光彩奪去目光,更何況滿街的庶民百姓呢?
客棧中,沈康正憑窗寫字,筆墨橫姿,得心應手。
正在此時,劉術低聲驚歎“天哪!”
沈康的筆並未因這低呼而顫動,淡淡的問“怎麽了?”
劉術蹙眉道“王公子將那妓女帶回來了!”
沈康緩緩揚起唇角,笑道“真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啊。”說著,他落下最後一筆,抬眸看向樓下。
隻見玉卿彎腰附身,扶著王麓操下車,然後端莊的跟在王麓操身後,走進了客棧。
沈康笑道“你啊,大驚小怪,王兄這樣的人身邊有個女子相伴有什麽關係?不要多嘴。”
劉術低下頭,道“是,公子。”
王麓操吩咐雨墨安頓玉卿,自己脫身,來到了沈康的房間。
王麓操一進門,便如春風拂麵般的笑道“你小子怕不是早已笑過為兄了吧?”說著,風度翩翩的坐下。
黃三元伺候上茶水,便與劉術退出門去。
沈康笑道“小弟怎敢。”
王麓操點點頭,道“此女甚合我心,伺候筆墨,能夠勝任,往後便叫她靜女吧。”
沈康略挑眉梢,笑道“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沈康努努嘴,道“朱夫子曾說,此淫奔期會之詩也。”
王麓操輕笑一聲,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此女名為玉卿,這個卿字用在她身上總覺不妥。”
古人這個“卿”字,大概有四層意思,三公九卿之卿,或君主對臣民的愛稱,或者朋友間親近的稱呼,或是夫妻情人之間的稱呼。
玉卿這樣尷尬的身份,被人叫卿,多是輕浮的調戲之稱。
沈康笑笑,道“倒是有些輕佻。”略想了想,道“不如叫她玉靜吧,這靜便是靜女,既存了王兄喜愛玉卿的情誼,也不顯眼,免得讓人置喙。”
王麓操笑笑,道“聽著像個尼姑庵裏走出來的女尼似的,你小子著實不會取名,罷了罷了,這等小事不值得費心思。”
說著,他起身走到書案後麵,撩袖寫下“秦可容”三字,抬手拿起紙來,道“不能讓小女子探了心性,如此才算妥帖。”
他笑了笑,轉眸,追了一句,道“她本姓秦。”
沈康微笑著道“周旋可則,容止可觀,進退有度。此名可是取自此句?”
這樣的名字,讓人看來,仿佛將此女當做“容止可觀”的花瓶一般,看似隨意,可誰知道一向沉穩的王麓操,竟然為了個小女子的名字著實煩心了一會兒呢?
於王麓操來說,將來回到家中,隻需要說出此女的名字,家裏人便明白,這位塵埃不染超凡脫俗的公子,依舊是從前的他,並未為此女費心,枉顧學業和誌向。
說完,他將紙拿出門,遞給外頭的雨墨,道“將它給玉卿,帶她去官府改名,將戶籍落好。”
雨墨領命,拿著紙退下。
王麓操轉回身來,兀自坐在沈康常坐的窗戶前麵,笑著看著外頭的市井嘈雜,問道“讀書人都愛個靜,你怎麽卻坐在此處練字?”
沈康走到窗前,雙手負於身後,笑著道“絡繹不凡,熙來攘往,這世間的溫情冷漠,都在市井之中,我也愛靜,但聽這些卻也不覺嘈雜。”
王麓操笑道“咱們該走了。”
沈康笑著點頭“是該上路了。”
兩日以後,三少離開長洲城。
因為白啟常也要去往應天府,所以便一同結伴而行。
時候尚早,太陽還沒有完全露出臉來。
一如往日的,南方小城清晨總是蒙著一層如夢似幻的薄霧,就在這霧氣中,陳家老小,縣尊吳俊餘都來送白啟常了,其間也有司徒泉、吳桐等等這些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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