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照心壁（3）

    接下來，衛封又和性本大師進行了一些談話，然後才被帶往那照心避。

    帶路的是個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的小沙彌，穿著普通的灰色僧袍，一直坐在禪室一個角落的地上翻看佛經，衛封進去時竟然沒有發覺此人，直到性本大師喚了一聲‘明白’，然後禪室角落裏忽然響起來一個稚嫩的聲音，衛封這才注意到，禪室裏竟然還有這麽一個小沙彌的存在。

    小沙彌雖然年紀小，但輩分可不低。

    大林寺這幾輩，是依照性明鑒崇祚的輩分排的。性本大師是如今的住持，不僅佛法最為高深，而且作為性字輩年紀最長，輩分最高。

    其次的那些中年和尚，比如衛封當初遇到的那個練成了大浮屠金真經的明因和尚，便是明字輩。

    至於那些年輕和尚，基本上都是鑒字輩了。就比如那個前往衛家送信的鑒光。經過和性本的一番交談，衛封才知道，原來鑒光並非有意加害自己，而是因為中了一種可以控製人心的邪功，類似於江湖上早已經失傳的攝魂大法。衛封這才知道，江湖上曾經竟然出現過這樣邪門的武功，但想起已經死去的鑒光，他不由在心裏為此人默哀了幾分鍾。

    估計，鑒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小沙彌叫明白，是性本大師收的入室弟子，衛封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取名叫‘明白’，但也為此感到好笑，很是取笑了小和尚一陣。

    “你叫明白？那我就叫你明白小和尚吧！”

    衛封的語氣裏有著明顯的調侃，走在前麵的明白小和尚卻忽然停步轉過身來，望著比自己高了小半個身子的衛封一本正經的說道：“師父說，這世上最難的就是明白，明白做人明白做事，所以給我取名明白，希望我能夠明白自己的佛！”

    “你的佛？你的佛莫非不是佛祖？”衛封啞然失笑。

    小和尚小臉上浮現出一抹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認真，用稚嫩的聲音說：“每個人的心中都坐著一尊佛，每個人的佛都不一樣，世人修佛，修的是己心，心中有佛，佛才存在！”

    這麽一番看似直白但卻大含深意的話讓衛封漸漸說不出話來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這年紀不大但輩分極高的小和尚，心說這還得了，小小年紀都能有這番見解，若是再過個十年八年，豈非是神僧再世？

    誰知明白小和尚接下來又說了一句：“這是師父說的，要我每日抄寫十遍，什麽時候小僧能明白自己心中的佛到底是什麽，我就可以去看看外界的世界！”

    原來是性本說的……衛封漸漸釋然。不過注意到小和尚變得低沉的語氣，不由問道：“為什麽？”

    “因為師父說，外麵壞人太多，隻有明白了自己心中的佛，將佛祖請入己身，才可以不被紅塵萬物所汙染，佛祖才能保護我們！

    可惜明白始終沒能找到自己心中的佛是什麽。

    師父他們說我生具四慧，是世上最聰明的人，我覺得他們在騙我，我其實是世上最苯的才對，所以他們才不讓我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小和尚抬起頭來望著遠方的天空，有一行大雁橫空而過，自由的翱翔在天地之間。

    小和尚眼中有一抹深深的向往。

    衛封忍不住心生憐意，這真是個可愛單純的小和尚，也是個可憐的小和尚，沒有見識過世界的繁華，沒有經曆過童年，就得整日與青燈古佛做伴，就這樣摧毀了一個小孩該有的美好童年，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對性本生出了一絲不悅。

    雖是如此，但衛封還是撫摸著他的小光頭問道：“性本大師說得對，外麵壞人太多，像你這樣的小孩，細皮嫩肉的，很受那些壞人歡迎的”。

    相比較起來，衛封更不願意這樣一個單純的小和尚去接觸那黑暗肮髒的世界。

    像這種世上罕見得幾乎絕跡的單純和天真，還是好好保存著吧。

    “到了！”明白小和尚忽然說道。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已經穿過了大林寺，來到了大林寺後麵一處偏僻的小寺。

    衛封抬頭看去，隻見這也是一座寺廟，叫做小林寺，竟然是大林寺的內寺，但比起大林寺來說小了何止十倍，僅僅麵前所能看見的區區不過一畝地麵積的小廟，踏入正門就到了一處麵積不大而且樸素到簡陋的庭院。

    他們仿佛一下子從奢華的皇宮來到了簡樸的農家小院。

    庭院當中擺著一隻隻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的香爐，上麵插著幾支普通的香在緩慢的燃燒著。

    再往前走，就踏入了大殿。

    殿內沒有佛像，倒不似寺廟了。

    然而殿內四周牆壁上有無數拱形的小洞，每一個洞上都點著一根白蠟燭，燭光照亮了放置於小洞內的靈位和更深處的小罐子。

    這裏竟然是大林寺曆代高僧坐化之後的長眠之地！

    望著那無數燭光，好似一尊尊已經成佛的真佛靈像，散發著奇異的光芒，衛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殿內有十幾名高僧各自盤坐在蒲團上閉目低聲誦念著佛經。衛封進來時，有一麵色紅潤的中年和尚睜開眼問：“來者何人？”

    他的聲音在大殿內不停回蕩，仿佛虛空中有無數雙嘴巴在同時開口。

    衛封麵色一變，這看似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武者氣機，就好似尋常人的中年和尚，武功竟然高得沒譜了，至少是踏入通玄的高手。

    而這裏……至少有十八位和尚！

    明白小和尚立即從後麵鑽了出來，蹦蹦跳跳的跑到那中年和尚麵前，抱著中年和尚的手臂，整個人趴在他肩膀上撒嬌道：“明法師兄，他是師父的客人，師父讓他來照心壁前閉關三日！”

    明白指了指衛封。

    明白和這叫做明法的中年和尚顯然關係極好。中年和尚溺愛的揉了揉小和尚的腦袋，說了一些話，逗得小和尚‘咯吱’直笑，將他打發走了，然後才看向了衛封。

    “既有性本師叔口諭，我寺照心壁施主自然可以去得，請隨我來！”

    明法站起來將衛封慢慢引入了大殿後麵。

    大殿後麵有兩扇石門，衛封跟在明法後麵走進了左邊的石門，進入了一條狹窄的甬道之內。

    兩人沉默走著，一路拐過了七八個彎，走過了十幾個岔路口，繞得衛封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什麽地方去了，眼前才豁然開朗。

    這裏竟是一處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