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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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終於到了晚上。
辛勤勞作之後的食物最是香甜, 言予此時坐在門派年夜宴席的上座,正滿心幸福地品嚐著一碟炸米糕。
門派雖小但人也還是不少的,一整個大堂滿滿當當地排好了小桌, 最上座自然是掌門落雲煙和秦牧儒、言予兩位首座, 再下來就是三個掌門弟子還有執教司務們, 剩下的就是一些門派中資曆比較高的弟子了,其他的小輩弟子們另在幾堂聚著。
正堂大廳的裝飾還挺華貴的,再次讓言予感歎他們門派真的不差錢啊, 秦牧儒確實是善於經營。
座位的安排是分成左右兩排對麵而坐, 中間空出一段距離的場地,用作歌女舞姬表演用。
然而他們並沒有什麽歌女舞姬……所以就是和對麵的人大眼瞪小眼了。
言予倒是慶幸這個按照門派資曆輩分的座位安排, 他和夙宵雖然座位相距不是很遠, 但總不至於挨著坐了。按照安排, 王擘機坐在對麵的秦牧儒旁邊,自己的身邊則是小蝶兒;最後小蝶兒的斜對麵,也就是王擘機的身旁才是夙宵。雖然夙宵也是在自己的斜斜對麵, 但是這個距離隻要不扭頭刻意去看, 目光盡可能避免不對上還是可以的。
白天一直沒見到夙宵, 和落雲煙的比試以及後麵弟子們奇葩不斷笑料百出的“才藝”比拚讓他暫時忘記了種種煩心事, 然而現在和夙宵一照麵, 感覺就被硬生生拉回了現實,各種頭疼的問題又一齊湧了上來。
最直接要麵對的問題就是即將到來的體感處罰啊!
言予決定先用食物麻痹自己,要死也得吃飽飯再死。
反正問過係統,監督考核是零點再清算的, 時間還充足,他就在等會兒吃飽喝足之後避開眾人耳目偷偷溜走,回自己的吟風崖去躲起來就沒問題了。
手中的炸米糕是沒有放陷料的,一般就蘸著白糖吃,不過言予自己多拿了一些蜂蜜過來,先裹上一點點蜂蜜,再蘸上少許白糖,這樣味道更甜潤,蜂蜜的滋潤可以緩解炸食的幹燥。
“子意小師弟,你什麽時候變得喜食甜食了?”突然響起的戲謔男聲讓言予嚇了一跳,聞聲抬頭看到落雲煙正笑眯眯地望著自己,也不知他看了多久了。
“說到甜食,我突然想起一個新奇吃食可以配上這炸米糕,子意要不要試一試?”
坐在言予鄰桌的小蝶兒忍不住好奇地插嘴問道:“吃個炸米糕,難道師尊還有什麽特別吃法嗎?”
落雲煙朝她笑道:“稍等一會兒就知道了。”
說著他招來了一個弟子,低聲交代了什麽,弟子領命後退下出了大廳。
坐在落雲煙一旁的秦牧儒放下筷子,皺著眉語帶責備道:“不好好吃飯,又要搞些什麽花樣?還讓弟子也不能安安生生吃個年夜飯去給你跑腿,要拿什麽東西也不知道用膳前就叫廚娘準備好?”
“牧,別生氣別生氣,”落雲煙一麵對秦牧儒,那股蔫壞勁兒就立刻消散了,他正襟危坐一臉正色道:“下次不這樣了。”
言予意外地發現,在不甩鍋不躲事的時候,落雲煙麵對秦牧儒還是挺乖順的,先前那些祭典和比武什麽的任務,落雲煙也都是頗為狗腿的積極完成的。
雖然言予經常自我調侃自己和夙宵是父子,但是他現在感覺眼前這兩個才更像老媽子和兒子……
不多時,先前出門的弟子不知從何處回來了,手上多了一個碗。
“這個是?”言予看著那個白瓷的小碗疑惑,什麽東西?
“嚐嚐?”落雲煙把小碗推過來。
小碗裏是白色的稠狀物,已經加熱過了,聞著有濃鬱的甜香味。
言予用另一雙潔淨的筷子在裏麵蘸了一點,然後放進嘴裏含了含。
“哎……這是?”
這個味道感覺竟然有點像……煉乳?不過比煉乳的甜度低,奶香更純,還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在裏麵。
言予是真驚奇了一把,煉乳雖然並不是什麽珍稀食物,隻是這書中的古代有這種食物嗎?
簡易版的煉乳其實也不難做,不過古代的餐飲也隻有食材方麵是上等,烹飪手段卻是很貧瘠的,這類外族的調味品是不太可能有的吧。
看到言予的反應,落雲煙托著腮得意道:“這種乳膏是我以前無意中從一個遊曆的邊族人那裏得來的,用糖、牛乳和幾種靈草藥材反複加熱製成,回來後我就叫廚娘封存了一罐在冰窖中,一直沒機會拿出來。”
聽了製作材料,言予了然,果然是類似煉乳的東西,裏麵那種特別的味道估計就是那些靈草藥材了。
不過……聽著落雲煙的描述,所謂的“以前”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怎麽感覺保質期好像有點岌岌可危……
雖然言予深深懷疑古人到底有沒有保質期的概念,不過當落雲煙手法熟練地把特製煉乳均勻裹在熱乎乎的米糕上遞給他時,他還是沒抵抗住美食的誘惑接了過來。
好吧,沒有點獻身精神,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美食愛好者?先吃再說,他張嘴輕咬下一半米糕。
“唔。”言予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好吃!
落雲煙邊把剩下的米糕裹好煉乳分遞下去給弟子們,邊朝言予笑道:“味道如何?”
言予把另一半也一口放進了嘴裏,朝落雲煙點點頭表示美味。
他心裏現在對這個大師兄的印象有了質的飛躍,沒想到大家都是吃貨……不,國際美食愛好者協會會員啊!一種同組織之間的惺惺相惜忽然連接起了言予對這個大師兄的情誼。
落雲煙捧著個小碟湊近秦牧儒,“牧,我知道你不愛吃得太甜,這幾個我幫你隻蘸了一半乳膏,還配了些你喜歡的糯米餅,你嚐嚐?”
秦牧儒的儒雅好風度在麵對落雲煙的時候總是自動解除,他白了死皮賴臉的男人一眼,不過手裏還是接過了落雲煙的“貢品”。
王擘機和小蝶兒也歡歡喜喜地品嚐著炸米餅新吃法,小蝶兒是女孩子,不用說自然是喜愛這種甜食的;王擘機估計是吃什麽都好吃,此時正一口一個大快朵頤。
言予忍不住偷偷斜眼瞟向了夙宵的方向,卻發現他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馬上吃掉米糕,而是聞了一會兒,才一點一點慢條斯理地品嚐完了,並且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是不合胃口?言予皺起了眉。
打住,他為什麽要關心這個白眼狼吃得合不合胃口!
強迫自己收回視線,言予目不斜視地繼續吃自己桌上的飯菜,偶爾抬頭看看小蝶兒和王擘機的隔空鬥嘴——不過準確來講應該說是小蝶兒的單方麵欺壓,和小蝶兒站在統一戰線的一眾“閨蜜”弟子們也都是巧舌能言,把嘴笨的大師兄王擘機逗了個臉紅脖子粗。
一頓飯還算是歡樂和諧。
年夜的最後節目,就是吃餃子和守歲了。
眾弟子們吃完年夜飯,都在堂外場院散步閑聊了,廚娘們則是支起大鍋煮好了熱氣騰騰的餃子在外分發。
言予一眾圍坐在屋內吃餃子閑談著。
落雲煙順勢一個個問起了他這三個入室弟子的修行情況,每年他也就這麽一兩次盡盡師尊的義務了。
問到夙宵時,因為對這個新進的弟子幾乎沒有過接觸,自然就多問了些情況。
夙宵這樣的優等生自然樣樣考問都是應答如流,落雲煙雖然一開始就有聽秦牧儒詳說過這個弟子的資質卓絕,但對他上山短短一年時間就出落得如此出類拔萃還是驚訝又讚賞的。
落雲煙欣慰地對著夙宵點頭道:“你的天賦資質已經絕佳,卻還能刻苦自律勤奮好學,確實是個十分難得優秀的好徒兒。”
少年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神色,謙遜地回道:“師尊謬讚了。”
頓了頓,夙宵掃了一眼言予的方向,他垂下眼,緩緩道:“不過,夙宵的所有成績,都是小師叔諄諄教誨的功勞。”
正在準備低頭吃餃子的言予,聞言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這類謝恩客套的話在別人聽來覺得是完全沒什麽問題的,但是言予十分驚詫不解,這小子最近不是看他不順眼嗎?視線對上都恨不得馬上撇開關係的樣子,怎麽又突然大庭廣眾地開始感恩他了?
夙宵不懂言予心裏的這些糾結,繼續平靜地道:“小師叔對我和師兄師姐的教導都十分盡心,尤其我這個根基薄弱的不成器弟子,常常勞煩他親力親為。小師叔一直都不辭辛勞,一絲不苟嚴格教誨,花費了許多心血,所以弟子們的修行才不至於荒廢怠慢了。”
言予聽著有點心虛,他這麽好他自己怎麽都不知道?講真每次夙宵來找他時他心裏都是拒絕的,隻不過每次都推脫不掉,最後隻好演變成了嚴格敦促夙宵練功了。
落雲煙聞言先是愣了愣,隨即大笑了起來。
笑罷,他一支手托著腮,轉頭看向言予,那張長得端正正派的英俊臉龐此時滿是揶揄壞笑:“看來夙宵小徒兒是在責備我這個師尊不理事務,心疼他的小師叔代教太辛苦勞累了。”
“——咳、咳!”
言予被這句話驚嚇得不輕,他艱難地抹了抹被熱湯嗆出淚的眼角,感覺自己說話都不太順暢了,“大師兄,你……你這是說什麽?”
什麽叫“心疼”他?! 大師兄你不要突然說這麽有歧義的話好不好!人的心髒是不經嚇的……
還有,這不就是說夙宵在公然暗示自己的掌門師尊不負責任嗎?
夙宵也微微怔了一下,可能也是沒料到落雲煙會用這樣的調侃語氣說出來,不過他還是不卑不亢道:“師尊夙興夜寐潛心修行,是我等弟子的表率,夙宵何來責備之說?不過兩位師叔操勞門派事務確實辛苦,弟子一直銘感在心。”
言予聽著有些冒汗,感恩師叔們操勞門派事務……這不還是在繞著彎子說掌門不管事嘛!果然是身為男主才能有膽子和權利這樣任性說話啊。
落雲煙意味深長地看著夙宵,但笑不語。
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鬧心熊孩子,言予心裏有些焦急。
也不知道落雲煙的性情如何,如果是個暴脾氣,夙宵可就免不了被穿小鞋受處罰了啊……不,一般來說就算好性情的掌門,也都不會允許弟子如此出言放肆的。
言予一邊暗自緊張地觀察落雲煙的反應,一邊故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冷聲道:“大師兄,你不必生氣,這孩子年紀小說話不知輕重,回去我來責罰他。”
落雲煙聽聞言予的話,倒是收起了壞笑,一臉詫異,“子意師弟,你居然會為人求情了?!”
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師弟他很清楚,言子意為人處世十分冷淡,對自己以外的事情幾乎很少關心,即使是麵對弟子,也隻有教導的時候因為職責所在才會用心,平時也絕不會給予更多的精力關注了。
落雲煙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的目光現在從夙宵身上轉移到了言予身上。
小蝶兒在一旁忍不住朝王擘機擠眉弄眼地使了使顏色,然而看到這個呆子完全沒有搞清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她隻好自己硬著頭皮,用插科打諢的語氣笑嘻嘻插話道:“師尊,夙宵師弟其實私下裏常常跟我說起您的光輝事跡,他其實可是仰慕師尊您了!”
王擘機此時終於從小蝶兒先前擠眉弄眼的示意中回神,能跟上現下的話題了,他撓撓頭看向小蝶兒,“可是……夙宵師弟基本都沒見過掌門師尊呀,他怎麽會知道那麽多師尊的光輝事跡告訴你呢?”
言予:“……”教科書般的豬隊友!
小蝶兒:“……”她還是繼續吃餃子吧。
“夙宵,”一直沒有說話的秦牧儒開口了,他慈眉善目地對夙宵擺了擺手,溫言道:“你快坐下吧,天氣冷餃子容易涼,趕緊趁熱吃。”
和顏悅色地跟夙宵說完話,秦牧儒轉而朝向落雲煙,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轉。
他漠然地抱著手臂,對著掌門冷笑道:“生氣?掌門師兄有什麽可生氣的,難道你不是一閉關就一年半載的不理門派俗事麽?你徒兒說的那番話說得有哪裏不對的嗎?”
秦牧儒心裏想的是,可算是有個藝高膽大的徒弟敢指著這個臭不要臉的甩手師父鼻子罵了!
落雲煙滿臉冤屈,“我並未生氣……我是在欣慰,弟子們能這麽守護同門情誼、尊師敬長,品質著實可嘉,而且子意居然肯為弟子求情,會愛護弟子了,真是難得鐵樹開花了。”因為實在太吃驚,他才忍不住逗弄了一下兩人。
言予聽了落雲煙的解釋並沒有感到鬆口氣,而是想一口熱湯噴在他臉上——“愛護”個鬼!
他為夙宵開解,隻是怕夙宵惹事連帶他也麻煩上身罷了,絕不是那什麽……“愛護”!
還有鐵樹開花是什麽形容……
言予隱隱有種感覺,他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大師兄,按照這個趨勢下去,極有可能也會變成給他增加男主好感值的神助攻隊的一員。
言予垂死掙紮:“師兄,我並不是為夙宵求情……”
落雲煙麵對秦牧儒時順良,轉頭看向言予時複又笑得十分欠揍了,他話語裏的調侃意味很明顯:“看來小師弟是不好意思了,還真是口冷心熱啊。”
……
口冷心熱……
縱觀他過去和夙宵的相處中,身邊人但凡說出過“口冷心熱”這個詞的,毫無疑問最後都成了男主的神助攻,簡直就像是尋找組織對的暗號一樣。
言予滿心絕望心如死灰,他現在已經確定了他的大師兄絕壁就是神助攻隊的!而且戰鬥力目測比起秦牧儒小蝶兒隻高不低……
落雲煙調侃完言予,又把目標轉向了夙宵,正打算繼續不懷好意地開口,夙宵卻突然抬起了頭。
他舉起了手中的勺子,臉上的神色訝然又驚喜,“我吃到銅幣了。”
這個世界裏也有在餃子裏包個銅錢討彩頭的習俗。
眾人一愣,隨即小蝶兒和王擘機兩個活寶立刻興奮地叫嚷了起來,小蝶兒的高分貝在耳邊轟炸:“全門派的幾百個餃子裏才有這一個銅幣,夙宵師弟你居然第一回就吃到了嚶嚶嚶,我上山這麽久才吃到過一次!吃到銅幣了可以去向二師叔領個大錦袋哦!”所謂的錦袋就是紅包利是一類的東西。
王擘機也激動得紅了臉,“我都從沒吃到過呢!”
“二師叔,包個超大的錦袋給夙宵嘛!啊,還有師尊,您這麽久沒出關,也沒見過夙宵幾麵,這次也要獎給夙宵師弟一個大錦袋才行!”小蝶兒笑盈盈地拉上夙宵和王擘機去向秦牧儒落雲煙“兌獎”。
落雲煙一臉淒涼地擺擺手,“不行啊,師尊我可是一個子兒都沒有,你們二師叔都不發給我月奉的。”
秦牧儒麵對師侄弟子們和麵對掌門是天差地別兩個態度,他冷漠地瞥了一眼落雲煙的淒苦臉,“掌門師兄時時閉關修行,想必也是沒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不如我幫你捐出給門派做貢獻來得好。”
在少年們歡天喜地地簇擁著討錦袋的空隙,言予在一旁暗暗舒了一口氣。
剛才落雲煙帶起的蛋疼話題可算是被銅錢彩頭轉移開了,真多虧了男主走到哪都能撿到寶的主角之光,餃子裏的彩頭這種東西,自然是有男主在誰都不用搶了。
不過這幸運之餃來得還真是巧,堪堪就堵住了落雲煙那張沒遮沒攔的嘴。
言予抬眼看向被小蝶兒和王擘機嘰嘰喳喳圍在中間的夙宵,少年極英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正耐心地聽著兩位小孩兒一樣吵鬧的師兄姐的胡鬧胡語,心情似乎完全沒有受剛才落雲煙的一番調戲影響。
不過言予眼尖地發現了少年耳朵上的一抹紅色。
果然,這小子也不好意思了,尋了時機拿出餃子彩頭來轉移開了大家的注意力……還裝作一臉詫異剛剛發覺的樣子。
哼,果然是個心機boy。
突然,窗外傳來了一陣很大的震響,然後吵鬧的人群歡呼聲沸騰開了。
“啊,開始放煙火了。”秦牧儒探頭望去,“我們也出去看吧。”
原來是到了時辰,外場的弟子開始架起台子,放煙花焰火。
這裏的煙火去年言予就看過,古代的煙火……隻能說也就那樣了 ,花色不多,聲音還巨響,也就是有個還算大朵的優點了。
在現代不知道看過多少眼花繚亂花色的言予對這個煙花是沒什麽特別的欣賞興趣的,不過新年的氣氛倒是極好的,跟著去蹭蹭喜慶氣也是不錯的。
安全起見,煙火是在外麵的武場上放的,他們就在相隔開的另一個場院觀賞,即使這樣震天的轟隆聲還是在整個場地上來去回蕩著,紅的、綠的煙火光交替著一遍遍照亮地上抬頭觀望的每一個人的麵孔和身影。
雖然言予是不怎麽稀罕這個煙火,但不代表古代人民們不稀罕,而且還是一年難得才看一次的煙火盛宴,每一個人都在專心致誌地抬頭注目禮,隨著空中花朵齊齊的升起、綻放而歡呼讚歎著,然後又應接不暇地迎接著下一輪火焰之花的怒放。
言予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兒煙火,待感到脖子抬得酸痛了,他低下頭扭轉放鬆一會兒,目光也隨著脖子的轉動飄飄悠悠地隨意掃過一旁陶醉看煙火的弟子們。
草草地掃過一個角落,言予愣了愣神,又把目光重新倒了回去。
角落處站的是夙宵。
其實夙宵離他並不是很遠,隻五米開外的距離,不過離這邊最近的石燈也不太照亮得到這個角落,剛才也是目光掃過去的一瞬間煙火綻開,言予才看到了夙宵在那裏。
沒看到形影不離的小蝶兒王擘機他們在身邊,估計夙宵是趁亂偷跑自己尋清淨來了。
不過言予自己也是一樣,一開始就落跑了,跑到了這個觀賞不佳的角落位置,勝在沒那麽擁擠,他雖然是來蹭喜慶氣的,但可不想被蹭擠得氣都沒了。
夙宵也和其他弟子們同樣抬頭觀望,不同的是他的臉上並沒有跟不遠處其他弟子一樣驚歎起哄的神情,隻是神色淡淡地看著煙火。
不,仔細看看,夙宵的脖子和眼睛甚至根本沒有跟隨著煙火的升起軌跡轉動,他的目光其實就隻注視著夜空一處發著呆而已。
言予哭笑不得,這小子原來隻是在仰望星空裝文藝?看個煙火還能帶假裝的。
說起來,今天和夙宵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剛才落雲煙調侃他們時,他和夙宵其實也並沒有直接對話過。
言予覺得忽略掉漫天的震響,這個夜黑風高無人注意的小角落,也不失為一個師叔侄倆推心置腹、剖析心結的好場所。
想起了這幾天找夙宵談話的頻頻失利,言予在心裏暗暗給自己鼓了鼓氣,這才隱藏起了腳下聲息慢慢地踱步過去。
沒辦法,他也不想賊兮兮地捉兔子一樣,但他怕一驚動夙宵,人又找借口跑了。
“怎麽沒有和你師兄師姐在一起?”看來夙宵真的是仰望夜空太過投入,連言予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麵前都沒有察覺。
被麵前突然傳來的熟悉聲音驚得一怔,夙宵立刻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低下頭微訝地看向來人,第一反應就是繃直了身體。
言予:……
他真的很想吐槽,照他的印象中,原書男主從來都是遇事從容處變不驚的,現在越長越大的夙宵也已經漸漸體現出這種不顯山露水的城府個性了,但為何就偏偏每次看到他的反應都像是見了鬼一樣?
“小師叔。”夙宵語調幹澀地打了聲招呼。
“為何一個人躲在這裏,可是不喜歡煙火?”言予不動聲色地向前一步縮短了和夙宵的距離,側身挨近站在了他身旁,確保自己的聲音能在煙火震響中傳到對方耳中。
夙宵在言予靠近過來的時候身體瞬間繃緊了,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看向了別處,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沒有,弟子隻是覺得這處沒那麽擁擠,不過師兄師姐他們喜歡熱鬧,所以我就一人擅自過來了。”
“嗯?”言予側耳表示沒聽清,方才恰好一個大的煙花響炸開來,夙宵又是麵朝反方向低聲言語,饒是修行之人的耳力此時也是不太夠用了。
不得已,夙宵隻得轉過頭來麵對言予。
沒想到這一回頭,竟看到那人就側頭在自己眼前不過咫尺的距離,煙火光照耀下,夙宵連那圓潤飽滿的耳垂形狀都看得分明。
瞬間夙宵就覺得口幹舌燥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少年心神一驚,趕緊移開目光,鸚鵡學舌般把先前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言予沒有察覺少年心神不寧的異狀,他斟酌了一下話語,自顧自開啟了知心大哥哥模式道:“這幾天看你像是不大開心的樣子,可是有什麽心事麽?”
為了把夙宵的症結解開,言予發覺自己最近話癆程度真是直線上漲,唉……高冷裝逼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夙宵這回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言予忍不住轉過了頭去看他。
接著言予就撞進了一雙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睛中。
這是言予第二次如此猝不及防地直視夙宵的眼睛。第一次他記得清楚,那是在帶夙宵上山時一齊坐在車內的時候,那時的少年眼神也是深邃幽亮的,裏邊滿是對未來的緊張不安,惶恐迷茫,還有對初見的言予的訝異。
但這次,夙宵的目光裏閃爍的是更為複雜難懂的光芒,晦澀而又熾熱。
言予正欲去仔細探究的時候,那點光芒卻又一逝而過了,仿佛星光掩入了沉沉水底,隻讓他抓住了一點餘影殘留。
他琢磨著這點殘影,感覺自己咂摸出一些迷茫與不安,還有少年眉宇間那一抹難以忽視的憂鬱神色。
這是怎麽了?言予不解,到底是什麽樣不得了的事情,竟能讓男主大大露出這樣的表情?
有那麽一個瞬間,言予忽然就感覺自己的腦洞通了,他冒出了一個從沒有考慮過的念頭——
夙宵難道是……戀愛了?!
言予被自己的想法驚嚇住了。
應該不會吧……
雖然不記得書中的很多細節了,但言予還是可以肯定男主在停雲山的時候是還沒有開始收後宮的,男主開始變成行走的荷爾蒙招蜂引蝶,那是在離開停雲山去到萬鈞門之後了。
但是轉念想想,如果是言予穿越過來對世界造成的細微改變,導致的蝴蝶效應的話,一切好像也不無可能……
帶著這個突然冒出的驚人念頭,言予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你可是有了什麽心儀之人嗎?”
他隻是試探一問,也沒打算真探出個所以然來,卻沒想到麵前的少年臉色猛然巨變,眉宇間的憂色煙消雲散,滿臉都是被震駭到的表情。
言予:“……”
臥槽!這個表情是幾個意思?!
言予此刻也是滿心的震驚,莫不是真的猜對了吧……
隨即他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等等,這放眼望去滿山的男丁,愛戀的對象在哪裏?
唯一的女弟子……
小蝶兒?!
言予再次震駭,難道他造成的第一個蝴蝶效應,就是小蝶兒飛上枝頭逆襲了男主的初戀寶座?!
細思極恐,竟越想越是這麽一回事。
所以夙宵憂愁的原因是暗戀小蝶兒?難道……是擔心和小蝶兒在一起會對不起王擘機?
別看小蝶兒平時都是一副偏愛美男子的樣子,常常埋汰王擘機個頭大腦子小,但少女的心思海底針,看她跟王擘機這形影不離的青梅竹馬勁兒,將來的種種可能性還真說不準。
言予在腦內試圖推導出事情的原委:夙宵因為發現了自己對師姐的感情,純純的單相思少年怕被師姐拒絕,又顧及大師兄的感受,所以漸漸積鬱成心疾,脾氣古怪起來。
而夙宵平時對他這個小師叔有著莫名其妙的信任,應該是想要找他傾訴這樁“粉紅的煩惱”,卻無奈一直開不了口,這才變成了現在這副別扭的態度。
至於為何夙宵會用這種扭曲的表現給他增加好感值,好像還是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硬要說的話……有可能是戀愛中的男孩子智商變低,腦子也跟著錯亂不好使了吧……
言予被自己推論的“真相”劈頭蓋臉砸得眩暈,整個人都淩亂了。
夙宵這個“三角關係”鬧出的古怪脾氣可害慘了他,他的好感值進度條眼看就已經快要撐不住,即將超標到下一個區間去了。
夙宵還未完全從剛才的巨震中回過神來,他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隨即少年一副黯然失神的樣子,轉身就欲逃離此處。
沒辦法,任誰深深藏住的心事被人一語揭開都不可能冷靜的,更別說這個揭開的人還正是當事人,夙宵當時震驚到連當即否認都忘了。
“等等。”言予顧不上許多,拉住了夙宵的手腕。
開玩笑,好不容易終於有了至關重要的突破口,怎麽可能就這樣讓夙宵又跑掉了!
兩人的手一觸碰到一起,夙宵就直直地站住了,然後放棄了抵抗似的,順從地任由言予拉住了手腕。
“你……還未將自己的心意告知對方?”言予小心翼翼問道。
少年此時已經心神攪亂,他不知如何回話,隻神色蕭索地點了下頭。
居然還真是單相思……
言予覺得,隻要是夙宵開口,就算是原書中的cp角色,也絕對會轉投男主的後宮的,因為這是個傑克蘇爽文啊!男主天生就點滿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後宮收割技能,說的直白點,隻要男主想攻略,這世上就沒有他攻略不下的妹子吧?
至於小蝶兒的疑似原配cp……對不住了大徒弟!言予心中為王擘機點蠟默哀:不是小師叔要犧牲你,而是你的對手太強大了……
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小蝶兒現在被男主看上了,如果王擘機不退出,按照主角的妹子不能碰定律,這憨傻大徒弟沒準還會莫名其妙的沒命……
擘機,忘了小蝶兒吧,以後小師叔一定給你介紹大把的妹子!
雖然小師叔暫時也沒有妹子。
言予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猶豫著組織了一下措辭,“既然是心悅之人,為何不向對方坦誠呢?與其獨自消沉煩惱,還不如把話說開了的好,沒準她也與你是心意相通的。”
夙宵聽了他的話,蒼白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波瀾。
“向對方坦白心意?”
不過隨即少年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垂眸定定地看向言予,苦笑道:“不可能的,他是不會接受我的心意的,告白隻會徒增對方的煩惱和憎惡,就連現有的關係都會旦夕覆滅,我……不願意看他為難。”
嘖,要對自己有點自信啊少年!
未來那個花叢中所向披靡的霸道總裁邪魅狂狷男主,和現在的這個純情小男生真真聯係不上是同一個人。
言予那個恨鐵不成鋼,恨不能直接就把話給講開了,提前教夙宵一點未來男主自個兒的撩妹套路。
不過看著夙宵哀傷黯然看著自己的小眼神,言予那種心髒隱隱硌得難受的感覺又湧了上來,終究是不忍說重話。他絞盡腦汁回憶了以前看過的什麽心靈雞湯戀愛寶典,不自覺放輕了語氣道:“所謂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對方被你的誠心感動也不無可能不是麽?如若對方最後還是不能接受,你至少也是把自己心中情感表達了出來,也算沒有留下憾事了。”
所以快去解決了戀愛煩惱吧!不要再欲_求不滿脾氣古怪地連累他了,好感值真的沒辦法再承受住莫名其妙地增加了啊。
少年的表情有了些許動容。
言予一看有戲,正打算再接再厲,又一輪的煙火繼續有節奏地轟隆炸響起來,他怕夙宵聽不清,便往上湊了湊,嘴唇靠近了少年的耳邊。
“在小師叔看來,我的師侄兒如此出色,想必世上沒有女子能拒絕你的心意的,你要多些自信才是,一切還未定數,又何必太妄自菲薄了?”
夙宵的身體凝固住了。
言予收回湊近的腦袋,暗暗緊張地觀察夙宵此時的神情,也不知道他這一番感人肺腑情真意切的鼓舞有沒有激勵到男主?
他保持著抓住少年手腕的姿勢,不給對方逃跑的機會,今天非要得到個結果不可。
良久,夙宵終於緩緩地開口了,“不是女子……”
頭頂夜空上的煙火剛剛熄滅,少年的臉上是昏暗的陰影,言予沒能看清夙宵此時的表情。
“什麽?”言予怔了怔,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清楚。
“如果我說……”夙宵將被言予拉住的手腕翻轉,輕鬆地就反扣住了言予的手。
他看著言予的眼睛,一字字認真地道:“如果我說,不是女子呢?”
這回言予確實聽清了,發音之標準,吐字之清晰,讓他想假裝沒聽到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真相的衝擊力實在超出可理解範圍了,言予隻覺得一瞬間腦容量有點不太夠用 ——他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自己聽完bg向傑克蘇男主出櫃之後不被記入滅口名單的幾率還剩多少?
他呆呆地脫口而出道:“那是誰?”
言予真的淩亂了,難道夙宵的心儀之人竟不是小蝶兒?
是……王擘機嗎?!
他決定,如果夙宵真的說出王擘機的名字的話,他就……他就為本書所有的後宮女主女配們默哀一分鍾……試想如果今後那些或絕色或溫婉的大美女們,知道搶了自己老公初戀的強力競爭對手是這樣一個憨實猛漢的話,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從此開始懷疑人生。
夙宵捏著手腕的力氣漸漸加大,讓言予覺得開始有些吃痛起來。
言予有點慌張,這莫不是惱羞成怒殺人滅口的前兆吧?
他正打算說些什麽拿回自己的手,夙宵卻聲音沙啞地開口叫了他:“小師叔。”
“嗯?”言予抬頭,突然叫他幹嘛?
夙宵深深地看了言予一眼,深邃的雙眼中再度浮現出了那種難以讀懂的熾熱光芒,“我的意思是,那個人是……”
一陣比先前還要巨大的震響突然炸開,今年的最後一輪煙火齊排發射,在空中組成了超大型的火焰花陣,震蕩感和不遠處的人群沸騰歡呼聲瞬間淹沒了言予的聽覺,他隻能看到夙宵的薄唇輕輕張合,沒有聽到少年要說的話。
於此同時,自言予腦海深處傳來的高分貝尖叫,取代了周圍的一切聲響——
【警告!警告!男主好感值增長率波動指數超出階段極值!累計峰值和遞疊數據正在演算中,係統預判定結果為危險跨域超標!請宿主言予高度警視,立即做好準備工作!】
“……說人話,怎麽就超標了?!!”言予被係統的突然發言嚇到魂飛魄散,頓時顧不上捏著他手腕態度古怪的夙宵了。
係統幾乎很少主動說話,這突然飆出的一長句莫名其妙的話裏他就聽懂了“超標”兩個字,但這兩個字已經足夠嚇到他了。
係統換上了嚴肅的語調:【叮!好感值+77!分值統計結束,宿主言予好感值最終判定超標至“愛慕”區間!由於宿主原身份與男主並無情緣羈絆,按照係統處罰規章第7則12條例,即刻按照最高級別六等級實行辦法,削減宿主60%力量,且此超標期間一切處罰均按照六等級實施!】
【還有,您的體感處罰即將在三十分鍾之後觸發,請您做好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訂閱~!!
看到有小天使問,好感值滿值是多少?答案是……數值沒有滿值!即使達到了最高區間,男主的好感值還是可以不受限製繼續增加的~
就是說,即使大狗子好感值超標到了“愛慕”,每天還是可以再多愛小師叔一點噠,就問小師叔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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