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懷疑(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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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予是失眠到估摸快三更才昏昏沉沉睡去的, 然後又在迷迷糊糊中被敲門聲驚醒,迷迷糊糊想起自己昨晚門沒鎖,然後迷迷糊糊讓來人進來了。
當看清來人是滿麵神清氣爽的英俊少年的時候, 言予才終於從混沌中徹底驚醒了。
夙宵一手拿著一個食盒、一手托著個木盆走了進來, 他在桌上將東西放置妥當後, 抬眼就看到言予頂著一臉剛睡醒的懵懂呆望著他,站在一旁傻乎乎地一動不動。
少年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他轉身快步走入了裏間, 待再出來時手上便多了一件衣服, 那是言予的外袍。
走上前將外袍披在了言予的身上,夙宵用溫厚的聲音責備道:“怎的又是不穿好衣服就起身走動, 小師叔以前到底是怎麽照顧自己的起居的?小師叔這樣, 若是來的是其他人怎麽辦, 也是這麽不加防備直接就穿著裏衣出來麽?”
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少年的聲音裏忽然帶上了一絲忍耐住的不悅語氣, “其他的師兄弟也見到過小師叔這副模樣?王誠師兄見過?”
“什麽?”言予聽著這話, 一時沒反應過來。
雖然在這世界生活了快兩年, 但言予骨子裏還是保留著現代人的思想和習性的, 隻穿一件裏衣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禮教上的不妥, 這衣服在他看來就是雖然薄了點但好歹是長袖長褲,遮擋還挺嚴實的,而且自從可以用真氣護體這種超級便利的自取暖方法抵禦寒冷,他就時常省略掉穿中衣之類的衣物, 外袍之下直接就是內衫裏衣了。
他已經習慣在冬天臨時起床也偷懶不穿厚重的外袍了――大冷天夜裏起床上廁所再也不怕了嘿。
但是夙宵的話讓言予現在猛然驚醒,自己現在穿著裏衣在夙宵麵前晃悠,其實就相當於穿著內衣……
等等?這麽說來,自己豈不是已經做了這種事不止一次了?!
上次體感處罰還好,他全程棉被遮蓋住大半身體,但是昨晚……言予想到,昨晚夙宵看到自己一脫掉外袍,裏麵就露出了單薄的裏衣,還那麽大喇喇地躺在床上,他簡直不敢想象當時夙宵是用什麽眼神看著自己的……
其實若是來的是其他男人,言予反而覺得完全無所謂,純直男人之間光膀赤膊都是可以的,可是麵對夙宵不一樣,他已經清楚地知道少年對他有那種gay gay的心思,所以這就十分尷尬了!
他突然寒了寒,自己以前和現在這些完全沒過腦子的舉動,在少年看來該不會是在煽動和引.誘吧……
言予的反射弧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到了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
\"當然沒有!\"他一邊解釋——雖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一邊火燎火急地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穿好領口拉嚴實了。
夙宵的臉色這才重新恢複過來,他用好笑的表情看著他做完一係列動作,“小師叔先來洗漱吧,我給你拿來了熱水。”
言予僵硬地應了一聲,他現在感到特別尷尬,產生這種第二天早上麵對一頁情對象的錯覺一定是他的腦子壞掉了。
就在言予伸手要觸碰木盆裏的熱水的時候,他的手突然被另一隻溫熱有力的手捉住了。
“你啊,果然又忘記了。”夙宵拿起了那隻手,舉到言予的麵前晃了晃,“小師叔就總是如此粗心大意,昨晚手上的傷口才發炎了的。”
說完,夙宵便不由分說地拉下言予在桌邊坐好,然後他伸手將布巾擰好,順勢就要為言予擦臉。
“我自己來!!”言予被他理所當然的自然舉動嚇得小心肝都要飛出來了,趕緊手忙腳亂搶過了溫熱的布巾,自己胡亂地擦起了臉。
夙宵倒沒有反對,而是坐在對麵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動作。
言予擦臉擦到一半,突然感覺到盯著自己的視線有些不對勁。
他從布巾的縫隙中飛快地瞄了一眼,頓時滿臉黑線――夙宵看著他的這種眼神,該怎麽形容呢?言予莫名的想到了一個正在興致勃勃地盯著自家寵物貓咪伸爪子洗臉的癡漢主人形象……隻不過那種癡漢的猥瑣完全被夙宵的脫俗的顏值和端正的氣質完美掩蓋罷了==
於是接下來言予頂著目光的壓力,硬著頭皮完成了他這輩子最艱難的洗漱。
然後開始用早膳,在夙宵故作鎮定但實際上已經快燒穿人的殷切目光下,言予小心翼翼地將勺了一匙粥放進了嘴裏。
入口的粳米粥和平時在停雲山吃的有一些不一樣,食材是同樣品質的,不過同一種食物做的人不同味道自然也是有差別的。
夙宵等他吃完一口,立刻就忍不住問道:“小師叔覺得味道如何?我向季嬸問了熬粥的方法,但這是我第一次下廚,也不知道合不合小師叔的口味。”他知道下師叔愛吃但也對食物頗挑剔,所以此刻有些緊張忐忑。
“你以前沒下過廚?”言予很驚訝,夙宵不是從小流落的苦孩子身世麽,居然會沒做過飯?
“嗯,雖然弟子以前在很多人家做過仆童,不過在大戶人家中下廚做飯的事都是有專門的廚仆來做的,並不需要小仆童插手。若是說更早之前的話,弟子隻是個小乞兒,每日都是風餐露宿,這就更沒什麽機會做飯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夙宵的表情沒什麽起伏,好似這說的不是自己的童年,而是在講另外什麽不相幹的人。
不知為何,言予看著夙宵淡然的表情,自己反而覺得心裏有些發悶。
“不說這個了,小師叔還沒告訴我呢,”夙宵的眼中又顯露出那種期待又緊張的神色,“味道如何?會不會……太難吃?”
言予對少年的緊張和急迫有些無語,其實就是一碗粥,隻要廚藝不是差勁得驚天地泣鬼神那種,基本上都不會太難吃的,而“差勁”這種詞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男主的身上吧?
不過言予看到夙宵這種難得像個少年人該有的青澀樣子,他心頭不由得動了動,本來嘴邊的哼聲臨時就轉了個彎,變成了含含糊糊的“還不錯”。
雖然說得小聲又不清晰,夙宵還是聽了個全,他立刻欣喜地追問道:“不難吃?”
“唔……嗯。”言予低下頭又喝了一匙粥,掩飾了自己的不自在。“還可以。”
“還可以是如何?是尚可入口,還是普通,還是……好吃?”少年繼續追問,還在最後兩字加重了一點讀音,好像非要聽到一個“好”字才肯罷休似的。
言予迫不得已從碗裏抬起了頭,對著突然變得囉嗦無比的少年無奈道:“好吃好吃。”
少年的一雙星目頓時光亮了起來,“真的?小師叔覺得好吃?那……和季嬸做的比起來如何?”
言予:“……”
這還不依不撓起來了!
他要說明一點,即使是男主也不能隨意挑釁他的女神季嬸,季嬸的地位不可撼動!
言予抬起眼瞪了他一下,“這才第一次下廚就跟人家季嬸比了?年輕人要謙虛,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夙宵笑了起來,輕聲道:“嗯,我以後會多學的,全都學小師叔愛吃的。”
突然冒起的粉紅泡泡成功地迫使言予再次低下頭,進入了“我在專注喝粥我什麽也沒聽到”的狀態當中。
夙宵的聲音放得十分溫柔舒緩,他緩緩道:“弟子拜入停雲山後,小師叔是第一個教導我修行入門的人,上次生辰,弟子收到的第一份生辰贈禮也是小師叔給的,就連現在第一次做飯,小師叔也是第一個吃的,弟子覺得很開心。”
“……”言予恨不得幹脆把臉全部埋下碗裏喝粥了。
聽到男主把這麽多第一次浪費在他身上,言予頓時感覺到非常的誠惶誠恐……其實他的壓力十分巨大啊,那什麽,夙宵未來的其他什麽第一次該不會也想賴他身上了吧?!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立刻嚇得言予喝了一大口粥壓驚。
夙宵看到麵前的人吃得連抬頭的空隙都找不到的有趣模樣,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言予在悶聲喝粥的時候,聽到身旁的少年用帶著笑意的聲音道:“看來小師叔很喜歡我做的粳米粥,那我就放心了,以後回了停雲山,弟子也常做給小師叔吃吧。”
言予:“……”心好累,他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就讓這個美麗的誤會繼續下去吧。
他鬱悶地心想,之後回了停雲山他一定要加大夙宵修行的課業量,消磨消磨小狼狗青春期無處發泄的旺盛精力,看看這一下山夙宵都變成什麽樣子了。
“對了,小師叔。”夙宵突然想起了什麽,開口道。
“做什麽?”又有什麽幺蛾子?
“我今早遇到王誠師兄了。”
“……然後?”
“他說他昨日被小師叔早晨遣去醫所驛站處去幫忙了。”
“啊……”言予張了張嘴,終於抬起了頭。
他想起來了,昨天一早從莫林村通宵回來後,他為了委婉的躲避王誠的熱情“關懷”,隨口扯了個事情就派王誠到醫所原本的驛站處幫手去了,因為那裏的大夫雖然都撤離了住到此處宅院,但還是需要有留守人員在的。
言予瞬間覺得十分對不住這孩子,他不僅完全忘了這回事,好像還在心裏小小地抱怨了一下王誠怎麽一天都沒出現……
夙宵翹起的嘴角看起來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得意神色,“因為王誠師兄昨晚在醫所守夜,二師叔便叫他不必隨我們今日去莫林村後山林了,所以路上就由我一個人來照顧小師叔好了。”
“……”
言予心裏十分的無語,所以夙宵這是在和王誠較勁??也太幼稚了……
而且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哪裏需要照顧了?唔,除了吃飯之類……夙宵張口閉口地總是要占據對他的“照顧”權,這當老媽子的戲癮上身了是吧?
夙宵突然話鋒一轉,狀似漫不經心問道:“不過說起來,小師叔為什麽對醫所的事總是那麽上心?一早從莫林村忙完回來,還不忘遣人去給醫所幫忙。”
……這又是一個難以解釋的問題。
“我隻是看前天夜裏何大夫也帶著大夫和生員去賀家村那裏忙碌操勞了一晚,醫所驛站那邊人手正緊缺著,反正我也不需要照顧,就遣了王誠過去看看了,算是幫何大夫分擔一下。”言予淡定道。
夙宵幽幽道:“小師叔不是說與何大夫並不相熟麽?”
言予有些哭笑不得,“這與相不相熟有什麽關係?” 他們這明顯隻是工作關係吧?
夙宵蹙起了眉,他像是猶豫了一會了,才緩緩開口道:“小師叔,你最好不要與何大夫走得太近。”
這番突然的話讓言予愣住了。
言予不由得跟著夙宵皺起了眉,他放下了手中的碗匙,“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難道是覺得何大夫有什麽問題麽?”
他其實真的沒有和何大夫走得近……不過夙宵突然之間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言予現在已經隱約明白了夙宵對何大夫有些烏龍的誤會和醋意,但是他相信夙宵絕對不會因為妒忌就失去理智胡編杜撰罪名給無辜之人的,既然提醒他不要與何大夫走得太近,就一定有自己的根據。
“小師叔還記得昨日我們撿到骨玉碎塊回去之後,何大夫的種種表現嗎?”夙宵道。
言予回憶了一會了,有些不確定道:“你是指,何大夫說起莫林村的前身,關於魔獸林的那番話?”
夙宵點點頭,“對,還有之後我們在馬車內討論濁桀的時候,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弟子總覺得……何大夫一直在有意將我們的注意力往莫林村後那片魔獸林引導去。”
言予一愣,“引導?”
仔細回想一下,高冷寡言的何大夫突然之間積極主動解釋莫林村的過往,確實是有些奇怪,而且當時詢問了他和夙宵在何處撿到骨玉碎片、有意指出那處幽地小河的上流處是後山林的,也是何大夫。
但言予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不過,何大夫的話也並沒有扯謊,莫林村的曆史確實是如他所說,而且他關注骨玉從何處撿到、推斷來源,也符合當時我們要討論的主題,光憑這個不能斷定何大夫有什麽不妥吧?”
夙宵沉吟了一會兒,道:“其實還有一點,讓我覺得十分古怪。”
“哪一點?”
“在我昨日剛運送冥蝶蘭來的時候,何大夫曾特地留下我在存放藥材的庫房談話,問我冥蝶蘭草和印盒的事情。”夙宵道。
“庫房……”言予突然就想起來了,那時遠遠看到的,何大夫對夙宵展露的那個柔絲一般的淺淡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夙宵:好氣哦,我的情敵居然是季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