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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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夫言簡意賅地介紹道:“那是蠱鬼。-小-說-”
言予心裏其實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書中的蠱鬼確實是一個黑衣美貌少女的形象,隻不過她可不是真正的“少女”,隻是用身體養著蠱蟲, 加以藥物維持身體的機能, 所以一直不會變老罷了, 看起來是青春可人模樣,其實年紀大概和妃姝阿姨是差不多的。
說話間,那黑紗裙的蒼白少女便帶著屬下翩躚而至, 臉上妖冶的笑容倒是換成了尋常純真少女一般的靦腆神色, 朝夙宵的方向欠身行了個禮,“魅骸恭迎少主歸來。”顯然是何大夫已經與她詳說過情況了。
行禮完畢, 她便開始用非常熱切的目光上下在夙宵和言予的身上掃視。
這是蠱鬼魅骸對他們的身體非常的感興趣的表現, 和妃姝的“那種”興趣不同, 她的興趣是非常純潔純粹的,大概是生物學家看著沒見過的動物然後想要解剖一下的那種心情……
蠱鬼也是少數沒有和男主發生過曖昧的女性角色之一,大概是作者也不想男主和一個滿身蠱蟲的天山童姥來什麽香銷戲碼吧。
夙宵自然不會有任何回應, 隻是淡漠地瞥了瞥她和她身後白皙豔麗的年輕魔女們, 然後又看了一眼言予。
言予:“……”
言予默默汗顏, 心道人家明明是在跟大佬你行禮, 用這種警惕又幽怨的小眼神看我做什麽??
魅骸已經順著夙宵的視線光明正大地看了過來, 熱切閃亮的眼神和蒼白頹美的臉蛋十分不相符,她眨著眼睛地對何大夫道:“他便是……”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麽?”何大夫沒有情緒起伏地對她道,“領少主進去吧。”
魅骸頓了頓,隨即笑盈盈從少女群中走上前去, 道:“是,請隨魅骸入殿。”
言予在後麵皺了皺眉,是他的錯覺麽,為什麽覺得何大夫剛才好像是有意打斷了魅骸要對他說的話?
他下意識地抬頭向走在身側的人看去,夙宵立刻感應到他的目光,也同時望了過來。
看著夙宵關切的目光,言予的心漸漸鎮定了許多,他隻身來到魔族領地,與其說是多麽相信何大夫的人品,倒不如說是相信夙宵的男主光環,他直覺相信這些部下是不會傷害他們的少主、未來的森羅穀穀主的,所以才會放心地把混沌的夙宵全權交由何大夫安排。
不過魔族的人不會傷害夙宵,但對他可就難說了……雖然一路上何大夫對他的態度看起來挺誠懇,也處處照顧,但言予隱隱覺得自己還是暗地裏警惕一些為好,夙宵有主角光環,但自己不一定沾得上光啊。
他們走上那長長的石階,穿過巍峨高聳的殿門進入了森羅殿的內部。
意想不到的是,殿內的裝潢與漆黑森嚴的石宮外觀差距竟然十分巨大,言予一踏進去就感覺眼睛快被閃瞎了——
三個字概括,金閃閃!
遙遠的頂部投來金色的反光,上麵有五彩寶石鑲嵌出的星辰圖,排列兩側的一行巨大柱子上均勻地鋪撒著金粉,上麵的浮雕也是用金箔熨帖裝飾的,腳下就更直接了,明晃晃的金磚就這樣供人踩踏。
早就知道森羅穀物質豐富,但……他們起這森羅殿的時候是直接把金山給鑿開了麽?!
而且這風格,就和何大夫的住處一毛一樣啊,所以這是森羅穀的主流審美嗎?要大,要鑲滿金子,這種暴發戶的建築風格……其實還挺讓人心神蕩漾的。
言予恍惚的欣賞了一路金碧輝煌的森羅殿,隨著領路的魅骸來到了一個建築物前。
因為森羅殿內的天花板幾乎望不到頂,所以非常的空曠,這座築在殿內的建築物就像一個縮小版的宮殿,當然,也是金燦燦的。
在小型金殿的門內,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金磚階梯,寬度大約可以容許十餘人並列而行。
言予看了一眼,那階梯的深處漆黑一片,看不到盡頭,讓人有種對麵仿佛直通陰曹地府的錯覺,他背後條件反射起了一陣涼意。
魅骸擺手遣退了安靜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少女,分發給言予他們一人一個小瓶子,道:“請將此驅蟲藥水塗抹在頸脖手臂處。”
言予打開灑了些許在掌心,是無色無味的液體,就和白開水無異,但畢竟是蠱鬼給的藥水,這個魔女渾身上下都是毒物,言予拿著她的東西總感覺心裏毛毛的,不過他還是小心仔細地幫自己和夙宵把□□的皮膚處擦了個遍。
何大夫俯下身在那金色的地磚上摸索了一陣,鎖定位置後輕輕一按,有一塊金磚就凹陷下去了,接著那看不見的黑暗盡頭中傳來轟隆的聲響,好似有什麽在遠處崩塌了。
待轟隆的聲響完全停止,階梯兩側的牆壁也起了變化,在他們頭頂幾尺高的地方,一個個兩掌寬的石磚收縮了進去,接著又推出來了一座托架,上麵固定著拳頭大的夜明珠,這種夜明珠燈架在兩側牆壁上每隔兩米便出現一個,一直延伸往下到台階的底部,夜明珠與金色的地磚螢輝相映,足以把原本漆黑一片的盡頭照亮了。
有了照明,更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台階的深度了,最下麵的台階眼力已經無法看清楚分層,像是一條連成直線的斜坡一般,直指一個小小的暗綠色方形,那裏似乎是一扇門。
“這下麵便是我族的聖地,聖池地宮。”魅骸微微欠了個身,道:“各位請緊隨魅骸身後,不要分神。”
說罷,她微微提起黑紗裙擺,踏入了台階之內。
言予帶著夙宵跟隨在魅骸身後,何大夫則尾隨在隊伍的最後。不過他心中不解,這石階直直通向底部,看上去就隻有一條路,還需要人帶路麽?
然而他們剛走了十幾階,言予就明白了其中有異,剛才還可以清晰望見盡頭的視線突然就模糊了起來,不大的空間內竟是瞬間就生起了白茫茫的霧氣。
“小心腳下,跟著鈴聲的指引走。”魅骸明明在他們身前兩個台階的距離而已,聲音就已經像是遠在天邊傳來的一般了。
話音落下,立刻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鈴聲。
也是奇怪了,剛才那說話的聲音模糊不清,可是這鈴聲卻格外的清脆徹耳,好似就是在腦子裏響起的一樣,但又讓人能清楚地感受到鈴聲傳來的方位,言予專注地傾聽著鈴聲的位置,小心地往下移動著,這霧氣濃厚得伸手都不見五指,腳下的金磚沾染了水汽有些濕滑,他必須小心控製自己的步子。
他有些擔心身後的夙宵,下來之後魅骸才提示要聽著鈴聲走,言予不知道夙宵能不能明白這個指示,正想著,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在看不見四周的情況下突然被觸碰到,言予全身崩緊了一下,不過隨即一個溫熱的身軀貼近了過來,帶著他十分熟悉的氣息——是夙宵。
言予緩緩鬆下身體,任由對方從身後越過他,走在前麵牽著他的手。
一路上四人都沒有說話,屏住呼吸跟隨鈴聲默默前行,讓言予更加困惑的是,他們現在正在轉彎,但之前看到的台階分明是直上直下的,看來這條階梯是施了障眼的陣法,他沒有踏入台階之前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景象。
不過,他們現在都看不到路,何大夫用機關調動出的那些夜明珠路燈有什麽用?
在走了不知多久之後,周圍的濃霧終於一點一點地淡去,雖然沒有完全消失,但可以看得到麵前兩米之內的東西了,因為走得靠一側牆壁比較近,言予的餘光瞥到側上方的那些夜明珠,螢暉的幽芒在霧氣中十分朦朧,那幽芒的周圍似乎聚集了一些蠢蠢欲動的不規則黑色影子。
言予抬頭仔細看清之後,心頭一跳,那些黑影竟是密密麻麻的蟲子!見過的沒見過的,各種千奇百怪的種類都有,聚集在一起蠕動的樣子讓人十分毛骨悚然。
原來那些夜明珠不是用來照明,而是用來吸引遍布在這個隧道之中的蟲子的麽……他想起剛才魅骸給的驅蟲藥水,很不得再要一些在身上多擦一點。
似乎是感受到了言予的僵硬,夙宵突然回過頭,將牽在掌心裏的手指溫柔地捏了一捏,像是在安撫他。
言予一怔,這個樣子的夙宵感覺太熟悉了,讓他幾乎覺得眼前的人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神誌,一如既往的寬厚又可靠,莫名地就將他心頭的陰森之感驅散了,心情安穩了下來。
他們似乎走了很久,又好像不是很久,在最後一個轉彎之後,言予看到前方的白霧之中出現了一個堵淡綠色的牆麵,走到跟前,才發現這是一麵巨大的玉石大門,大門兩邊分別有一個雕刻的猙獰獸首。
何大夫將手指按順序伸入其中一個獸首的耳鼻口之中,玉門震動了起來,碎石粉塵抖落,那厚重的玉石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在機關的作用下緩慢並勻速地一點點挪動開來。
隨著石門的打開,他們周身的霧氣也慢慢消失了。
石門之內,是另一個天地。
這裏麵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夜明珠,竟然一點也不像深入山體中的地宮,整個巨大的空間亮堂得像是在白晝中一般,石洞頂部是倒掛垂下的巨大水晶簇叢,下方正中央是一潭碧綠的池水,上麵有淼淼水煙繚繞,池邊是天然生成的不規則淡藍色晶石,因為池水的映照,晶石底部反射著淡淡的綠光,自下而上從綠到藍再逐漸變為透明,整個池子就像一塊周圍鑲嵌著漸變色水晶的上等翡翠,精美絕倫,驚豔得移不開眼睛。
在那池子的中央,有一個更大的透明晶石,形狀正方,似乎是人工築成的平台。
“我們到了,這裏便是聖池。”魅骸道,“聖池地宮乃是我族曆代穀主安息之地,凝聚了無數蒼古血脈先祖的元靈之氣,所以在此處可以引導少主的血脈完全解開封印。”
臥槽,原來這裏竟是夙宵列祖列宗的墓地?言予頓時覺得周圍的水汽涼風都變成了陣陣陰風,他下意識向空曠的四麵望去,這裏到底什麽地方能埋這麽多祖宗屍體??
似乎是看出來言予的心理活動,魅骸甜甜一笑,主動對他解釋道:“曆代穀主修為均為魔君之上,薨逝之後會留下凝聚血脈精魄的元靈珠,此處祭葬的是自上古以來諸位魔君的元靈珠,並非肉身。”
言予了然地點點頭。
魅骸打開了話頭,正想以此為突破口與言予對話,夙宵的目光突然陰沉地掃了過來,她甜美的笑容一顫,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
“言首座,這個交給你。”何大夫將一個朱紅色小瓶子遞給言予。
言予在手中轉動著瓶子,問道:“這裏麵是什麽?”
何大夫道:“這裏麵是經過加倍精煉的棱鋒和棱山的血,因為他們與蒼古血脈同源,提煉之後幾乎接近純正的蒼古血脈,可以讓引導的儀式事半功倍。不過言首座千萬要小心,在我沒有提示之前切莫打開這個血瓶,同源之血容易激起夙宵不能自控的狂暴,到時我和魅骸恐怕也沒有自信能全力阻止。”
“……好。”手裏的瓶子頓時變得千斤重,言予立刻把這個□□一樣的小血瓶謹慎地收了起來,“我需要做什麽?”
何大夫撥動著池邊的漸變水晶,突然寧靜的池水震蕩起來,一個個方形的半透明方石塊破水而出,連成了一條通向池中央平台的路。
在何大夫的指示下,言予領著夙宵來到了水池中央,走到麵前他才發現的平台看起來像是平時修行運息的那種石床,但是這個是用整塊水晶石砌成的,透過那半透明床麵,可以看到下麵似乎封存著什麽東西,一個個小小的方形隔間分離開,好像是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紅色珠子。
言予突然想起了魅骸剛才的話,這裏祭葬的是數位魔君的元靈珠……
所以池子中間這個水晶台就是老祖宗們的棺材麽?!還是合葬?
言予心情複雜地按照何大夫的交代讓夙宵躺上了這個水晶石床,可惜夙宵現在不能夠說話,不然他真的很想問問對方此刻躺在祖宗棺材板上是個什麽感覺……
夙宵今天異常順從,言予的任何指令都乖乖地照做,雖然平時他也幾乎不會為難言予,但都要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待得到言予的各種承諾、心滿意足之後才會行動,但今天簡直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了
言予看著他好像一個懵懂的孩子,把全身心都信賴地交托給自己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小聲道:“也就是遇上我這種人品好的了,其他人要是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接下來言予需要在這棺材板……水晶石床上畫上一個凝元陣,將夙宵的精神意識凝聚穩定住,彼時夙宵便會陷入沉睡,之後他才可以拿出何大夫給他的那個血瓶,在凝元陣的基底上修改成一個奇特的血祭陣法。
這些本該是何大夫親自操作的,然而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可能,所以一開始便打算全權交由言予來完成,幸好他的記憶之中除了修行知識之外,就屬各種陣法的運用最齊全了,這是原主自幼便被迫反複學習純熟掌握的技能,他反複看了幾次何大夫給的陣法圖,表示自己可以勝任製作這個血祭陣。
言予將幾支杯口那麽粗的淡紅色蠟燭點燃,一種幽沉的檀香立刻從晃動的燭焰中揮發出來,這是具有凝神功效的香燭,他把香燭固定在水晶石床的四角點上,留下一支在手中,傾斜著讓其滴下燭淚,一點一點地在夙宵的四周滴落出某種紋路。
夙宵就這麽靜靜地躺在石床中間,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為何會在這裏,現在正在對他做些什麽,隨著燭淚滴落成的紋路越來越完整,凝元陣開始發揮效力,夙宵的眼皮微微動了幾下,終於闔上了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目前為止一切都順利極了,言予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會這麽順利。接下來的血祭陣是重中之重,他更不敢大意,確認此時凝元陣正在正常運轉,夙宵也陷入了深層的沉睡之中,他才向開始拿出何大夫先前交給他的血瓶。
打開瓶子,一種濃厚的血腥氣撲鼻而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煉濃縮的緣故,言予用手指沾了沾,感覺瓶中血液的觸感特別的粘稠,他忍住不適,以指為筆,開始用鮮血繪製那個特殊的血祭陣。
就在這個時候,言予突然感到了一絲不尋常。
不尋常的地方不是水晶台上的夙宵,也不是他正在繪製的陣法,而是來自腳下,正確來說應該是他腳踏的石板之下,池水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絲波動。
這波動本來十分的微小,一般人就是忽略了也正常,不過言予卻恰好捕捉到了這一瞬,因為他本身是水屬性的靈賦,這裏充滿了水汽,整個環境內水屬性元素的聯係十分緊密,加上製作陣法是需要自身屬性靈賦牽引的,所以他此刻對四周與水相關的事物感應超乎平常的敏銳。
言予手下的繪製頓住了,他有點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確實是感覺到了……
“言首座,發生何事?”何大夫與魅骸站在聖池岸邊,遠遠對他道。
“沒什麽問題。”言予立刻抬頭鎮定地回道,手下開始繼續動起來。
然而低下頭,言予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何大夫把凝元陣交給他,這可以理解,因為夙宵不會允許其他人將自己困在陣法中,所以隻有他可以實施這個陣法。但是凝元陣成功之後,夙宵已經陷入了沉睡中,這時候何大夫是可以親自上陣製作血祭陣了吧?剛開始言予以為兩個陣法之間的銜接有特殊要求,必須要一個人完成,但他製作完成凝元陣後發現兩個陣法之間沒有必須的關聯。
就算何大夫十分信任他的陣法技術吧,可如此關鍵的陣法,他又是第一次看陣法圖現學現賣,如果他是何大夫,是一定不會假他人之手的。
想到這裏,言予放慢了手下的繪製速度,不動聲色地分出了一分精力去探索他腳下的池水。
這一探真的給他探出了古怪!
就在他正下方,或者說整個水晶石台周圍包括他站立的位置的下方,竟然有一個非常薄弱的魔氣匯聚的紋路,這是言予很熟悉的東西——這不正是一個用純魔氣在水中製作的陣法圖紋嗎?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言予不久之前就解過一個相關的陣法,困魔陣。
而現在這個跟困魔陣類似,但性質相反,這是一個僅會禁錮人族的困束陣法,這裏除了言予沒有第二個人族,困束陣法針對誰自然不言而喻,
更古怪的是,這困束陣一開始隻有幾乎感應不到的單薄氣息,隨著言予手上的血祭陣的繪製,困束陣竟然也在逐漸地完成,這說明,他現在正在製作的血祭陣與它是正相關的,一開始感覺到的那個波動正是繪製血祭陣之後觸發了腳下的陣法。
言予心內大撼,何大夫堅持讓他在完成陣法,就是為了讓他在完成血祭陣的同時也被禁錮在原處?
可是……為什麽??
他壓下詫異和震驚,將手裏的速度放得更慢了,同時將自身的真氣往池水裏一縷縷地運送,試圖尋找出這個困束陣的陣眼,因為手上的血祭陣一旦開始了就不能半途廢止,所以他必須一邊成陣一邊破陣了。
言予往岸邊瞥了一眼,何大夫與魅骸正站在聖池邊遠遠看著這處的情況,其實現在一想,還有一點也很奇怪,就是蠱鬼魅骸。
蠱鬼來這裏是做什麽的?用陣法引導夙宵的血脈突破封印,這些事有何大夫和他在就已經足夠了,蠱鬼下來之後並沒有做什麽特別有幫助的事情,難道她的作用僅僅就是帶他們走那一段白霧階梯嗎?
言予甩了甩亂糟糟的腦袋,打住了越飄越遠的思緒,現在還不是深入想這些的時候,眼前他得集中注意力,把手上的血祭陣完成才行,畢竟關係到夙宵能不能恢複;再就是他腳下的困束陣,必須在血祭陣完成之後破解開他才有逃脫的機會。
深深吸了一口氣,言予開始快速地塗抹手下的濃稠鮮血。
血祭陣本就是比較複雜的陣法,尤其是這個據說可以將同源血脈和先祖元靈之氣匯聚入夙宵體內的秘門血祭陣,要精準地繪製出來確實很耗費心神,言予現在還要一心多用,兩頭投注大量精力和內力,在手指畫完最後一下的時候臉上已經布滿了細細的虛汗了。
所以最後當他催動真氣激活血祭陣運轉,同時又將困束陣的陣眼掌控住之後,累得靠著水晶石床邊緣坐下喘氣也不完全是作假的。
言予詳裝剛剛發現自己被陣法困住,表情由驚疑慢慢轉向憤怒,才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叫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看到何大夫漂亮的桃花眼垂下,臉上竟是閃過一絲愧疚神色,清冷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幹澀:“抱歉,言首座,我也是迫不得已。”
言予一邊麵上冷冷道:“你們要殺我?”一邊暗自觀察周圍環境,飛快在腦子裏分析自己能有什麽自救方案。
何大夫愣了愣,居然有些吃驚,搖頭道:“不,我並沒有要殺你的打算。”
言予也吃驚,他還以為自己要硬撐著跟何大夫蠱鬼殊死決鬥了呢……不過想想,何大夫真想要他命的話也不必搞這麽委婉的圈套,而且還是困束陣,直接來一個惡毒的斃命血陣什麽的更見效。
“那你困住我是要做什麽?”言予皺著眉,故意諷刺道,“昨晚何大夫似乎還說,我們是自己人?何大夫虛情假意的功力言某真是望塵莫及。”
何大夫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魔族與人族,尤其是與宗門之人之間的隔閡難以打破,很難成為真正的‘自己人’,所以我隻能出此計策,將你困住行事。”
言予:“……”
說點能讓人聽明白的話啊何大夫!
言予沉住氣,“什麽意思?”
“要解開夙宵身上的封印,需要將兩顆雙生珠都徹底催動。”何大夫垂著眼簾,“意思就是,雙生珠必須完成結契儀式,夙宵才能解封蒼古之血的力量,意識恢複正常。”
“……結契??”言予在腦子裏回憶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雙生珠知識,是有這個設定,夙宵的父母、以及魔族的曆代統領,都與要與自己的伴侶雙生結契,結契之後可以大大地增強雙方的力量和修為,達到鞏固權利和統領地位的目的。
“所以你們這是怕我擅自和夙宵結契?”言予鬱悶道。
這下明白了,何大夫的意思大概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怕他這個‘外人’使什麽壞,強買強賣把自己跟他們家少主給綁定了,畢竟其中一顆雙生珠就在他的手裏。
這都是些什麽事,言予有一種自己好像是在麵對堅決阻擾灰姑娘嫁入豪門的婆家的錯覺……天知道他根本沒謀劃過什麽結契的事情好麽,現在剛知道也是滿腦子懵逼啊,而且那顆雙生珠昨晚他就要還給何大夫讓他們魔族自己解決了,是何大夫自己不要啊!
“不……”何大夫的神色有些古怪,他慢吞吞道,“是怕你不願意結契。”
言予憤道:“我對你們魔族的聖物並沒有覬覦……額?”順口而出的話一下子噎住了,他呆滯道,“你說什麽?”
何大夫道:“雙生珠之一的從屬皓珠已經與你結緣,夙宵選擇了你,所以必須是你才能與他結契。”
“不、不是,”言予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隻是把珠子給了我而已……”
他感覺自己就是多了個普通配飾戴在身上罷了,這莫名其妙的結緣是什麽鬼??
何大夫道:“我族至寶自然不是凡俗死物,雙生珠是有靈性的,主珠的主人挑選的伴侶,從珠會自行將之認作主人,結緣之後旁人是連碰都碰不得的。”
言予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想起昨晚上何大夫確實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觸碰他手裏的珠子……
何大夫看言予的表情似乎不像是抗拒,語氣也鬆了下來,“我知道你身為宗門高位修者,居於停雲山的首座之位,即使勉強接受了夙宵的身份,也定然不願與魔族同流,對與魔族結契之事一定是萬分厭惡,寧死不從的……”
言予:“……”
不,其實還好,他沒到寧死不從那麽嚴重的程度,何大夫你腦補過頭了!
言予的心情五味陳雜,他神色糾結地總結道:“所以……你們是覺得‘正氣凜然’的我不願意和‘歪魔邪道’結契,雙生珠又不能輕易換主,於是就設計用陣將我困住,打算強行讓我和夙宵完成結契儀式?”
何大夫、魅骸一齊點頭:“嗯。”
言予:“……”
尼瑪,何大夫竟然不是上演豪門阻婚戲碼,而是“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
言予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他們就沒想過親自來和本人商量一下嗎??何大夫就不說了,這魅骸看著還挺聰明的啊……真是再一次見識到了這群魔族都是同一種腦回路的……
“你們竟然允許外族與你們的未來穀主結契?”言予其實更加驚訝這個事實。
魅骸盈盈一笑,“雙生結契本質與種蠱無異,雙生珠相傳正是那上古聖獸薨逝後凝結的兩顆元靈珠,以紅色的赬珠為夫蠱,白色的皓珠為妻蠱,雙方若是結蠱成功,赬珠與皓珠同化,從此二人的元壽和修為等等全部息息相連,不分你我,享有平起平坐的地位。不過呢……”
魅骸提起裙擺踏上池上的石路,向言予的方向慢慢走來,“若是中途使用蠱術幹涉,結成一個不完全的雙生蠱,弱勢的皓珠將完全被赬珠壓製,成為對方的附屬物,雖然從屬方的修為也會提升,但一切行動皆受夫蠱的控製,絕對無法反抗。為了讓少主恢複,赫肸與我決定隻能如此……言首座,隻能犧牲你了。”
“如果是這種結契方式,我自然是無法接受。”言予頓時非常火大,說真的,他其實並沒有什麽強烈的宗門榮譽感,也沒有什麽“名門正派”對“魔族異類”根深蒂固的厭惡,也願意為了救夙宵付出,但是現在何大夫和蠱鬼這種自顧自決定讓他成為附屬物的行為,實在讓人火冒三丈。
當然,從魔族方麵考量,這確實是一個很完滿很保險的方法,無論身為外族的他有沒有異心,將來也翻不起浪來,隻能乖乖地當一個聽話的傀儡。言予能理解何大夫和魅骸維護魔族利益和自家少主的心,但不代表他就得盲目地任人宰割。
魅骸已經近在眼前,她站在困束陣的範圍之外,手裏拿著一個盒子,“言首座,你現在已經能感受到身上戴的皓珠在發熱了吧?別心急,你就算現在扔了它也沒用,在你的一定範圍內雙生珠仍然能起作用。”
言予身上其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常,但這話倒是提醒了他,他下意識按了按手腕繃帶藏皓珠的位置,不料竟然按了個空。
言予心裏咯噔一下,等等……他繃帶中藏著的珠子呢?!
魅骸手中的盒子已經打開,她從盒子裏倒出了一條黑漆漆的東西掉在地上,那東西開始奮力地超言予的方向蠕動。
言予盯著這隻惡心的物體,暫時顧不上去找莫名從他身上失蹤的皓珠了,他現在全身心感應都放在了眼前和腳下,為了不驚動布陣人,水池中的陣法他剛才沒有完全破壞,而是留了最後一擊,現在他要等時機,最好能出其不意一招擾亂蠱鬼的行動。
“這條蠱蟲會控製住雙生珠結契的進度,之前的凝元陣讓少主沉睡才可以接近你們兩位……”
就是現在——
言予猛地催動了腳下的一絲真氣,那真氣迅速一擊破碎了整個陣法,接著在池中凝結水汽成冰針,威力之大,竟穿破了腳下石塊飛出,直直貫穿了那條蠕動在地麵的漆黑蠱蟲,帶著黑血的冰針速度不減,繼續射向魅骸的臉!
“你……!”魅骸豔麗的小臉上滿是驚詫,不過隻有一瞬,她就向後退開,躲過了冰針的突襲。
言予心中盤算,最好的情況是他能捉住魅骸做人質,畢竟岸上還有一個身法詭異的何大夫,外麵還有一段不知道如何出去的階梯……他心裏沒底自己能否對付蠱鬼,但隻能放手一拚了。
他正要趁亂打算再次發動奇襲,魅骸突然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接著痛苦地尖叫一聲,整個身體抽搐著大力飛了出去。
嗯?言予納悶,他還沒有出手……
身後傳來了劈啪的電流聲響,言予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扭過頭望去——
本來應該安安靜靜躺在水晶棺材板上的夙宵,竟然立在他的身後,嘴角挑起一抹邪氣的笑容,俊美的麵容既熟悉又陌生。
“小師叔,弟子送與你的東西,你竟沒有好好保管,讓弟子好生傷心。”似乎是因為太久沒開口,夙宵悅耳的嗓音有些低啞,帶著一點兒慵懶的磁性。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舉到了呆滯的言予眼前,紅繩纏繞了幾圈,上麵垂墜著一顆瑩潤的白珠。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狼狗終於開嗓!所以下章開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