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息事不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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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頭什麽都好什麽都不好,不如人心的那些淳樸善良和對傳統的守護和執著,還有就是經濟建設和這些傳統道德的相違背和不可調和,當然,這時候的傳媒肯定是沒有後世那般發達,尤其是農村,通訊工具什麽的都還隻是傳說,甚至連幻想都沒有在人們的腦海產生。但在圩村的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發生的這點騷動,卻很快驚動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凡是在家的人都迅速的朝張東生家的院子這邊靠攏。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大多數都不是來看熱鬧的。
圩一向是風平浪靜的,甚至村子裏麵一直以來很和睦,全村一百十多戶人家幾乎都能叫出名字來,哪家的姑娘出嫁了哪家的小子娶媳婦了哪家的誰最近生病了,甚至感冒了有十多天了還不見好,村子裏遇到的人都會站在一起熱心的介紹自己認識的土醫生(赤腳醫)去看看,但今天的圩人明顯的是不理智的。雖說並不是所有人都怒氣衝衝的,可明顯的誰見到人都不帶搭理的。
要說國人能傳遞消息那倒是真的,這才幾分鍾,沒有廣播,就依靠口口相傳,全村都知道了,而且在家的人能動的不能動的幾乎都往這邊聚集,甚至一些拄著拐杖行走不方便的人都讓家人攙扶著往這邊趕過來。
這是國特有的一種宗族或者氏族風味,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之後就逐漸消失。
接到飛報的時候趙夯狗正在自己家的院子裏麵拿著水瓢潑菜呢,嘴巴裏麵哼著歌唱祖國的小曲兒,滿臉的皺紋張弛著,趙夯狗的牙口很好,並不是說他的牙齒保護得好,在他的一生幾乎沒有刷牙的習慣,就算是偶爾的漱漱口,那漱口水他也得給他咽下去了,就他原裝的牙齒早在五十一歲那年冬天,最後一顆牙齒在打噴嚏的時候飛離了他的嘴巴,現在的好牙口得自於一個走方郎,那郎在他家住了個星期就給他留下了這一口牙,二十多年了,吃香的喝辣的,脆的硬的軟糯的,生冷不忌,這牙堅固的讓趙夯狗日日歡喜著,這個星期的口糧和住宿費出的不冤枉,還賺了。
隻聽哐當一聲響,趙夯狗此刻有種日了狗了的胸悶和憤怒。隻見他慢慢的勾下身子去把掉在地上的水瓢撿起來,憋得通紅的老臉上皺紋更深了,似乎在這一刻變得蒼老了許多。水瓢輕輕的落進膠木水桶裏麵,打了一個旋兒,沉到底部去了。趙夯狗的褲腿上還殘留著水漬,那是剛才水瓢落地時候的傑作,可他完全顧不上這個。
“狗曰的,這是吃屎了啊?去惹那老頭?”此刻的趙夯狗有些失態,這讓前來報信的年輕人有些驚詫的同時感覺到疑惑。小夥子仗著是本家族人,試探著開口說道:“怕他個逑,那老頭要死的人了,敢打大哥一巴掌,直接幹死算逑!”
“滾!”趙夯狗忽然咆哮道。小夥子被嚇得屁滾尿流的往院子外麵跑去了,要說趙夯狗,全村的人就沒有誰這麽些年見過他發過火,或者遇到事情的時候失過態,他就是楊家莊的領頭羊,是趙家的支柱,可此刻他不但大發雷霆,還顫抖著。
宗族勢力在圩這樣的村子裏麵根深蒂固,趙夯狗代表的是五十多家趙家人,他是現在趙家老一輩當能主事的能人,所以他是趙家的旗標人物,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二十年前,張福才突然回來之後,趙夯狗幾乎就窩在院子裏麵,不串門,不走親訪友,偶爾要說話了也有人來他家找他,從不會寂寞。大家都猜測那是他那年牙齒不好了,說話漏風,其實人家裝了一口比原裝的還要好點的牙,嚴絲合縫的,哪裏會漏風了?牙口好得很呢。
趙夯狗沒有耽誤太多時間,匆匆的走進自家堂屋,在供桌上摸索了一陣,從他爹的神牌後麵摸出一包煙來揣在兜裏麵,匆匆的往張福才家的方向趕過去!但他還是慢了,這讓他有些沮喪,還是年歲大了,歲月不饒人呐,腿腳不靈便咯!
張福才家門口聚集著一圈又一圈的人,但形成了對峙,張家人站在張福才周圍,趙富貴被一個高大壯實的小夥子掐著脖子,不得動彈,嘴角處的血絲顏色似乎有些淡了。
趙家人在對麵站著,一個壯實的男子揮舞著鋤頭把就要往前衝過去,張東生的裏拿一根劈開的柴火迎接上來,他頭的柴火棒雖說短了些,但卻準確的擊打在男子的肚子上方一點,男子胃裏麵頓時翻江倒海,佝僂著腰倒在了地上,這種場麵比拚的完全不是技巧,而是膽量和勇氣。
張福才虎吼一句,穩住張家人。張家在這裏才是最人多勢眾的。全村有一多半是人都姓張。
已經有五六年沒有在這樣的公開場合露麵的趙夯狗終於出現在張福才家的院子大鐵門口了,他的腳底下忽然動作變得更加的靈敏了,看到張福才的時候,臉上的皺紋擠到了一起,遠遠的甚至跑了起來,在離張福才還有四米的時候就大聲的喊道:“二哥,二哥,對不起,我來晚了,這個畜生今天做下的事情,我一定給您一個交代!”說著忙掏出煙來給張福才遞過去,他恭恭敬敬的態度讓趙家人吃上了一大把的蒼蠅。憤怒著卻說不出話來,很多人眼在噴火。
張福才嗬嗬笑道:“老四你說哪裏話呢,能得您老親自出麵,我張家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您要今天不來,估計我張家就得從這村子裏麵消失了!”這話忒惡毒了,可人家趙夯狗似乎沒有聽到什麽一般。
趙夯狗越發的謙卑了,走上前來,對準自己的兒子就是個大嘴巴甩過去,一點不軟。然後哈著腰說道:“二哥,您看這事先這樣可以嗎,後麵我們再商量怎麽補償您?”掐著趙富貴脖子的人正是沐陽,這下倒不好意思了,一看趙夯狗那狠勁,沐陽鬆開了趙富貴的脖子。
事情到了這般份上,張福才也不好再說什麽,擺擺道:“你也知道我到現在就隻有東生這一根獨苗了,麻煩您給個麵子,給我們留條活路!這事也不是我家第一家做,也不會是最後一家,於情於理,總不至於被人拿來開刀吧?”要是不給台階下,這事要杠上了,那就隻有火並了,那不是張福才想要的結果,他就想要自己的孫子好吃好喝的活下去。
“是這個理,是這個理,都怪這畜生不懂事,被人利用了,被人利用了!”趙夯狗點著頭賠笑道。說完轉身看向兒子趙富貴,使著眼色吼道:“還不滾回家去,在這裏丟人現眼!”
趙富貴耷拉著腦袋帶著自己的跟班,從張家院子裏麵消失了。要說趙富貴是村主任這話不假,但他的這村主任那隻是他爹讓賢給他的,或者說他隻是一個傀儡,趙夯狗躲在幕後操控著一切呢。趙夯狗是個訥言慎行之人,他之所以這些年幾乎都窩在自家的院子裏麵,為的就是讓趙富貴把持著村主任的位置,多好的會,張福才不支持自己家族的人來爭奪村主任,趙富貴幾乎就可以終身連任,有了位置錢還是個事嗎?可惜自己那傻兒子不曉事啊。
圩隻有張家和趙家兩大姓氏。其他四個姓幾乎都是外來戶,獨家獨戶,根本沒有任何競爭力。所以這村主任一直就是張趙兩家輪流做。張家有威望的輩分又在這些年相繼老去,現在最有分量的就數張福才了,自從從部隊回來之後一直窩在家裏麵,對外麵的事情不聞不問,所以趙夯狗才決定讓兒子來當村主任,他退居幕後居調度。
隨著這些年張福才的兒子離世,張福才表現的出世的意思更加明確了,張家也沒有人出麵說想要當村主任,張福才也一直沒有主動提起過。趙家就一直把持著村主任的職位,從獲利不小。為此趙夯狗一直約束著兒子和趙家子嗣,對待張家多少要低調一點,尤其是張福才,這老頭子這些年雖說不言不語的,逐漸在年輕人心目沒有了地位,甚至一些後生以為張家後繼無人了呢。
可趙夯狗他是知道的,張福才十五歲從軍,他經曆的事情太多太雜,尤其是他的一些老部下,現在都在軍或者轉到地方成為了一方大員,不要小瞧了他的能量。這些年之所以沒有人來找他,那是因為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地方民政部門也隻是按照地方轉業幹部安置辦法,每個月按時給他發放一百元錢的工資,或者說是補助吧。也正是依靠這點工資,他才把楊小四拉扯到現在,不種地不做買賣,你說人家過的那是啥日子?
趙夯狗在聽說自己兒子既然去訛詐這老頭子的時候驚掉了他的無往不利的大假牙,匆匆從地上撿起來,在水裏麵涮了一下,裝上就往這邊跑過來。
看著趙富貴和他的狗腿子們離開之後,張福才和趙夯狗兩人在一邊站著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什麽,但大家都知道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圩的和平又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九年的內地大陸,很多村子甚至一個辦事處,幾乎就是那幾個姓氏的人,家族或者宗族勢力還是高高在上的,一個家族的領頭人那是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的,所以任何人在圩打了張福才的臉,那就是打了整個張家的臉。趙夯狗從多方麵權衡之後,不得不謹慎處理這件事情。
原本趙夯狗覺得經過這麽些年張福才逐漸的沒了銳氣,沒了進取之心,沒了心氣兒的張福才那就和一個死物一般無二。可今天,是自己的兒子趙富貴親自把張福才給喚醒了,他有些懊惱,又沒有辦法,隻好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保證以後在圩地盤內,絕對沒有人膽敢欺負張東生。
張福才眯著眼睛不說話,天空的雲彩被風追逐著,一下被風撕裂成一絲絲的絲線一般,然後又迅速累積在一起,形成一些獨特的圖案懸掛在天空。趙夯狗順著張福才的眼睛看向天空,張福才歎息了一口氣道:“就這樣吧,我們還忙著呢!”趙夯狗看著眼前老當益壯的張福才,他知道今天這事還得拿出點誠意來,於是他試探了一句,“我們家的煙葉勻出一部分來賣了,我們現在等錢用呢!”
張福才點點頭,“咱們是老人了,村子裏麵鬧來鬧去對誰都不好,可別做千古罪人啊,你放心價錢絕對的公平!”如果他拒絕了趙夯狗的這個道歉,後麵就會有無盡的麻煩。
趙夯狗嗬嗬笑著離開了院子,趙家人尾隨在趙夯狗身後離開了,張家人也相繼離開了。張東生和沐陽一起上前來詢問張爺爺接下來怎麽辦?
張福才笑著道:“該幹嘛幹嘛!”
一切重又恢複了生,似乎剛才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張東生他們的收購工作經過這次事件之後似乎順利了許多,甚至出現了幾次小**才算結束了這一天的收購工作。
蟲鳴聲響徹整個院子,沐陽親自把院子大鐵門鎖好,在四周巡邏了一圈之後,走進堂屋去吃飯,六個人圍坐在一起,張東生說:“這事得有個準備,村主任的麵子被撅了,不可能無動於衷!”他常年生活在這個村子裏麵,對趙家人的脾性很清楚。
“恩,這仇是結下了,以後在村子裏麵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麽樣,倒是煙葉運送出村之後將會遇到更大的阻力!”張福才夾起一塊肥膩的肉送到嘴裏麵!“有了趙夯狗的承諾,收購的事情幾乎不會有大的變動,我們要防的就是出了村子之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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