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焚都靈之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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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湖水被迷霧山脈分割開來,奔湧咆哮的大河到了幽暗密林附近後依然很湍急,但卻失去了那種開闊浩蕩的氣勢,沿著山勢,水流到了河穀鎮時已然成了蜿蜒的溪澗,上遊的水源用於居民們飲用,下遊的小型湖泊、水塘之類則供給商旅居民們洗漱以及兒童們嬉戲。

    這些溪流分支中,有著大大小小的渡口,莫迪渡口原本是河穀鎮眾多渡口中毫不起眼的一個,但就在去年,都靈矮人王室為紀念與西爾凡精靈所率領的林地王國共同抗擊魔多軍團的盟友情誼,特敕將這個距離幽暗密林最近的渡口擢升為大渡口,免去所有稅務,專門用於林地王國精靈們的商貿往來。

    此時的孤山矮人與林地王國的精靈尚處在蜜月期,精靈喜歡大山裏那些色澤溫潤的寶石,以及經過矮人精湛絕倫的冶煉鍛造技術後加工而成的流光溢彩的珍寶,而矮人也對精靈馴養牲畜、強化坐騎的特殊技巧,以及為兵甲繪製附魔紋路、提高各種品質的魔法有著濃厚興趣。

    這一天是河穀鎮當地一年一度的慶典日,一個圍繞著豐收和貿易為主題的節日,整個清晨人們都在處理那些遠道而來的商旅的貨物,一直忙到了中午,居民們又開始籌備起夜晚的節日宴會。

    不僅僅是河穀鎮的居民,連不遠處的長湖鎮居民也會赴宴參加,甚至包括孤山王室的矮人都會派遣官宦和皇室成員前來致辭,同樣的,林地王國的西爾凡精靈雖然喜好寧靜安詳,卻也不會拒絕這樣盛大的歡慶氛圍。

    莫迪渡口不遠處,隔絕水流的魔法藤木搭建的船隻駛來,繪有精美繁複花紋的旗幟在風中搖擺,水麵蕩漾的漣漪越來越靠近,而後,在一聲悠長的號角中,船隻靠岸了。

    船艙打開,從甲板上走下一群茸毛茂密、犄角粗長的大角鹿,濕漉漉的鼻子呼出一片白霧消散在寒冬的空氣裏,那些成群的大角鹿腮幫子都鼓鼓的,嘴裏一直嚼個不停。

    大角鹿的背上,端坐著身形高挑的西爾凡精靈,那些精靈中有很多是第一次踏足林地王國以外世界的青少年,修長的雙腿在鹿肚子旁不安分的抖動,精致俊美的麵龐遮掩在兜帽下,琥珀色澤的眼眸裏滿是天真好奇的神情,西爾凡精靈大多由木精靈和灰精靈構成,自林地王國開辟以來的漫長歲月裏,綠森林賦予了他們獨特的天性;

    西爾凡精靈有別於他們的同類,相比較而言,西爾凡精靈既不像諾多精靈那樣熱衷於詩歌藝術,也不像梵雅精靈那樣見證雙樹榮光後變得睿智文明,幽暗密林的西爾凡精靈雖同樣美麗優雅,但卻更加危險,更加不友好,他們愛慕著天穹上的星光,也會貪婪的沐浴敵人的鮮血,總之,與西爾凡精靈打交道務必牢記一個要點,那就是——不要沉醉於他們的容顏。

    腰間懸係著亮銀色彎刀的領隊精靈揭開了兜帽,一瞬間,長發落下垂到腰間,隨著微風揚起銀色的浪濤,細碎的日光落在精靈的臉上,將他映襯的越發出塵俊秀。

    精靈審視四周,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勘察許久,這才回過身對那些年輕人說道:

    “自從戰火平息之後,這是陛下首次允許精靈涉足綠森林之外的土地,雖然河穀鎮的人們大多淳樸善良,但依然不能掉以輕心,總有心懷惡意的人類企圖狩獵精靈,然後在人類諸國拍賣一個天價,你們大多是未成年的幼生精靈,格鬥技巧與魔法造詣都很稚嫩,因此,接下來的路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跟緊我,絕對不允許擅自脫離,明白了麽?”

    “是是,隊長大人,這話你從密林小道出發前一直說到現在,反反複複好幾遍了”另一頭大角鹿上,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樣貌的精靈一邊揉捏著鹿耳,一邊應聲說著。

    “阿爾特,所有幼生精靈當中就屬你最不安分,我剛才說的每一點你都務必牢記,知道了麽”看著隊長嚴肅的目光,阿爾特做舉手投降狀不再頂嘴。

    銀發精靈心裏歎了口氣:“但願這趟貿易能夠安穩度過吧”

    轟——

    滔天的水浪掀起,波濤猛烈的衝刷著岸邊礁石,在籠罩半空的水霧下,一個威嚴龐大的身影佇立著,它沉默凝視著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是深淵吞噬了我的靈魂而產生了幻象,將軍,告訴我,我們是來到了陌生的異世界麽?”

    通過心靈共鳴的感應,古龍的疑問在德羅斯腦海中回蕩著,而神祇正蹲在清亮的溪水中,怔怔看著水中的倒影出神。漣漪停歇,水光趨於平靜,神祇的倒影變得清晰起來。

    由不朽龍鱗和古礦石在地心初火中冶煉而成的甲胄曾陪伴德羅斯征戰諸天,直到後來深淵入侵,他的武器和盔甲都逐漸被腐蝕汙染,變得破舊不堪,而如今,那層層包裹著的深淵汙濁不知何時脫落,曆經廝殺後破損的缺口業已修補,昔日震懾羅蘭德諸天的榮耀象征,隸屬帝國第一武神的甲胄,終於恢複了本來的麵目。

    德羅斯顫抖著手取下頭頂的龍牙兜鍪,他望向水中那張幾乎已經遺忘的麵龐,內心所有的感慨波動都化作了一行熱淚落下。他的眼眶中不再閃爍詭異的猩紅血光,那些腐爛流著膿水的傷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德羅斯緊閉雙眼,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米狄爾,你也變回了被深淵感染之前的樣子,這才是吞噬黑暗的君候應有的氣勢啊!”德羅斯站起身,抬頭仰望著米狄爾比山丘更龐大的龍軀,在神祇的注視的目光中,古龍伸展雙翼,遮天蔽日的陰影將整個山脈都籠罩在黑暗中,米狄爾揚起修長的脖頸,對著異世界的天地吼出了偉大薪火之龍的龍吟:‘昂——’

    撕裂蒼穹的龍吼回蕩天際,遠近群山在威嚴的咆哮聲裏顫栗發抖,雲層潰散、飛鳥絕跡、人獸匍匐,就連高天之上的那金煌色的太陽都黯然失色。

    古龍抖動雙翼,呼嘯的長風盤旋成直衝雲天的氣流龍卷,米狄爾翱翔天空巡視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群山峰壑、江海湖泊、城邦部落,他俯瞰著蒼茫遼闊的大地,將一切事物收入眼底。

    像是國王巡狩自己的疆土一般,古龍君候收攏翅膀,回到了德羅斯所在的那個山穀裏,巨大的身軀落在地麵卻沒有造成絲毫破壞,作為神族豢養的古龍,他們不僅繼承了祖先的恐怖力量,還掌握了神祇有關魔法的奧秘。

    “怎麽樣,米狄爾,大致查勘出什麽了麽”德羅斯坐在岸邊的青岩上,平靜的詢問著古龍,一點都沒有意外闖入異世界的慌張。

    “很奇妙,也很複雜,我把看見的共享給你,你自己感受吧”古龍垂下頭顱,目光與德羅斯對視,一瞬間,古龍方才經曆的一切在神祇腦海中如潮水般飛速推進著。

    “這個世界比羅德蘭更加深邃古老,不同於羅德蘭那種破敗、壓抑、令人絕望的氛圍,這個世界充滿生機,那種蒼茫厚重又帶著空靈的色彩,幾乎充斥我的眼前,將軍,你明白我的意思,這是一個健康成長的世界,並且毫無疑問,有神靈在冥冥之中注視著守護著,我想我們的造訪,已經引起主人的察覺了”

    “啊,是的,有別於薪火神係的另一種神靈體係,我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我嗅到了他們的氣息,無所不在,他們在觀察我們,帶著深深的戒備還有敵意”

    德羅斯消化完了信息,靜坐在青岩上思考著未來的道路,心中隻感到千頭萬緒亂無章法,想要理清一條線索卻又無從著手。

    “我不明白,將軍,明明我們在伊特拉托恩廢墟中燃火自焚了,且靈魂已經落入了餘燼的手中,為什麽……這太不可思議了”

    米狄爾抬起鋒銳的利爪,在身邊的山丘上撕裂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似乎這樣讓他的心情稍微平複了點?德羅斯晃了晃腦袋,重新將兜鍪戴上,他伸出手虛握著,掌心出現一抹繚繞浮動的黑霧,黑霧須臾間變大,一把升騰著電光火焰的長刀漂浮眼前。

    “歐炆絡,帝王重器、武神兵刃,我幾乎要忘了握著你時的記憶了”德羅斯抬起手微微靠近,就在指尖快要觸碰之時又收回了手,刺啦一聲將神器收回。

    “米狄爾,你還記得長公主授予你的變形咒術麽”古龍咂了咂嘴,悠悠感歎:“啊,那都是哪一年的事了,我看你是在為難我啊”

    米狄爾垂下頭顱,周身自虛空中漂浮出濃鬱的紫色煙氣,紫煙將古龍覆蓋後,一陣劈啪劈啪的聲音傳出,不多時紫煙散去,一隻山鷹大小的迷你黑龍蒲扇著翅膀飛到了德羅斯肩上。

    “看來,你已經有所打算了”

    “先尋找到一個這片世界的城市住下,我們還需要更深入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