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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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陌端著藥進屋時,正好看見棲梧呆呆的站在窗邊,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姐,你怎麽又起來了!你身子現在還虛,怎麽能”

    “紫陌你看”棲梧打斷了她的話,笑道,“桃花開了”。

    棲梧在這“懷月樓”已經住了三個多月了,開春之後,天氣也逐漸暖和起來,院子裏的桃花也都開得正豔。從這裏望去,倒是一片繁花似錦,連帶著被病痛折磨了好幾個月的棲梧心情也逐漸好轉起來。

    紫陌見她難得心情好,也不願拂了她的意,隻好順著她的話笑道:“開春了,桃花當然開了。但是這寒氣還是未退,你可得仔細些別再受寒了。”

    棲梧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前些日子才得了龍玄澈的允許可以每日下床走動一刻鍾。有時候從容和紫陌兩個丫頭沒在,她也會悄悄的挪院子裏坐坐,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開春了,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有一日棲梧溜到院子裏曬太陽,不想就這麽睡著了。結果被下朝回來的龍玄澈撞了個正著,黑著臉將她抱回屋,並將她的房間挪到了三樓。

    寒氣未退,加上棲梧本來身子就虛,不想棲梧就這麽著了涼,發了好幾天的燒。龍玄澈為此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本來是要狠狠的將紫陌和從容責罰一番的,棲梧燒得迷迷糊糊的也說不出話,隻好死死拽著他的袖子眼神迷蒙的盯著他。

    看著小臉燒得通紅的棲梧,龍玄澈怎麽也不忍拂了她的意,隻是訓斥了一番,扣了兩個丫頭半年的餉銀。

    自此,紫陌和從容幾乎是片刻不離身,死死的盯著棲梧,生怕她再出什麽岔子。

    “其實我已經好很多了,隻是你們太大驚小怪了,我哪有這麽脆弱。”棲梧不滿的撅嘴,然後看了看紫陌手中的藥碗,一張小臉皺得能擰出水來。

    “好啦,先把藥喝了吧,王爺可交代了,要我們好好盯著你喝藥呢,若是再被你悄悄倒掉那你往後都別想出門了。”紫陌對此表示無可奈何。

    “暴君!”棲梧哼哼唧唧轉過頭假意看窗外,不再說話。

    這事還真怪不得別人,要怪就得怪自己倒黴。

    往日她都老老實實的喝了藥,但昨日她實在是受不了了,趁著從容在收拾屋子的當頭,端著藥碗走到窗口假意喝藥,但卻把那藥直接從窗戶倒了下去。

    轉過頭見從容渾然不覺,正當她在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的時候,卻不想對上了一雙涼幽幽的鳳眸,頓時笑意僵在了嘴角。

    龍玄澈那廝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院子裏,麵無表情的盯著她,而他身後的楚淵則是一臉無可奈何的盯著她,笑得格外勉強。

    隨後龍玄澈慢悠悠的推門進來,在棲梧強裝鎮定的眼神中走到她麵前,盯著她看了半晌,才涼幽幽的開口:“從容,小姐今天的藥喝了嗎?”。

    可憐的從容哪兒知道自己被這個坑丫鬟的主子坑了,看了看那個空空如也的藥碗,便天真的答道:“回王爺,喝了”。

    話音落,棲梧嘴角抽了抽。

    “伺候主子不用心,要你何用?楚淵,拖出去!”龍玄澈黑著臉沉聲說道。

    從容一臉莫名其妙,楚淵則是進退兩難。

    棲梧無法,隻好低頭認錯:“好吧,這事我錯了,以後一定認真喝藥”說完還不忘舉起右手作發誓狀,抬起頭朝龍玄澈特真誠的說道:“不過我發誓,這事我以前從未幹過,今兒第一次就被你逮了個正著……”

    看著她仍然包著紗布的手指,龍玄澈眸色微深,似是而非的問道:“當真?”。

    “嗯嗯嗯,當真!比珍珠還真呢!”棲梧忙不迭的點頭如啄米。

    見她態度誠懇,且認罪及時,龍玄澈無奈的歎了口氣,捏了捏她的尖,嗔道:“你啊!真拿你沒辦法。好吧,今天就算了,往後必須親眼看著主子喝藥,一滴也不能少!否則,為你是問。”

    主子發話,楚淵這才鬆了口氣。

    而從容至始至終都是一臉懵逼,直到後來棲梧給她說了原委,她這才一臉委屈的瞪了棲梧好久。

    這廂棲梧仍然在為喝藥的事天人鬥爭,那邊紫陌也是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連哄帶騙,可終究敗陣下來。

    “這麽大個人了,喝個藥怎麽就這麽費勁?”龍玄澈的聲音突然響起,紫陌這才鬆了口氣,朝龍玄澈行了個萬福禮。

    龍玄澈接過紫陌手中的藥碗,試了試溫度正好,然後舀了一勺放到棲梧嘴邊:“來,張嘴。”

    “先放著,我待會喝。”棲梧偏過頭,往後退了一步。

    “哦?阿鸞可是要我換一種方式喂?”龍玄澈衝她笑得高深莫測,棲梧聽懂了他話中的深意,臉霎時紅到了耳根。

    這三個月來,她和龍玄澈兩人吃住都在一塊,關係卻比以前好了太多。而龍玄澈對她的態度也是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在某些方麵幾乎可以算是對她有求必應。

    比如她無意間說想吃順承街口的那家“李記桂花糕”,不過半個時辰,便有人將熱騰騰的桂花糕端到她麵前。

    比如才回盛京不久的時候,她整日躺在床上養傷,一日從容突然說道王府的梅花開了,她動了下床的心思,但被龍玄澈透心涼的眼神凍得不敢做聲,次日醒來滿屋子竟全是梅花。

    比如她在飯桌上說了一句:“要說這魚啊,還是皇家禦廚做的好。那年除夕夜宴皇上賜菜賜給鳳府的就是一道‘年年有餘’,那味道讓我記到現在啊!”,第二日飯桌上便多了一道魚,且味道極好。不僅如此,後來日日桌上的菜味都好到讓人咂舌。某一日棲梧無意間說了一句是不是王府換廚子了,結果從容卻告訴她王爺此番征戰北辰居功至偉,皇上龍心大悅問王爺要什麽賞賜,王爺卻求皇上將禦膳房的一個廚子賞給他。現在那個廚子便專門為棲梧做飯。

    這些都隻是冰山一角,可是龍玄澈越是這樣棲梧便越發忐忑。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龍玄澈對她的態度實在是讓人費解,為此棲梧特意探過他的口風:“龍玄澈,你是不是又在籌謀些什麽事了?”。

    “什麽?”

    “你最近對我實在是好的不正常,要什麽給什麽不說,還總呆在這懷月樓,沒見你去過白杏瑤和鳳樂瑤那裏過夜。當然,這也不排除你半夜悄悄溜到他們房間裏的去的可能,但是你這樣”

    “所以你到底要說什麽?”龍玄澈終於失了耐心,將手中的書放下,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他的眼中似是有閃爍的怒意亟待噴發,棲梧往被子裏縮了縮,甕聲甕氣的說道:“龍玄澈你是不是撞到腦子了?沒來由的對我這麽好,我不習慣。”

    “對你好?”龍玄澈皺眉,這便算是對她好了?

    “嗯,你以前可從來不這樣的,我在陵王府住了半年,你踏進我‘陶然居’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現在讓我住在你的‘懷月樓’不說,還好吃好喝的供著,連藥材都是用的最上乘的……先說明啊,我沒錢你可別想用這些從我身上榨油。又或者說,你又有什麽事要我去做了?還是說”說道這裏,棲梧突然臉色一變,乖乖的住嘴了。

    “怎麽不說了?”龍玄澈好整以暇的盯著她,突然很好奇她的腦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說她笨吧,她在戰場上的表現實在讓人歎為觀止,尤其是那火藥和大炮,簡直匪夷所思。可若說她聰明,此時她的言論,實在是讓他忍不住想要掐死她!

    “是不是就跟養豬一樣,養肥了,就要殺了?”

    話音落,龍玄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看她小臉憋得通紅的樣子,卻是格外惹人憐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嗔道:“看來果然是受了傷把腦子傷著了,你既是本王的女人,那本王寵你又有何不妥?”。

    龍玄澈說的理所應當,可棲梧卻是愣在了那裏。

    見棲梧呆愣愣的樣子,龍玄澈突然高興起來:“怎麽了?阿鸞莫不是歡喜瘋了?”。

    棲梧心思千回百轉,卻是慘然一笑:“王爺大可不必如此。若王爺是因為我幫你贏了北境之戰才如此,那隻要您記得替我哥解毒便是了。亦或者王爺是為了借我的手挑起鳳家與白家之間的爭端,如若這樣王爺大可知會一聲。雖說做戲做全套,但這‘懷月樓’裏的事外人也看不見,大可不必做的這麽真。”

    不出所料,龍玄澈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鳳棲梧,你的心裏,便是這樣看本王的?”龍玄澈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道,棲梧甚至看見他握在手裏的書被捏得變了形。

    “是與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打算如何安置言姑娘呢?畢竟”棲梧頓了頓,努力將語氣放緩,讓自己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她已經有了王爺的孩子了,不是麽?”。

    棲梧以為自己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已經將世事看透,也可以坦然麵對這些事了。可是當話說出口,她還是覺得胸腔左邊鈍生生的疼。

    原來一個人無論活了多久,經曆過多少事,看不破的始終看不破。就像前世考試的時候,不會的始終不會,錯過的題無論多少次依舊答不對。

    好像紮進肉裏的倒刺,剛紮進去的時候怕疼不敢拔,等到它長進肉裏被嫩肉包裹,便更不好拔了。雖然表麵看上去對自己沒什麽影響,可一旦碰到那個地方就會疼得難以忍受,可若要將其拔去,除非割破皮肉將其挖出來,再剔除腐肉……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傷口最終還是會愈合,可是結痂後皮肉上留下的那道疤呢?

    能否恢複到如初的平白光滑?

    棲梧卻是不得而知。

    棲梧話音落,龍玄澈卻是微微皺眉,“你說什麽?”。

    見他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棲梧心裏越發失落,言月婉竟還沒告訴他嗎?想了想,還是抬起頭衝他粲然一笑:“言姑娘想來是想親自告訴你的,沒想我提前給你說了,不過想來也不妨事,畢竟是你第一個”棲梧說到這裏,卻是突然愣了。

    他第一個孩子,那個自己親手扼殺的孩子……

    想到這裏,棲梧捂著胸口心裏一陣絞痛。

    “怎麽了?又不舒服了?”見棲梧臉色發白,捂著胸口的樣子龍玄澈突然緊張起來,“楚淵,去叫韓無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