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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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書房內,惠帝已經批了一天的折子,期間沒吃東西沒喝水,甚至連姿勢都沒變一下。一旁的趙謙好幾次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老老實實的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偶爾替惠帝研磨。

    “陛下,德妃娘娘求見。”門外傳來小太監的聲音,龍玄澈沒心不經意的皺了一下,本想說不見,但轉念想到了什麽,還是淡淡的應了句:“進來”。

    禦書房的門被打開,一襲月牙白宮裝的言月婉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宮女,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龍玄澈望去,目光隻是在言月婉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便死死的盯著她身後,門外那個紅色的身影依舊跪著,兩人眼神相交,他並未理會她眼中的祈求,複又低下頭批折子。

    門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麵淅瀝瀝的雨聲,可龍玄澈的心卻不複方才的平靜。

    “聽說皇上忙了一天什麽也沒吃,臣妾特意下廚弄了點吃的,這紫薯芋圓、龍鳳一品都是您愛吃的,國事固然重要,但陛下的身子更要愛惜才是。”言月婉說著,趙謙已經格外有眼色的將她身後水月手中的食盒接過,打開來一股香味撲麵而來。

    看著食盒裏的東西,龍玄澈越發心煩意亂。

    見龍玄澈臉色不好,言月婉關切的問道:“皇上可是哪裏不舒服?您臉色不大好,可要傳太醫來看看?”

    “不用了,朕沒事。月婉你若無事,便先退下吧。”

    言月婉何曾被他這般冷落過?聞言臉色白了一分,眼中盡是不甘。

    而此時龍玄澈雖然看似在認真看折子,看不出什麽表情。可也不難猜出定是與門外跪著的那人有關。

    思及此處,更是滿心怨懟。

    許久沒見言月婉動,龍玄澈一抬頭,就看見她正梨花帶雨的盯著自己,眼中盡是淒楚。

    “好好的哭什麽?”龍玄澈眉頭緊擰,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臣妾知道自己出身卑微,配不上皇上,本就從來沒有奢望過有朝一日能陪在您身邊。現在雖然得了個德妃的尊位,也知道不過是自己的運氣,皇上垂憐,因著自己和寧妃容貌相同這才愛屋及烏。總以為臣妾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了能陪在皇上左右的那一天,想來是臣妾奢求過多了……”說到這裏,言月婉已經泣不成聲。

    龍玄澈捏了捏眉心,每當言月婉開始哭,他就束手無策。

    隻好將她拉到自己麵前好言安撫道:“朕這什麽都沒說,你就在傷心了。是不是哪個奴才在背後胡亂嚼舌根?趙謙,傳令下去,這後宮中若是再有奴才妄議主子的事,一律嚴懲不貸!”說著將言月婉抱著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細細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

    趙謙服侍先帝幾十年,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很強的,於是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外麵棲梧仍是跪的筆直,任憑淅瀝瀝的小雨打在身上,從惠帝早朝後她便跪在這裏一動不動,任憑紫陌和從容怎麽勸,始終不肯聽。雖然紫陌一直站在她身後替她撐著傘,但她仍舊被斜飛的細雨淋得渾身濕透,發絲也淩亂的貼在臉上,唯獨眼神依舊清冷。

    見她這般狼狽,趙謙心裏也生出一絲不忍。忙上前勸道:“寧妃娘娘,何苦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呢?皇上現在正在忙,等忙完了就有時間見您了。要不,您先回去吧,若是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忙?

    棲梧冷笑:“公公說的是,皇上現在美人在側,當然在忙。不過再忙也總有忙完的時候,我就在這兒等著他,不見到他我是不會回去的。”

    “這……”趙謙雖然和這個寧妃接觸沒多久,但是他在服侍先帝時就曾聽先帝說過,這個鳳棲梧的性子倒是跟岑妃像得很,想來也知道這應該也是個強脾氣的主。

    隻怕是決定了的事,誰也拉不回來。

    就像當年的岑妃。

    紫陌在旁邊也急得不行,主子的身子弱,折騰到現在本該好生靜養,萬萬不能再折騰了。可是今天早上在禦花園無意間聽見有太監宮女在議論,說靜安王意欲造反,皇上這次隻怕是要殺了他。主子大驚到了皇上下朝的時間就火急火燎的跑來想要替靜安王求情,不想皇上聽後大怒,直接進了禦書房拒而不見,主子無法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於是就這麽跪了一天。

    “娘娘,你身子還沒有複原,何苦這樣折騰自己。趙公公說的對,或許皇上忙過了就會見你呢?”紫陌出聲勸道。

    棲梧此時心裏本就憋著一口氣,再一聽紫陌這麽一說心情更加煩躁,頓時脫口而出:“我身子怎樣不勞你費心,你自己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話音落,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紫陌是先帝的人,這件事趙謙是知道,聽棲梧這麽一說,頓時有些尷尬,於是乖乖的站到一旁不再說話。可從容卻並不知道這個中緣由,被棲梧這般色厲內荏的語氣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看紫陌又看看棲梧。

    而紫陌卻是低下頭,不再說話。以從容的角度看過去,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臉色卻是蒼白了幾分。握著傘柄的手也在不自覺的顫抖。

    場麵變得極其詭異。

    其實話出口的那一瞬間,棲梧就後悔了。

    先帝駕崩後,她曾和紫陌將此事擺上台麵來談過。

    在她“纏綿”第一次毒發後。

    “纏綿”與一般的毒不同,乃天下奇毒之一,至今仍未有解法。發作時,如同被人千刀萬剮,並且還會感覺有無數隻螞蟻在體內遊走,痛苦難當,中毒者備受折磨。但你永遠把握不準它多久發作,發作時究竟是何種形式。發作十次後,就會在這種折磨中慢慢死去。

    當然,中了此毒的人大多會受不了這般非人的折磨而選擇自盡。

    初次毒發,是在龍玄澈登基那天。

    當晚按照慣例皇帝是要去皇後宮裏的,但是龍玄澈卻來了她的棲梧宮,可棲梧卻將他拒之門外。

    龍玄澈在她門外站了許久,然後涼幽幽的說了句:“鳳棲梧,你當真以為朕非你不可了是嗎?”然後拂袖而去。

    當時她已經明顯感覺寒氣入骨,仿佛有人在用鈍刀子一片一片的割她的肉,疼得頭發尖都在顫。聽到龍玄澈的這句話,卻突然覺得心寒也不過如此。

    自此,龍玄澈便再也沒有踏進過棲梧宮,不過聽下麵的小宮女議論過,陛下勤於政務,倒也不怎麽去別宮娘娘那裏,即便在其他娘娘宮裏歇著,也是輪著來的,並未專寵哪一宮主子。

    可棲梧知道,她和他,再無機會。

    “纏綿”毒發後,棲梧連著好幾天都虛弱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紫陌和從容見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急的不行。棲梧不想讓讓別人擔心,後來也還是硬撐著下床吃點什麽。

    雖然她自以為掩飾得極好,但還是被紫陌看出了些許端倪。

    畢竟紫陌的醫術雖然不及棲梧,但是她一直跟在棲梧身邊耳濡目染,自然也差不到哪兒去。

    當下紫陌便要替她診脈,棲梧不肯。

    兩廂堅持之下棲梧隻好淡淡的說了句:“這是先帝的旨意,你能違逆?”

    紫陌頓時如同雷擊,臉上盡是慌亂:“娘,娘娘您在說什麽?什麽”

    “先帝臨終前召見了我,我什麽都知道了。”棲梧也不再隱瞞,開門見山的說了出來。

    紫陌嚇的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紫陌……紫陌……”想說什麽,可是話全都堵在喉嚨處,什麽都說不出來。

    “罷了,我並未怪你。很多事也由不得你選。先前你是先帝的人,現在怕是龍玄澈的人了吧,不過都無所謂,與我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

    “娘娘,紫陌不是”

    “好了,既然是上麵的人的意思,想來你的去留也由不得我說什麽。這件事,你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吧。對你對我,都好。”棲梧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紫陌當然明白。

    雖然她是受人指使安插在鳳府的眼線,但是這麽多年來她呆在棲梧身邊,她早已把棲梧當做自己的親人,和她一起經曆了這麽多,雖然並沒有親自下手毒害她,但她走到現在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和她逃不開。

    她一麵要裝作毫不知情,一麵要將她往深淵裏推,那種負罪感讓她每日都過的無比煎熬。

    而如今挑開來說,她竟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就像背負了許久的重擔突然放下一般。

    可是看到她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紫陌覺得仿佛有人掐著她的脖子,喘息不能。

    從那以後,棲梧和紫陌都裝作什麽沒發生似的,但紫陌還是發現,棲梧有意無意的在疏遠自己,哪怕自己不過是想要探察她的病情。

    而今天棲梧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叫她如何不心酸?

    紫陌苦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