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和車輪滾動的聲音並不能隱去車廂內不斷傳出來細碎的沙沙聲響, 因為不遠處河水淌過的聲音同樣不小, 駕著車趕路的蔣平倒是沒覺得有什麽煩躁的, 隻是心裏難免會多想想未名究竟在做什麽——隨手撿來石塊雕琢，然後又毀掉。

    “等等, ”蔣平不說什麽, 呆在車廂裏悠閑的過分的未名卻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手指稍稍加重了幾分力道將手中那半成品的石塊捏碎後探出頭去，“前麵的分叉口走右邊吧, 這麽大的血腥味隻怕是出事了。”

    “血腥味？”蔣平用力的嗅了嗅, 卻發現自己依然隻能問見一片水汽的味道。

    “……這個說法貌似不太準確, 應該說有非人類在做怪，並且傷了人。”未名說著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輕鬆，讓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的蔣平忍不住皺了皺眉, 但最終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手中持著馬韁的手略微改動了一番力道讓馬車如未名所說的那樣改了個方向。

    未名大致解釋完後也不管蔣平是什麽表情, 自顧自的放下車簾坐了回去, 但還不等他再選一塊石頭來做之前未盡的工作，白五那種俊俏的臉就忽然湊到了眼前：“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聽話？聽誰的？”未名隻當看不到白五湊到了自己跟前, 半點不覺得被妨礙的繼續挑了一塊石頭出來手指翻折靈巧的用一把手指長短的細雕刻刀在上麵留下了大致的紋路。

    “當然是五爺的。”白五看到未名的反應也不意外，隻是想一個有形體的人一樣向後一仰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未名對麵，“你之前不還說這一次是出來追捕當初那個從你手底下逃掉的人嗎, 五爺這麽一提有怨鬼試圖害人就立即改道……這不是聽話還能是什麽？”

    “我說過這兩者之間有矛盾嗎？”未名一心兩用之下做起事來竟然彼此之間都沒有妨礙，手中雕出的紋路一次次變動，每一次都仿佛離他原本的目標更近了許多, “那個逃掉的人也在這方向。”

    “什……”

    “既然注定了會撞上，而以蔣平的性格也一定會管，那麽由我自己來提出才是最好的選擇——反正一個怨鬼而已，與我毫無瓜葛何須我費心替他隱瞞？”不得不說，未名從來都講的是真話，卻每每都不討人喜歡。或者說讓白五這一類有著俠義之心人總是看不慣。

    “……算得倒是清楚。”馬車的速度很快，至少才說了這麽兩句話，未名和白五就聽到了外麵人悉悉索索的說話聲，聽起來似乎還是個不小的村落。

    不知道蔣平在外麵到底看到了什麽，車都還沒停穩未名就感覺到他從車轅上跳了下去，無奈之下隻得自己以極快的速度從車廂裏探出身體挽住了被蔣平丟到了一邊的韁繩，控製著對他而言無比溫馴的馬帶著車一同平穩的停了下來。

    “蔣大人？”未名這一聲語氣清淡的稱呼反而讓原本看著他們一行麵露防備的村民忽然平靜了下來，“雖說我知道你是開封府出身，難免在看到死人的時候有本能一般的反應，但既然不是一人出行，總得顧慮下同行之人的情況吧？”果然，正像未名之前對白五所說的那樣，他對這些開封府的官爺並沒有那種發自內心的尊敬。

    “你早知道有人死了？”想到之前匆匆看到了一眼心肝都被人活活掏出來那名死者，蔣平再顧不得習慣性的隱藏自己的情緒，狠狠的將眉頭緊皺到一個明顯告知了對方自己很不高興的程度。

    “……我記得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未名嘴角溫柔的弧度不變，但不知為何在旁人看來他的表情的確忽然間冷了下來。未名的性格其實並沒有一直以來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和善，至少有人欺上門來的時候，他從來都學不會息事寧人，“這麽一來就算知道也隻會比你早上些許——還是因為有對這種氣息更加敏銳的人告知。”

    “什麽人？”蔣平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態度實在是有些衝動，他本身並不算是脾氣很火爆衝動的那種人，這時候非但沒有因為未名的語氣轉變而生氣，反而飛快的冷靜了下來。

    “喂！”白五站在一邊眼看未名忽然改了態度，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時蔣平的追問才讓他不得不急衝衝的開口，生怕未名因為遷怒而直接將自己暴露在蔣平眼前。

    未名沒有絲毫掩飾的向著白五看了一眼後默默的將視線遠遠的投向了蔣平一個倉促來回的那個方向，遷怒……不至於，不過該說的他也不打算隱瞞：“那一處明顯有怨鬼的氣息，而且看得出來他在這個地方停留過不短的時間。”

    蔣平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原本隻是偷偷豎起耳朵聽著自己和未名對話的村民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間有些敬畏與熱情了起來，當然，並沒有少了懷疑。白五卻看不慣未名如今的態度的神情，深深的再多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確沒有直接對蔣平說明自己身份的意思後幹脆直接順著他所能感覺到的怨鬼氣息追尋而去。

    如今正是青天白日，按理說白五並不能離未名太遠，可在他飄了一段距離後未名和白五同時發現了這樣的限製似乎在進入這座村子的時候忽然間消失了。

    “唉……你這人說話實在是不坦蕩。”蔣平看不到逐漸飄遠了的白五，隻能看著不知道視線投向了哪裏的未名，好半天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他雖然是陷空五鼠之中的智囊，但也隻是腦子稍稍靈活一些，同樣不喜歡文人墨客或是政客之間那彎彎繞繞的腸子，“你也別我和我繞什麽彎子了，說得直白點，發生了這種事我必然得先行通知包大人，關於與你一同去找那逃掉的……”

    “他也在這裏。”蔣平不想繞彎子，未名當然也樂得省事，這讓他的心情稍稍好轉了幾分，“當初他既然能和狼妖混在一起，如今盯上此地的怨鬼也不算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既然要通知包大人不妨一將我的說法一同傳遞回去，看看包大人如何判斷。”

    蔣平也知道之前是自己失禮在先——他原以為既然大哥盧方和公孫先生都沒有將眼前這人視作是騙子或心懷不軌的異國之人，那麽自己雖然沒來得及作出判斷也不至於心存偏見，但如今的情形……顯然，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了解自己。

    蔣平想明白後笑了起來，以他的相貌就算是心情通透後的釋然一笑卻依然不怎麽好看，也看不出什麽善意：“我的判斷恐怕與你不同，不過正如你所說的，我會將你和我的判斷一同稟報於包大人。”

    兩人之間終於形成了幾分默契，幹脆在這個村子中找了戶人家暫住下來等著開封府那邊不知何時會傳來的回應。未名看著忙忙碌碌的蔣平自己卻提不起精神主動去找不知道藏在哪個陰暗角落中的家夥。

    ——不知道是未名本身的緣故還是因為白五的存在，那個氣息一直隱隱籠罩著正座村落的怨鬼一直沒有再現身，也沒有出現什麽新的亂子。

    “他們不出現你再怎麽著急也沒用。”未名抬眼看了看因為蔣平的忙碌而同樣靜不下來的白五，“或者你可以和蔣平直接聊聊各自的發現，說不定能有些新的收獲。”

    白五直接忽略了未名這個顯然沒有一點誠意的建議，停下了來回飄蕩的動作，轉而一臉正色的看向了未名：“我沒能力逼出怨鬼，你一定做得到，這樣等著又算是什麽？”

    “因為這個村子不尋常，”未名撐著臉讓白五就算麵對麵也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你應該也發現了——或許應該說不隻是這個村子不尋常。”

    “就是因為知道我才會這麽焦慮，偏偏你什麽也不告訴四哥。”白五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將那人視作需要處理掉的敵人，那人看你也未必有多順眼，你這麽等著難道就不怕發生什麽讓人措手不及的事？”

    “還不是時候。”關於自己的態度，未名並不覺得對白五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在等……開封府的態度。”

    “什麽？”

    “我原以為借來蔣平可以防止不少可能出現的問題，但顯然他並不真正認可這一點，因為他本身竟然也在懷疑我。”未名對此其實也很無奈。當初對付團藏不能雷厲風行完全是因為顧及著木葉，誰知道到了如今一個本不至於被他放在眼裏的家夥卻同樣不能直接動手……難道真的是他沒事想的太多？

    白五也是玲瓏心思，未名都說的這麽明白了，他自然也很清楚了這其中的道道，一臉不可思議的同時他竟然也有幾分想笑——未名竟然怕蔣平被敵人給策反了？雖然記得不太清楚，但白五還是知道蔣平向來對自己的智慧很有信心……

    一時被這種模糊的心思占去了不少的注意，白五並沒有注意到短短的時間內他們所暫住的這家的院中忽然有一個穿著紅衣官服的青年男子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

    展昭看著眼前簡樸的小院，還有坐在屋簷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未名，溫和有禮的笑了笑作了一禮：“未名公子，不知這村中的命案與怨鬼能否勞煩你再說的詳細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五爺又一次被擠了出去。

    so sad

    假期快結束了，心情略複雜……上學的時候連暑假都不珍惜，工作了才知道自己那時候有多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