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清脆的腳步聲才一響起, 身側場景隨著心念轉換而突兀變化之下未名毫不猶豫的反手就是一刀淩厲的向上撩起。奇怪的是來人不閃不避的直接接下了這一刀。

    下一刻, 兩道血色同時在這一混沌迷蒙的場景之間炸開。

    未名有些驚訝的捂住自己胸前和來人同樣位置的傷口, 向後退了兩步，並沒有收斂起渾身的戒備, 隻是眯起眼以一種全然陌生的眼光打量起逐漸在自己眼前清晰起來的那道人影, 許久，才嗤笑了一聲：“看來這一次，你終於不打算躲了。”他始終記得這人在上一次用手段將自己年紀和心智一並縮小丟進大唐那個世界的事。

    因此, 在才離開因陀羅回到早已準備好的隱蔽地點後就迫不及待的再一次來到了這個地方。

    “上一次就算是我的最後一搏, 如今再避下去, 已經毫無意義。”來人像是感覺不到自己胸前那道不淺的傷口一樣，依舊站得端直清雋。他就站在未名的麵前不遠的地方，如果不是一身衣服以及動作神態不盡相同, 未名竟然覺得自己像是在看一麵鏡子……不過大概，對方比自己長得要更好看一些。

    “你……”未名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瞬, 但其實, 他也沒有太過驚訝，甚至就算對方其實說的不算明白, 他也明白了所謂最後一搏，究竟搏的是什麽，“所以, 你費了大力氣就是為了讓我知道人心時時都在變，一時的決定不代表日後不會自己推翻自己？”可實際上，這樣的東西未名早就知道。

    “是。”那人笑了, 清清淡淡卻也難以拔出其中高高在上的疏離，“誰讓做決定的人注定是你，我——也隻能出此下策。”

    “可是，你顯然失敗了。”未名冷冷勾起了唇角，“這樣的道理我從來都明白，所以你不止是白費力氣，甚至還讓我能更快的下定決心。”

    “……你不必那麽急著做決定，”那人開口打斷了未名想要說出來的話，“還有不少足以讓你思索改變主意的時間，如今，沒有了那些所謂朋友，還有那因陀羅的牽絆，你該明白怎樣才是更好的選擇。”

    “所以你早就知道。”未名的眉眼冷肅了下來，腦海中飛快的將曾經經曆過看似毫無聯係的碎片拚湊在了一起，“當初是你一直用力量維持著因陀羅的意識，卻也是你……將他的意識和靈魂分開。同時，你早就知道隻要回到這個世界他的時間就會回溯到最初……安倍昌浩是你派來給我提醒的？”

    “所謂副本時間原本就是個限界，你未達到時間就死亡對於那個世界的改變自然不作數。這麽一來時間就會倒流回你未來到那世界之前重頭來過。偏偏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一個人物被你帶走，回流不成自然形成死循環。如今那人歸來，一切重新開始並不奇怪。”未名猜對的那人並不否認，甚至還特意講得更明白了幾分，但猜的不對的，他也絕不會承認，“不過，安倍昌浩？我與他之間毫無瓜葛，之所以特意影響你落在那一處，不過是一種感覺。”

    感覺，那一處有對你我有用的東西。

    “可惜，似乎你的影響更在我之上。”那人說到這裏，竟有些遺憾。

    未名漠然的點了點頭，稍稍放鬆了幾□□體上的戒備，讓自己站得更舒適了幾分：“說得……倒是有理。”想到自己居然有心情在這裏和這人將過去的一切掰扯清楚，“那麽，我們來談談正事。”

    “等等。”那人皺了皺眉，說起來他其實對各類的感情都不太明了，這時，也不明白未名究竟為何忽然間就能冷靜到這個地步，像是完全忘了之前還耿耿於懷的因陀羅之事，因為不明白，他舒朗好看的眉終於微微皺了起來，“進入正題？我以為你應該是很在意那個叫做因陀羅的家夥的。還是說，你覺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就足夠改變他的命運？”

    “我不需要改變他的命運，這個世界還困不住他。因為——他是因陀羅。”未名卻在這個時候終於對著那人流露出了一絲淺淡的笑意。

    “我不明白。”那人閉了閉眼，和未名有□□分相似的臉上隱晦的滑過一絲茫然的神色，“那麽，你急著丟下失憶的他，是因為顧忌著之前的問題？據我所知，他一開始對你頗為照顧，就是因為將我的力量誤認成了你。”

    “……他不是我，所以，不會糾結這些。”這話，未名說的艱難，有些事情他其實很清楚，卻難以不去介意。尤其是，這些還是在他獨自一人流落在大唐的時候一點點想得更深入明白的時候慢慢理解的，“但這同樣不是我能坦然的理由。”未名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他並不想為難自己，因此這話才說出口，手中的刀在凝聚了靈力之後銳利的刀氣就已破開周圍混沌的氣息直接狠狠的在那人肩上留下的一道深刻的幾乎見骨的痕跡。

    同時，也將這樣的痕跡落在了他自己肩上同樣的位置。

    鮮血淌下，可無論是那人或未名都仿佛感覺不到那種尖銳的疼痛，未名深吸了口氣，身體難以自抑微微晃動了一瞬：“你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我既然已經猜到了這麽多，那麽接下來你也不妨讓我來猜一猜你的目的？”

    “……我本就知道，而你已經猜到，如今何必費唇舌說個分明。”那人斂眸看了看自己肩上新添的傷，幽幽的歎了口氣——他忽然發現很多事情似乎真的徹底脫離了掌控，至少如今，他幾乎已經完全看不明白眼前未名的心思。

    “我想，你必須先正視一個問題。”未名抬起手掌狠狠的抓在了自己肩膀處的傷口上，控製著血能流得更慢一些，“我倒是忘了問，你……該怎麽稱呼？”

    “我就是你……”

    “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未名很平靜的打斷了那人直接說明兩人關係的用詞，“你必須先明確這一點——早在轉世的那一刻，轉生而成的我和被留下的你就已經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了，哪怕，我們之間依舊有些隱秘的聯係。”在真正說明白之前，未名覺得有必要先明確這樣的前提，不然之後的對話根本無法繼續。

    “……如果你這樣堅持。”許久，那人慢慢的點了點頭，他倒是未必認可未名的說法，但也無心一定要爭個分明，“我並沒有特定的稱呼，畢竟你該明白，我並非一個完整的個體。如果一定要的話，大概，也隻能以‘神’作為代稱。”

    “神？另一個世界的神祇？”未名暗自點頭，算是讓自己已有的猜測更完善了幾分，“既然如此，我們就從……最開始所謂的副本說起吧。”

    見未名堅持，自稱為神的青年慢慢點了點頭，抿唇不語。

    “不，或許應該從選擇那個世界讓我降生開始？”神不開口，未名自己先推翻了之前的打算。其實他未必有多在意那人是否在聽，他……不過是想說而已。

    “我猜，一開始選擇那樣的世界，因為它不完全吧，有缺憾才能更好的切入而不被那個世界抵觸。”未名閉上了眼睛，他甚至說不清楚在說出這話的時候自己究竟是想哭還是想笑，“至於後來所有的副本，不隻是為了讓我成長，更是為了讓我不要和那個世界產生更多的羈絆，最終動搖——不得不說我真佩服你，或者說佩服前世的我。竟然連自己都能拿來做局，真的沒想過事情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嗎？”

    比如，作為棋子的我並不想按照之前所安排的道路走下去。

    哪怕那其實真的是一條坦途。

    “或許想過，或許沒有。”神抿著唇，也說不上自己心中的情緒名為何，但大抵，也不異於平靜，“你猜得到，就該明白那其實已經是擺在我、也就是那時的你麵前的唯一道路。”

    “是啊，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未名冷冷的勾起了嘴角，一點也不因神刻意的要引動自己的情緒而有絲毫的心緒波動，“看來我沒猜錯，那時我所誕生的那個世界出於一個很危急的時刻，大概是——”

    “這點不需要你來猜，我可以告訴你。”神知道這個問題不那麽好猜，他也不介意直接告知未名，“不知你可聽聞過末法時代，那時大概就是這樣的局麵，諸神隕落，最終也隻剩下了我，為了……”

    “為了救世？”

    “我不否認那時還沒危機到這樣的程度，雖然可能性地位但世界有著另外的選擇，沒有了神依然可以向著另一側發展，但是……”

    “但是你也有著野心對吧？”未名又一次不客氣的打斷了神的話，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聽眼前這人說任何一句話，“沒有了神無論那世界能走到怎樣的地步也與你無關了，所以奪取另一個世界的力量用來填補自己的世界，從而維持自己的身份，或者更近一步成為那個世界新一任的掌控者？”

    “我不否認自己有私心。”神輕微的皺了皺眉，“未名，你的心，太亂了。”

    “我知道。”未名深吸了一口氣，“可我就是長成了這樣的性子，如果不是這樣的態度，那麽我也根本不會是如今的我——正因為如此無論結果是錯是對我都全盤接受。如今我並不想選擇曾經的自己所選擇的道路，至少這一刻不想，所以——”

    “所以至少這一刻，我會拚盡全力去阻止自己改變成那樣的可能，哪怕舍了這條命。”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體會到分卷的惡果了……分一次就大幅度掉一次點擊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