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後來的故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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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設黑海花費了近百年的時間,人類成功開發了黑海周圍的幾十條航線, 讓黑海成為一個極其重要的交通樞紐,每一天都有無數艦艇和人類經過黑海, 有時候它甚至能接收到來自更高或更低星際文明的古怪訊息。

    與人類不同的陌生生物也會穿越蟲洞,來進行它們自己的旅行。它們經過黑海的時候,往往會對黑海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有那麽一段時間, 馬賽科學署的人把黑海稱為“雷達”,因為它是人類與第二類和第三類文明之間溝通的雷達。

    “黑海上麵是有軍隊駐紮的,他們不會那麽輕易就改變通訊頻率, 所以一直發到他們收到為止。”白令站在駕駛艙裏看著屏幕,讓皮耶爾向黑海發送訊息。

    皮耶爾再次按下發送按鈕,有些無奈地轉頭看白令:“艦長,這已經是第二十八次發送。”

    “我知道。”白令很冷靜,“繼續。”

    皮耶爾問她:“艦長,你呢?你想回馬賽嗎?”

    白令瞧了他一眼:“問我這個做什麽?想打聽什麽八卦?”

    “我想回馬賽。”皮耶爾小聲說,“雖然馬賽上已經過了三十年, 但我的父母和姐姐應該都還在。”

    白令沒出聲, 摸了摸皮耶爾的頭發。年輕的男孩頭發微卷,揉起來讓她想起自己和丈夫一起養的那條狗。

    白令很快停手了。

    “不用擔心。”她安慰皮耶爾, “抵達馬賽之後,我會問他們要一艘艦艇的。想回馬賽的人就回, 皮革米可以帶你們回家。”

    她想了想, 又補充一句:“要是他戒酒的話。”

    皮革米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手裏的酒**子晃蕩著,濺出幾滴酒漿。

    此時,江徹奧維德正在前往廚房的路上。他們躲過了酒液,繼續快步往前走。奧維德吃完了圖雷天然酵母麵包還是覺得不夠,要求江徹帶他去廚房弄點兒睡前甜點。

    “聽過黑海的白骨蛇嗎?”江徹心情很好,“那是黑海的特產,一種身上幾乎沒有肉的蛇,骨頭很多很細,是真真正正的皮包骨頭,所以被叫做白骨蛇。”

    奧維德老實回答:“沒聽過。沒肉怎麽吃?好吃嗎?”

    “雞爪也沒肉,你還不是一樣吃得挺高興?”江徹走到廚房的hòu mén,小心推開了,“我一直想嚐嚐白骨蛇,沒有肉隻有皮,不知道吃起來是什麽滋味。”

    奧維德正想說話,卻在聞到廚房裏散出來的香味後停了口。

    兩個廚師正巧揭開了蒸籠,白茫茫的蒸汽一股股從籠裏冒出來。奧維德聞到了一種熟悉的香味。

    “山藥?”他奇道,“蒸山藥?”

    “桂花蒸山藥。”廚師拿出一小**桂花蜜,滴在碟子上的山藥片上。

    奧維德這下知道江徹那些不讓自己吃的桂花蜜到底去哪裏了。

    他萬分震驚,且帶著幾分悲憤,拉住了江徹:“你把桂花蜜給了別人?我隻分得一點!”

    而且那一點也已經吃完了。

    已經快到廚師下班的時間,他們三三兩兩地在廚房裏吃零食,看著江徹和奧維德拉拉扯扯地進來了。

    江徹湊過去聞了聞山藥,拿起一塊就放進嘴裏。

    這是廚師用今天剩下的鐵棍山藥來製作的。鐵棍山藥在移植到馬賽之後,花了很長時間才種穩妥,而且口感比在地球上還要細膩滑潤。

    山藥的吃法也很簡單:去皮切成一寸左右厚度的山藥片,整齊列在碟子裏,隔水蒸熟就能吃。

    這次用的鐵棍山藥蒸熟之後又糯又滑,香氣清爽。桂花蜜稠稠地堆落在山藥片上,入口的時候先是嚐到甜滋滋的蜜,然後才是軟糯的山藥,熟得幾乎入口即化。嚼了兩口,山藥的香和桂花蜜的甜混合在一起了,整個口腔裏都是熱騰騰的食物香味,忍不住咕嘟一聲就咽進了腹中。

    奧維德見江徹不理自己的抗議,自顧自地開吃,隻好也伸手開動。

    廚師們蒸熟了三碟,分了江徹和奧維德各一碟,以多謝江徹tí gòng的桂花蜜。

    “這個桂花蜜好吃。”大廚說,“我第一次吃到這麽好的。”

    他話音剛落,廚師堆裏傳出一個女孩的聲音:“還是藍莓山藥好吃,酸甜的。”

    江徹和奧維德抬頭一瞧,發現唐墨不知何時混了進來。

    “藍莓呀,吃過沒有?”她看著江徹,“又酸又甜,比你這種光有甜味的桂花蜜有意思。”

    江徹莫名其妙:“你……不是唱歌的嗎?”

    “唱完了。餓了,來吃飯。”唐墨手裏拿著一塊奶油麵包大嚼,“聽說你很會做菜?”

    江徹活了幾百年,雖然大部分時間是睡過去的,但自覺自己是個長輩了,對唐墨這種毫不客氣的口吻沒什麽耐受力,轉頭不理她。

    桂花山藥吃了一半,唐墨湊過來看江徹。

    “我們都是純亞洲血統嗎?”她又問奧維德,“你呢?你是什麽血統?”

    江徹還是沒理她。奧維德想搭理她,但是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基因來自地球上的那個地方,想搭理也沒辦法。

    唐墨從奧維德的碟子裏拿起一塊山藥。

    “你這個人不行。”唐墨說,“你們為什麽不在樓上住?”

    奧維德一頭霧水:“什麽?”

    唐墨嚼著山藥,一雙明亮的黑眼睛盯著奧維德。奧維德的頭發又長長了一段兒,發根處新長出來的頭發是漂亮的金色,和先前染的黑發湊在一起,像是一個失敗且古怪的拚盤發型。

    唐墨笑了一下。

    “他們告訴我你倆是一起的。”她說,“為什麽要住一層儲物倉的工具間啊?那麽小。你應該和他一起,住你的乘客房間。乘客的房間比工具間好那麽多,你們卻不住。”

    她頓了一下,綜合自己在廚房這裏聽到的所有信息下了一個結論:“你對他不好。”

    唐墨又拿起一塊山藥,用山藥指了指江徹。

    奧維德:“不行,你不能再吃了。這是我的。”

    唐墨:“……我是在指責你。你對他不好,你不應該跟他一起蝸居在清潔工的宿舍裏,你要帶他到你的房間去。”

    奧維德小聲解釋:“房間,房間嘛……可是我也沒有房間。

    他是混上來的,他是一個身懷任務的shā shǒu,他哪裏有可供自己和江徹睡的房間。

    江徹聽不下去了,奧維德根本沒有抓住重點。他在奧維德身後伸出個腦袋:“唐xiǎo jiě,你弄錯了,我們不是一起的。你們都弄錯了。”

    唐墨飛快地,在奧維德眼皮底下又從他碟子裏搶了一塊山藥。

    在奧維德憤怒的低吼裏,她用懷疑的眼神打量江徹。

    然後嗤笑了一聲,表示自己完全不信。

    江徹這下終於徹底醒悟:這個女孩和自己的mèi mèi,完全不像。

    “皮耶爾。”白令在自己的椅子上轉了一圈,“啊,皮耶爾……”

    皮耶爾:“您餓了麽,艦長?”

    “是的。”白令高舉起手臂,伸指指向駕駛艙艙門,“親愛的皮耶爾,去廚房弄點兒東西來,救活你的艦長。”

    皮耶爾:“您沒吃晚飯?”

    白令:“我太累了,晚飯不夠。我要烤雞,塗密西西比蜜汁的那種,不要太小的。”

    皮耶爾:“可是您昨天和前天晚上都吃了密西西比烤雞。”

    白令坐直了身,沉思片刻:“對,你提醒我了。”

    她換了個菜:“那烤鴨吧,謝謝。”

    皮耶爾屈服了。他摘了耳機,正準備起身,控製台上方的一個按鈕突然亮起了綠光。

    “艦長!”皮耶爾大叫一聲,立刻打開了接收設備,“黑海回答了!”

    白令也立刻站了起來。這是浮士德回到正確航線之後,他們與外界取得的第一個聯係。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語調平穩,帶著明顯的疑惑。

    “這裏是黑海。”他說,“你們是誰?”

    白令饒有興味地打量奧維德,目光在他已經顯露出原本發色的頭發發根處看了幾眼:“你的徽章呢?”

    她的衣上別著橙紅色的學院畢業徽章,突起的鳳凰號反射了屏幕的亮光,有一圈明亮的弧形。

    奧維德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沒錢讀下去,沒畢業。”

    白令:“你操縱過艦艇嗎?”

    奧維德:“我在模擬機上使用過。”

    白令:“得分?”

    奧維德:“模擬機操縱過23次,全5。”

    “成績很好嘛。”白令指著自己的徽章對奧維德說,“聽好,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們所有人能不能脫離,全看這一次了。如果我們順利回到了馬賽,我會把這個徽章送給你。”

    奧維德愣了一下,隨即緊張且認真地點了點頭。

    林尼跟眾人解釋了這次脫離行動的關鍵。

    正在全速接近浮士德的哥白尼號會在適當的距離和角度上,朝著浮士德發射出一枚火箭。

    火箭在飛行過程中,由於受到核球引力的影響而無法保持直線,它的運動軌跡將會是一個角度很小的弧形,而這個弧形將接觸到浮士德外層的一個塔台。

    在火箭撞擊塔台的瞬間,塔台會脫離浮士德,以減少火箭衝擊對浮士德的影響。

    而在火箭發射的時候,浮士德也將同步加速。火箭撞擊塔台之後,保持加速運動的浮士德將利用這一部分衝擊力,改變自己的軌道,以最高速度擺脫核球的引力圈層,離開這裏。

    這就像打台球:哥白尼是打球的人,而火箭就是白球。白球以一定的角度和力度撞擊目標球,並且把目標球推向預定的方向。

    江徹坐在駕駛艙邊上聽完了林尼的話。

    他的心砰砰直跳: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行為。

    在整個過程中,火箭發射的時間和塔台脫離的時機都極為重要。

    塔台如果脫離得太早,火箭帶來的衝擊力就無法適量傳到浮士德上,把浮士德推離;塔台如果脫離得太遲,浮士德要承受過強的衝擊力,或者艦艇毀滅,或者被推到更深更遠的星係上,永遠無法回來。

    “這個方法我在使用模擬機的時候看過。”林尼問奧維德是否知道這種推進方法,奧維德立刻回答,“它是一個經典案例。”

    “沒錯,你學得很好。”一直聽著浮士德這邊對話的西爾維婭艦長笑著說,“這是五百多年前‘大撤退’裏發生的事情,荷馬號用這種方式把脫軌的鳳凰號推回了正確的航道。”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打開了哥白尼號的全艦廣播。

    白令也和她做出了同樣的操作。她們彼此的聲音都在對方的艦艇上回蕩,傳入每一位船員或乘客的耳中。

    “你們似乎早有準備。”白令問,“這是科學艦的自救辦法嗎?”

    “不是。”西爾維婭艦長坐在艦長椅上,十分輕鬆地轉了半個圈,“我們在發現自己被核球引力捕獲之後,立刻想了很多個逃脫方案。這個推進的方法原本是用在我們身上的,但是受困的4時中,我們沒有遇到過任何一艘馬賽的科學艦。”

    這是一個奇妙的巧合:為了求救,不清楚科學艦通訊頻率的白令打開了全頻道發射裝置。而為了發現同伴,哥白尼同樣打開了全頻道的接收裝置。

    哥白尼失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在一百年間,科學艦的通訊頻率已經更改,哥白尼船員們熟悉的那個頻道已經不再使用了。他們的呼救無人聽到,自己卻在這次巧合中,接收到了來自後輩的聲音。

    在西爾維婭艦長身後,駕駛艙裏站滿了人。有的人剛剛才哭泣過,此時已經振作起來,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其餘的人則安靜呆在駕駛艙中,注視著大屏幕上的白令等人。

    “趁資料還在傳輸,我們說說話吧。”西爾維婭低聲說,“馬賽現在怎麽樣了?”

    和一百年前相比,馬賽新增了兩千多艘艦艇,整個行星上遍布著兩百多個宇宙港,每一天都有無數的艦艇和馬賽人在星辰與故鄉之間來往穿梭。科學艦開始了對核球的第124次探索,返回地球的航線也被開發了出來,中轉站上排遣了管理員,一切都在有序進行。

    有人出生了,有人死去了。有的星星塌陷了,生成黑洞;有的星星誕生了,宇宙的角落又明亮了一點。

    哥白尼上的所有人都安靜傾聽著林尼的聲音。

    他們偶爾的回問和驚歎,也通過全艦廣播傳到了浮士德的每一個角落。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但一顆赤誠之心,卻沒有絲毫分別。

    江徹用安全帶把自己捆在了椅子上。駕駛艙裏沒人管他,奧維德要求他必須陪著自己,“否則我會因為過分緊張和害怕而無法正常觀察浮士德的角度和塔台脫離時機”,白令同意了。

    江徹不敢開口,怕打破了這份古怪的默契。林尼說得又快又穩,像是想把這一百年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哥白尼上的人。

    “待會兒可能有點暈。”奧維德移動了椅子,湊到他耳邊說,“比遷躍暈多了,希望你不會吐。你要問西爾維婭艦長什麽事,我幫你?”

    江徹點點頭,低聲問:“不問了……奧維德,大撤退的時候,這個案例是成功的嗎?”

    “成功。”奧維德說,“鳳凰號回到了正確的軌道上。”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開口:“但荷馬號消失了。”

    江徹一愣:“什麽意思?”

    奧維德對他做了一個開槍的手勢:“就像開槍會有後坐力一樣,發射火箭也一樣有後坐力。當年荷馬號把鳳凰號推回去之後,因為反作用力的影響,自己落入了行星帶裏。哥白尼號也是一樣的。”

    江徹抬頭看著屏幕,難以置信。

    在宇宙的遠處,那些認真傾聽林尼說話的年輕人,像是已經欣然接受了這個結局。他們平靜且認真,沒有流露出一絲悲愴。

    “哥白尼上裝載著當時最先進的反引力場設備,這個設備能保證科學艦不會被核球的引力場捕獲。但是返航的時候,反引力場設備故障了。因為哥白尼本身質量很大,它受到的引力因此也很大,本來就幾乎不可能逃脫。發射火箭之後,由於反作用力的影響,它會被瞬間反推入更深的核球引力圈。”奧維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它會徹底被銀河核球的引力捕獲,永遠沒有掙脫的機會。”

    話音剛落,另一邊的皮耶爾開口了。

    “我們能看到哥白尼了。”

    眾人齊齊抬頭看向領航員麵前的屏幕。黑暗的影像裏,有一團星塵正在沉默翻滾。

    在浮士德的後方,一艘閃動銀光的艦艇正穿破渾濁的暗灰色星塵,緩緩鑽出來。

    哥白尼上所有的科研信息傳輸完成的時候,西爾維婭和白令同時關閉了全艦廣播,隻保留了兩個駕駛艙之間的即時通訊。

    “一切準備就緒。”船員的聲音傳來,“火箭準備完畢,發射角度調整中,距離火箭發射還有三分十秒。”

    哥白尼號的駕駛艙裏,人群漸漸散去。還留在駕駛艙中的幾個船員也固定了自己。

    西爾維婭注視著屏幕上顯示的角度、距離和時間。

    “領航員。”她突然開口,“你的名字是?”

    “米勒。”黑發的年輕人舉起了手。

    “大副。”西爾維婭繼續問,“你的名字是?”

    “伊麗莎白。”

    ……

    西爾維婭的聲音在駕駛艙裏回蕩。船員們一個個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堅定而有力。

    白令、林尼和皮耶爾都站了起來。他們右手握拳,按在了左胸的徽章上,注視著西爾維婭。奧維德沒有徽章,他和江徹都攥緊了拳頭,看著自己的前輩。

    變調的機械聲傳了出來。

    安全帶從艦長椅上躍出,把西爾維婭扣緊在位置上。

    “我們進入更深處,也會繼續做研究。”西爾維婭說,“越接近核球,我們能發現的東西就會越多。哥白尼是馬賽的科學艦,哥白尼的全體船員都牢記著自己的使命和職責。”

    她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上,那裏也別著一枚一模一樣的橙紅色徽章。

    “我發誓,我將永遠忠誠。”西爾維婭低聲念出一句話,隨即笑著衝白令揮手,“再見。”

    影像震動著,屏幕轉為一片灰暗。

    一枚火箭旋轉著從哥白尼的wǔ qì艙門中竄出,直奔浮士德而來。

    與此同時,林尼、皮耶爾和奧維德同時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請求加速。”林尼說。

    他調整著浮士德的速度和角度。

    “前方無障礙。”皮耶爾沉聲道,“一切正常。”

    “塔台脫離程序即將啟動。”奧維德低聲開口,“我來報數,20、19、18……”

    白令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

    “全速前進!”

    江徹呆呆看著皮耶爾那邊的屏幕。

    所有人都很冷靜,包括他自己。悲傷顯得不合時宜,也無從談起。西爾維婭和哥白尼上的所有人都太過坦然和冷靜了,仿佛這隻是一次小小的意外,一次微不足道的犧牲,不值一提。

    在火箭竄出來的瞬間,哥白尼便再次落入星塵之中。由於受到強力撞擊,在哥白尼的位置上,星塵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它背後深沉的黑暗。

    閃動銀光的艦艇翻滾著,墜入黑暗。

    星塵再次合攏,在無聲無息的畫麵裏,哥白尼永遠失去了蹤跡。

    白令饒有興味地打量奧維德,目光在他已經顯露出原本發色的頭發發根處看了幾眼:“你的徽章呢?”

    她的衣上別著橙紅色的學院畢業徽章,突起的鳳凰號反射了屏幕的亮光,有一圈明亮的弧形。

    奧維德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沒錢讀下去,沒畢業。”

    白令:“你操縱過艦艇嗎?”

    奧維德:“我在模擬機上使用過。”

    白令:“得分?”

    奧維德:“模擬機操縱過23次,全5。”

    “成績很好嘛。”白令指著自己的徽章對奧維德說,“聽好,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們所有人能不能脫離,全看這一次了。如果我們順利回到了馬賽,我會把這個徽章送給你。”

    奧維德愣了一下,隨即緊張且認真地點了點頭。

    林尼跟眾人解釋了這次脫離行動的關鍵。

    正在全速接近浮士德的哥白尼號會在適當的距離和角度上,朝著浮士德發射出一枚火箭。

    火箭在飛行過程中,由於受到核球引力的影響而無法保持直線,它的運動軌跡將會是一個角度很小的弧形,而這個弧形將接觸到浮士德外層的一個塔台。

    在火箭撞擊塔台的瞬間,塔台會脫離浮士德,以減少火箭衝擊對浮士德的影響。

    而在火箭發射的時候,浮士德也將同步加速。火箭撞擊塔台之後,保持加速運動的浮士德將利用這一部分衝擊力,改變自己的軌道,以最高速度擺脫核球的引力圈層,離開這裏。

    這就像打台球:哥白尼是打球的人,而火箭就是白球。白球以一定的角度和力度撞擊目標球,並且把目標球推向預定的方向。

    江徹坐在駕駛艙邊上聽完了林尼的話。

    他的心砰砰直跳: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行為。

    在整個過程中,火箭發射的時間和塔台脫離的時機都極為重要。

    塔台如果脫離得太早,火箭帶來的衝擊力就無法適量傳到浮士德上,把浮士德推離;塔台如果脫離得太遲,浮士德要承受過強的衝擊力,或者艦艇毀滅,或者被推到更深更遠的星係上,永遠無法回來。

    “這個方法我在使用模擬機的時候看過。”林尼問奧維德是否知道這種推進方法,奧維德立刻回答,“它是一個經典案例。”

    “沒錯,你學得很好。”一直聽著浮士德這邊對話的西爾維婭艦長笑著說,“這是五百多年前‘大撤退’裏發生的事情,荷馬號用這種方式把脫軌的鳳凰號推回了正確的航道。”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打開了哥白尼號的全艦廣播。

    白令也和她做出了同樣的操作。她們彼此的聲音都在對方的艦艇上回蕩,傳入每一位船員或乘客的耳中。

    “你們似乎早有準備。”白令問,“這是科學艦的自救辦法嗎?”

    “不是。”西爾維婭艦長坐在艦長椅上,十分輕鬆地轉了半個圈,“我們在發現自己被核球引力捕獲之後,立刻想了很多個逃脫方案。這個推進的方法原本是用在我們身上的,但是受困的4時中,我們沒有遇到過任何一艘馬賽的科學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