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的戰鬥小組又要出發了，這次是五個人，目標則暫定為收集智慧之輪和斬殺叛軍四大將之一的“大地”——李維德。與之前的數次遠行相比，這次他們做了更加充分的準備，除了小艾的座機，其他人基本都是處於最強狀態，這已經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了，即便在工會戰爭已占主導地位的當下。

    臨行之日，小麥和劉亞都沒有來送行，他倆已經習慣五位大仙這種動不動就要消失上一段時間的做法，按倒黴孩子的說法，有些人一輩子你就別指望他會安靜下來，而當這種體內流淌著嚴重冒險分子的家夥由一個變成一組的時候，你該祈禱的是周圍的人不要被這些狂熱份子給同化掉。與王脈和倒黴孩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眾狼牙，據說，他們倒是很有人情味地送出去好遠好遠。

    而這個時候，劉亞已經來到了雲實村做實地考察，看能否將此地建成一個補給型市場，這是小麥交給他的任務。本來科學家先生是沒空的，但是他的臨時雇主冉靜突然跑去搜集特殊材料，於是他就空閑了下來，再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劉亞百無聊賴地從小村東麵逛到西麵，又從西麵跑到北邊，反反複複看了多次，都覺得如果在此地建什麽經濟體製的話，貌似賠錢的幾率蠻大的，距離主城遠，既是優勢，又是缺陷，總之，最後肯定還是要看王脈團隊的操盤以及宣傳能力，隻是這樣一來，劉亞覺得自己出現在此地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了。

    正打算回去，突然一個蓬頭垢麵的家夥從一處破鐵皮屋子裏鑽了出來，正好和劉亞走了個頂頭碰，倒黴孩子還以為是什麽npc，抬手就點，結果係統判定成了攻擊，隻見人物跨前，一個直拳將對方打得頭向後仰，眼圈黑腫。

    “我嚓，幹嘛？”被打的人驚了。

    劉亞趕忙收手，肅立，“不好意思，我以為是npc呢？你怎麽弄成這樣了？”

    眼前的家夥實在是狼狽，一頭亂蓬蓬的長發，大多還是打了結的，臉上的灰怕也有些年月了，已經看不清底色，駕駛服倒是完整，隻是同樣油漬密布，於是他驚呼及叫罵時的那口白牙到顯得另類非常了。

    “有我這麽髒的npc麽？”原來這家夥也知道自己不幹淨。

    劉亞考慮了一番，諾諾道：“也不是沒有，半人半獸的，我也見過。”倒黴孩子說的是那些雲實地底的變異生物。

    “懶得理你。”說完，那人便匆匆離開了，朝著村口的方向。

    倒黴孩子想了想，跟了上去，“我說，哥們，有點不對啊，補給村內都是安全區，禁止攻擊的吧，為什麽你會受傷？”在擊中對方眼眶的時候，劉亞確實有看到一個鮮紅的－26從對方頭上飄起。

    “跟你沒關係的吧？”那人反問。

    劉亞有些躊躇，可是轉瞬即下定決心一般，伸過手去，“劉亞，不介意的話，交個朋友吧。”對於遊戲中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到了倒黴孩子這個癡狂程度，吸引力還是很致命的，不然以他的性格，又怎麽會主動去結交別人呢？

    對方拍掉他的手說，“陽光，交朋友就免了，我沒朋友。”

    “還真是個驕傲的家夥。”倒黴孩子暗想。

    一時，兩人間的氣氛有點僵，陽光倒是沒再表現出什麽異常，站了一會，就轉身離開了。

    但是劉亞的好奇心一旦被調動，可就沒那麽容易熄滅了，對方不合作，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於是轉回身，偷偷跑去陽光出來的那間鐵皮房內。

    房間內異常昏暗，一條石床，再無其他家私，炊具及餐具被丟在門口的角落，日子久了，周圍的灰塵已經結成縷，隨著微風輕輕蕩著。房間的主人是個幹瘦幹瘦的小孩，大概有十幾歲的樣子，但是長期的營養不良，已經造成了他發育上的畸形。他窩在床頭與牆之間的角落裏，手中摟著一張紙片，瞌睡極了，頭一下一下地點著，卻又不肯睡，似乎是怕被搶走珍貴的東西那樣。

    倒黴孩子瞬間被擊中了心中的某塊憐憫，這樣的陳設配合這樣一個近乎已經被世界遺忘的孩子，誰都要動容，何況他還是個本就多愁善感的人。一直以來，王脈正慢慢將一個末日荒蕪的城市變成一塊富庶的土地，衣著光鮮的人們開始遊蕩在街頭，醉人的霓虹也開始點綴起夜空來，這一切讓劉亞漸漸忘記了曾經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原來世界本沒有變。

    劉亞輕輕走上前去，點了點小男孩，一個對話框彈出來，“不要……我……我……餓。”

    下麵有幾個選項，倒黴孩子沒做任何考慮，直接選擇了贈送食物。小男孩隻敢用單手從科學家那裏接過吃食，虛弱得隻來得及吃了幾口，便沉沉睡去，嘴裏甚至還含著沒咀嚼完的壓縮食品。

    劉亞就這樣一直地站著，很久很久，直到男孩醒來。他的精神依舊萎靡，迷迷糊糊的，又吃了些東西，似乎也恢複了一點體力，他將手中的那紙片拿到眼前，確定沒有丟失後，安心地再次睡去，隻是此時他臉上已經滿是滿足的笑容，那種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一般的充盈感。

    看到男孩無恙，劉亞倒是明顯地鬆了口氣，不知怎地，突然就對那設定劇情的機械設計人員多了些帶著崇敬的恨意。大抵是惱他們總不厭其煩地從各個方麵摧殘自己脆弱的神經吧！進而討厭起自己的性格，明明都是假的，卻又無論如何也漠視不了，就更別談什麽無視了。倒黴孩子暗想，“如果把此間的事情公布出去，肯定是要招來一片鄙視和非議的吧？”

    就在這胡思亂想間，一晃眼，劉亞已經呆在鐵皮屋子裏近三個小時了，小男孩睡了又醒，吃點東西繼續睡覺，反反複複，直到劉亞已經打算離開的時候，才聽到了一段囫圇的整句，“不要搶我的食物，媽媽餓死了……阿爸把自己的腿給爺爺，爺爺哭了一整夜，村子裏的人都說爺爺瘋了……爺爺說，要活下去……，為了那些希望我們幸福的人……”

    劉亞感覺自己難以呼吸了，仿佛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喉嚨，他用顫得厲害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小男孩，係統給出選項，“是否搶奪彼埃爾·多多的食物？”

    彼埃爾——彼埃爾·多多，一下子，劉亞全都明白了，有人發現了這個秘密，在小彼埃爾獲得食物的時候，多次進行了搶奪，從機械一貫的尊重現實作風來看，小男孩很快就會進入虛弱狀態，而他的親人——那個半瘋半傻的賣彈藥的老人，隻好鋌而走險地去村外尋找食物，結果一去不回，不得不放棄了自己深愛著的孫子。

    劉亞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他現在必須離開了，再在鐵皮房子裏呆著，他相信自己肯定會窒息的。結果，慌不擇路的倒黴孩子撞到了人，那個自稱叫做陽光的家夥，不過現在位置調換了，這次狼狽的是他而非對方。

    跟著一個瘋狂的念頭出現，劉亞上前一把攥住對方的衣領，狠狠將他頂到牆上，“**幹了什麽？”

    陽光目光冷漠，“你沒病吧？”

    “**到底幹了什麽？為什麽我能在安全區攻擊你？”倒黴孩子歇斯底裏地吼，像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

    “放手，不然我掛了你。”

    劉亞嗤笑，輕蔑道：“你聲望跌破0了吧？對npc做壞事都是要減少聲望的，你能被我攻擊，說明你不再受係統保護了，是你搶了彼埃爾的食物，害死了他爺爺。”到後來已經不是質問，而是大聲控訴著罪犯的罪名那樣。

    這時陽光的忍耐也到了極限，雖然不情願，但他還是出手了，一套簡單的連續槍擊，就把倒黴孩子放翻在地，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劉亞的屍體上，“神經病。”

    下一刻，劉亞已經出現在了雲實城的醫院裏，他仰頭看著潔白的天花板。

    “幫我查查，有沒有人在一個叫陽光的家夥那買到過極品裝備或者零件。”這是他發給小麥的信息。半個小時候，小麥的紙條發了回來，“四星期前，你說的人出手過一套《實體彈藥配方》，價格4600需。”

    “雲實小站的npc多多老人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王脈又自忙碌了一會，消息傳回，“快兩個月了。”

    “幫我個忙！”

    “說！”

    “我要那個叫陽光的垃圾在中三服消失。”

    劉亞走出醫院，天空又變得陰沉起來，到處都是不真實的灰，灼熱的陽光也無法驅盡那一層朦朦的哀傷，空氣中傳來一陣陣哀鳴，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為什麽要這樣對待這些npc？隻因為他們是虛擬的數據？還是說，我們的良知已經到了為一己私欲予取予求的地步？難道真的如同他人說得那樣，罪惡隻滋生於無負擔的錯誤。這些已經投射進了現實，隨來救贖我們脫離這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