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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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戲咱們就真打吧,反正女孩子們,手勁兒也不大,拍完了咱們晚上一塊出去搓一頓怎麽樣?”
副導演在那邊哄完了導演,又過來哄肖景深這個“小配角”。
暈的迷迷糊糊的男人點了點頭。
無論在鏡頭之外是多麽的昏沉,一聽見打板的聲音,肖景深立刻精神了起來,這是他在從業十幾年間練成的職業素養,畢竟作為一個“還債機器”,別說像是眼下這樣發燒了,身上打著石膏還要演戲的情況都出現過不止一次,大冬天跳冷河,烈日地裏連續拍上幾個小時也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能熬過去的,就像過去的每次一樣。”這樣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肖景深迎來了第一個真正甩到他臉上的耳光。
他下意識有技巧的閃避讓這個耳光看起來凶狠但是並沒有什麽殺傷力。
這場戲應該過了吧,垂著頭的他卻並沒有等來導演說好的聲音。
因為站在他對麵的女演員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抱歉啊導演,人家是第一次打人啦,我找找手感,下次肯定就過了!”
笑場的人一邊笑一邊道歉,聲音落在離她最近的肖景深耳朵裏聒噪又刺耳。
“你都不會生氣啊?”退回到一開始站位的位置,肖景深身邊的女演員裹著助理送來的外套小聲問他。
“沒事。”
肖景深抿了一下幹裂的嘴唇。
生氣?一個欠債幾千萬的人有生氣的資格麽?他要賺錢,跟公司的合約上他每年都要賺到足夠的錢來抵償債務,微笑和善能換來金錢,爭執與憤怒會讓他有接不到下部戲的可能。
他不能爭吵、不能抱怨,更不能離開拍攝現場。
這些有任何威脅性的行為都做不到,生氣,不過是當了個讓人恥笑的小醜罷了。
再次開拍,肖景深看見女孩兒揮過來的手,想要閃避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太聽話了。
一個耳光重重地落在他的臉上,肖景深感覺不到疼痛,隻有耳朵一陣轟鳴,讓他覺得天旋地轉。
依然沒有喊停,沒有人說“ok”。
此時,劇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開進拍攝現場的車子給吸引了。
“砰!”車門打開又關上,有人從裏麵走了出來,徑直越過來驅趕她的劇組工作人員,走到了肖景深的麵前。
“你還真是把自輕自賤四個字發揚到了極致啊。”
雙手撐著自己的腿讓自己勉強站立,肖景深抬頭,看見身穿白色衣服撐著一支紅傘的女人站在他的麵前。
“我……桑杉……”
他動了動嘴唇,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走,跟我回去。”
桑杉直接去抓肖景深的手臂,抓住之後突然一頓。
旁邊的人看見這個莫名開車闖進來的女人抬手,動作輕柔地撫摸了一下男人的額頭。
“除了自輕自賤之外你還得加一條還愚不可及。”
嘴裏是這樣說著的,桑杉還是解下自己身上白色的羊絨披肩裹在了肖景深的肩膀上。
“他在發燒。”站在一邊的女演員說,“我感覺他越來越嚴重了”
“知道他的休息室在哪麽?麻煩你把他的東西都拿過來。”
纖細的手臂穿過男人的腋下,桑杉扶著肖景深,直接對那個年輕女演員下了指示。
“好!”
女演員毫不猶豫地轉頭就往他們休息的地方跑,顯然忘了自己應該是站在哪兒一邊兒的。
工作人員們終於緩過神兒來要攔住這個女人帶走他們劇組的演員,桑杉沒理會他們,雖然還挺吃力地支撐著一個大男人的身體,她的氣勢依然足以震懾別人,冷冷的目光環視一周,最終她轉頭直接看向劇組的導演:
“林導,您好,上次咱們在張建新先生那見過。”
張建新是現今影視圈兒裏一個有名的投資人,他沒有什麽固定的合作公司,隻要是感興趣的項目都喜歡摻一腳,很受一些沒什麽名氣的製片導演的追捧,如果能和他搭上線,別的不說,下一部他自己想拍的電影至少不用再苦哈哈地一家一家求投資了。
聽見張建新的名字,剛剛臉色還極其難看的林導演一下子就溫和了下來:
“您是?”
“我叫桑杉,前一陣兒張先生給李許默導演的電影投資就是我牽的線。”
如今這個圈子,桑杉這個名字已經足夠的響亮,這個年輕的女人出了名的人脈廣手腕高,跟幾個赫赫有名的投資人都能搭上線。
李許默今年才三十多歲,作為一個導演他非常年輕,之前隻拍過廣告和隻能在視頻網站播出的電影,這樣的人能從張先生那拿到錢讓圈兒內人驚詫了許久。雖然自從周荇戲劇性地一夜成名之後很多投資方都開始青睞年輕導演,但是以李許默的資曆,那怎麽也輪不到他的。
現在,他們的疑問有了解答。
林導演的氣勢徹底和緩了下來,顯然已經開始在“保持導演威嚴”和“結交桑杉”之間搖擺不定。
“桑小姐,您從我們劇組裏直接把我們的演員帶走,這不管怎麽說都不太合適吧?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你們說我男朋友是你們的演員?他什麽時候簽約的?我怎麽不知道?你們給他開了多少片酬就能讓他這樣發著燒還淋雨拍戲?林導演,我一直聽聞您工作認真,對合作的演員也關愛有加,在圈子裏有不錯的口碑,今日一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桑杉的話讓林導演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這位……先生簽的合同呢?趕緊拿來給桑小姐看看。”
合同?當然還沒簽,這其中頗有貓膩,主管演員事物的副導演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啊,簽約那個事兒,我們還得等晚上才能弄,這戲都開拍了,您直接帶人走,也太不給我們劇組麵子了。”一段話分兩節,前一半是對著導演解釋的,後一半就是用來嗆桑杉的。
桑杉看著林導演皺了一下眉頭,瞟了一眼那個主動跳出來當炮灰的副導演,臉上瞬間浮現了一個譏嘲的冷笑:
“麵子?誰的麵子?我給了麵子你們要的起麽?我男朋友才來半天已經被你們折騰成這樣了,你們居然連合同都還沒簽?!醫藥費、調養費的單據我後續都會寄給你們劇組,如果出了其他問題,我們說不定還要走其他途徑解決……還有,你剛剛打了他一耳光是吧?”
細長的眉目輕轉,桑杉結結實實地盯了那個甩肖景深耳光的女演員一眼。
“我男朋友長得不錯吧?皮膚很好吧?抽起來很爽吧?我最喜歡他的那張臉,所以給他的臉投了價值幾百萬的保險,你這種戲都不會拍的人抽得起麽?我男朋友的臉受傷了,你們的整個劇組負責得起麽?我建議你以後換個名字出道,或者整整容,不然我哪天覺得我家男人的臉手感不對了,我是會想起來找你的。”
眸光如刀,又利又冷,看得那個女演員腳下一歪,差點摔到地上去。
“林導演,您也得多想想您現在用的都是些什麽樣的人,這幾年國內爛片兒太多了,張先生他們那些投資人可都謹慎了不少,您一直找這樣除了傻逼能本色出演之外就幹啥啥不成的來演戲,能拿出讓人滿意的作品麽?指望他們您還能忽悠到多少投資?”
桑杉的幾句話敲在了林導演的心口,他的神色一動,顯然注意力已經不在桑杉帶人走這件事兒上了。
“你罵誰傻逼?”覺得自己被人身攻擊了的女演員尖叫了一聲。
“傻逼才問這麽傻逼的問題。”
意識不太清楚的肖景深聽著桑杉為他這樣單挑全場,輕輕地,毫無知覺地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桑杉懶得理她這種小角色了,扶著肖景深繼續往她車子的方向走,那個被她指使著去拿東西的女演員已經抱著肖景深的大衣和包兒跟了過來。
別人還要攔下桑杉,林導演卻發話讓他們離開,他和那個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製片人還想走過來跟桑杉客氣幾句,桑杉懶得理他們,隻甩出了一道尾氣消散在潮濕的空氣裏。
“那個演員叫什麽來著?”人都走了,戲當然都拍不成了,林導演在心裏盤算著先把哪場戲拎出來拍,再去找演員來頂上。
副導演想了一下:“好像是叫肖什麽?林導,他這樣開拍了還走人,真是夠不要臉的。”
“要麵兒能吃軟飯麽?看人也不怎樣,運氣倒好,攀上了個厲害的女人。”
“運氣那是挺好。”副導演想起了桑杉解開披肩後展露的身材,搓了一下鼻子,嘿嘿地笑了起來。
……
肖景深躺在車後座上,身上還裹著桑杉的披肩,他的行李和大衣都帶著濕氣,被桑杉扔在了副駕駛座上。
車行出大約半個小時,桑杉聽見副駕駛座上那摞東西裏傳來了來電鈴聲。
桑杉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接起了電話。
“老肖啊,我怎麽聽導演說你病了?怎麽樣,還好麽?明天還能拍戲麽?”
“是啊,病了,感冒,發燒,肺炎,最慘的是得了腦癌,才跟你這樣專門坑朋友的家夥混到一塊兒去了。”
盯著紅綠燈,女人的目光比外麵的雨水還要冷冽。
“你誰啊,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呢?”
“你叫陳啟是吧?是你介紹了他這份坑人的工作?想來也是,不然你也不會當時不出現事後跑來打電話描補了。肖景深拍半個月的電視劇應該拿多少片酬?你談的是多少,又貪了多少?劇組為什麽沒跟他簽約?誰在裏頭兩邊通吃?罵你兩句你還覺得自己天大的委屈了,你給劇組捅了這麽一個天大的窟窿,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去補。”
老舊的電話上還有紅色的掛斷按鈕,用手指摁一下,然後關機,桑杉透過後視鏡看了麵色潮紅的肖景深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每次見麵,你都能可憐得推陳出新,這也是本事了。”
要不是他實在可憐,什麽時候那些人還值得自己親自開口了?女人自嘲地笑了一下,這次自己算是秀了一次恩愛了,得記賬。
作者有話要說: 咦嘻嘻,我回來了!——渣作者
斜眼樓上的辣雞!——by存稿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