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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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還是去看看醫生吧。”拍了一下午戲, 看著葉早吐了三四次, 一直到吐無可吐還在反酸水, 肖景深覺得自己的消化係統也開始發生了反向運動。
葉早擺擺手, 表示自己沒事兒:“能治好早就治好了,現在也就這樣唄, 也不耽誤我演無常。”
可我覺得你快去見黑白無常了。
排除掉“吐啊吐啊就習慣了”的這個毛病之外, 肖景深不得不承認,葉早演戲還是很不錯的, 很有靈性, 也很穩定, 遠超人們對她這個年紀演員的要求。
可她不像個演員, 在短短的接觸中,男人產生了這種感覺,並且越來越強烈。
真是個奇怪的姑娘,最終,肖景深隻能給她先貼上了這麽一個臨時的標簽兒。除了這個奇怪的葉早之外, 這個劇組整體很正常,既沒有極度追求畫麵精準的導演組, 也沒有以折磨演員為樂的怪異導演, 有的是更加粘稠和複雜的人情往來, 以及一個每次看見肖景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男主角。
那位圓滑非常的方副導演早就過來跟肖景深打了招呼, 著重跟他說了一下李荊可能對他有意見的事情。
“李荊好像有個朋友,在圈裏一直不溫不火的,那誰出事兒之後吧, 他就希望能讓他的那個朋友來接男二這個戲,誰知道投資方找來了你,他的如意算盤可不就打不得了?咱這劇的投資方他可不敢得罪,也就隻能跟你這兒上火了,才多大的人,你也不用理他,”
肖景深領會了方副導演的意思,除了告訴他李荊可能會在拍戲的時候為難他之外,還順便表態如果他們兩個真的發生了衝突,方副導演絕對是站在肖景深這一邊的。
對此,男人隻能笑了笑,算是領了這份情。
方副導演走的時候,肖景深送了他一條很不錯的煙——這是他提前讓羅正準備好的。
“深哥,說兩句話就能混一條一千多的煙,這些人也太會賺了吧。”他那個高大壯實的助理忍不住悄悄吐槽了一句。
作為一個正當紅的演員,肖景深對於劇組工作人員的態度實在是太好了。
男人低頭笑了一下,轉頭問自己的助理:“你猜他為什麽來找我?”
“賣,賣人情。”
“對啊,他來賣的是人情,給他一條煙,就是告訴他人情我領了,不管以後怎麽樣,先用點兒東西謝了他的這份心,以後他再想起這事兒的時候,也就不會覺得我欠了他很多了。”
“哎?還能這樣?”
“為什麽不能?就跟蜘蛛似的,這些人都是在織網,可是咱們不能被人隨隨便便織進去,有來有往保持距離就夠了。”
羅正想了想,點了點頭,又問肖景深:“深哥,在您之前我也跟過別人,我看這些演員不管私下裏怎麽樣,明麵上都是有禮貌的,怎麽那個李荊就能這麽不給別人麵子呢?他經紀人也不管管他麽?”
雙手插在褲兜裏,肖景深又笑了:
“你今天怎麽話這麽多?”
“那不是,看深哥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我也得多學習學習,省得將來你嫌棄我笨。”
“喲,你這個口才可是厲害了。”一隻手拍拍羅正的肩膀,想起那個比自己十歲鼻孔比自己高了十米的年輕演員,肖景深歎了口氣,“羅正啊,你覺得熊孩子討厭麽?”
“討厭啊。”
“那你說……這些熊孩子離開了把他們養成這樣的家長,會怎麽樣?”
羅正想了想說:“被揍吧。”
“道理是一樣的,對衛英華那種大牌經紀人來說,李荊去搞點小麻煩出來無所謂,讓他們這些年輕藝人離了她就不能活,才是她能一直賺錢的好法子。”
金尊玉貴、珠寶加身、捧上聖壇、遠離塵世……何止是衛英華,何止是李荊,肖景深見過太多這樣的經紀人,也見過太多被這樣“養成”的明星,這些明星離開了經紀人和助理連最基礎的生活能力都沒有,自然也就不會去考慮如何離開他們了。隻是這樣的演員往往以自己的天賦驚豔了別人,又在這樣“超凡”的生活中蹉跎了自己。
“……”羅正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
在肖景深拿起劇本準備做功課之前,他的助理問出了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
“深哥,那桑姐是不是也把你給管成了離開她就不能活的熊孩子?”
話音剛落,羅正就退後了一步,仿佛有點害怕肖景深會突然打他一下。
男人歪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桑杉……是個特別棒的經紀人,她恨不能自己的每個藝人都變得完美無缺,要是誰跟她說自己離開她就不能活,一定會被她罵哭的。”
打造一件珠寶,雕琢一塊璞玉,種出一棵樹,養成一朵花,桑杉就是這樣看待她的藝人的,對每個人都溫情脈脈,可是對每個人,又有著無形中的殘忍。
男人低著頭,他說的很認真,表情很認真,語氣也很認真。
不知道為什麽,羅正覺得這樣說話的肖景深,居然透著一點可憐。
《汴京奇談》劇組其實在年前就已經開工了,到肖景深進組的時候整個拍攝進度已經走了差不多五分之一,這也意味著肖景深的拍攝任務是非常繁重的,進組的第二天就被安排了十幾條戲,從早上八點開拍,一直忙到了晚上九點半。
跟葉早和幾個配角集中拍攝了完了一些對戲場景之後,他終於要和那位看他不順眼的主角李荊對戲了。
男人穿著顏色花哨的衣袍,腰間懸著一塊玉麒麟,頭上戴著一枚鑲嵌了寶珠的金冠,就連鞋子上都有華麗的紋飾,抬眼之間便帶了細細的桃花,嘴角一勾就是輕佻驕傲的年輕人,他是瀟灑佳公子,也是濁世浪蕩兒,錦繡堆裏養出來的玉樹桃花,脂粉香中走出來的翩翩玉郎。
看著他的動作和神態,人們決然想不到他是一個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
從他對麵化妝間走出來的,就是扮演沈離的李荊。
年輕的男主角上下打了肖景深幾眼,然後輕蔑地一笑。
“綜藝咖,裝x成癮,演戲都帶著裝勁兒。”
男人低頭聽著化妝師囑咐自己如何讓自己的頭套不亂,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似的。
今天要拍這場戲的主要描寫的情節的是李荊追蹤琉璃塔的蹤跡,誤入了柳巷深處的繁花樓,被他追蹤的人是汴京城裏赫赫有名的飛賊,不僅武藝高強還十分狡猾,穿梭於人群之中,飛賊故意把軟玉溫香的美人花兒往那個年輕的捕快身上推去,讓李荊手忙腳亂,步履維艱。
就在這個時候,從樓上突然飛出了一把流光,一個清越的男聲大聲喊道:
“怎麽有合浦珠掉在了地上?”
合浦珍珠,天下聞名,素有“掌握之內,價盈兼金”之說,一時間熙熙攘攘的眾人紛紛彎下腰去找珠子,沈離借勢飛起,踩著數人的脊背一路往前,撲倒了那個飛賊。
捆好飛賊,沈離轉頭看著樓上,剛剛樓上那人明明是故意幫他的。
“沈大木頭,沒想到從金陵到了汴梁城,你居然抓賊抓進了這**窩裏,真是越來越有君子之風了。”戲謔的男聲將“君子之風”四個字說的極重,到了尾音的時候又輕輕上挑,如同一個小小的刷子,從人們的心口上輕輕劃了過去。
聲音由遠及近,金冠微顫,玉佩輕動,一串兒價值連城的合浦珠在指尖一晃一打轉兒,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如玉臉龐上。
“洛是非,你何時來了汴梁?”看見了那個人,沈離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李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我嘛……”俊逸非凡的臉陡然一垮,顯出了可憐巴巴的樣子,“煙花三月,被我爹從揚州城的紅螺館裏揪了出來,給送到汴梁來了。”
沈離頓了一下,不由地哈哈大笑。
“cut!沈離的笑不對,表現得內斂、沉穩一點兒,從沈離問洛是非那裏開始重來一遍。”
助理遞來了水杯,李荊咬著吸管兒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
“感覺有點兒上火,我想喝西瓜汁。”
“行,你好好拍戲,我去給弄。”
另一邊,羅正也悄咪咪地摸了過來:“深哥,午飯你還吃牛肉加麵包?我給你多叫個湯吧?”
“隨便。”
雖然現在還不到三月,即使是江南天氣依然冷得很,但是這種室內戲有燈光照著,一會兒就讓人覺得身上又幹又燥,臉上快要被烤出油來了。但是肖景深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之前還胃炎發作呢,讓他為了貪涼就瞎折騰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出了影視城往東邊走三百多米有家烤雞店,他們家的香酥雞腿味道不錯,你想吃就自己去買,不用在這裏幹等我。”
肖景深有預感,這場戲沒那麽好拍,李荊的表現一直浮著呢,他是主角,他的狀態落不了地,別人就得跟著一起飄。
幸好自己出場的部分是一條過的,不然可就得拖累那些群演一直蹲在地上了。
一個小時之後,李荊喝西瓜汁喝了一半,啪嚓把水杯砸在了地上。
“再來,我就不信你還能不出問題。”
已經ng了七次,整個片場的氣氛都變得沉悶又浮躁,隨著午飯時間的臨近,這種情況還在加劇。無形中的壓力都在李荊的身上,他的表現變得越來越找不著北,與之相對應的是肖景深一直穩定的表現,這段戲裏他的台詞更多一些,可是他每次的表現都沒有問題,甚至連台詞說含糊了的時候都沒有。
心裏又急又氣,年輕人嘴裏就說錯了話。
空氣裏似乎突然變冷了,人們不敢公然看熱鬧,視線卻都忍不住飄向了肖景深,等著看他能有什麽樣的反應。
低頭任由化妝師幫自己整理著頭冠,男人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一樣。
第九次開拍,“洛是非”在說話的時候手臂多了兩個小動作,氣場比之前的幾次都要更加地漫不經心,就連畫風一轉後的可憐樣子都和之前每次表現出來的不同。
更親昵一點,也更冷淡一點兒。
“洛是非”整個角色的故事性因為肖景深不同的表現方式而驟然增強,心裏憋著一股氣的李荊臉上一僵,都忘了對方還是他的“發小”了。
得了,他的心思本來就在要壓人一頭上麵,結果壓不住,心裏又虛了起來,這下是完全讓人給帶跑了。
歎一口氣,張金導演一拍大腿,說了“先吃飯”三個字,就把擴音器扔到了一邊。
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葉早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無聲地咧著嘴笑了一下。
吃過午飯,張金決定把兩個人的這場同框還有走位的戲拆開來拍,先拍“洛是非”的部分,再拍“沈離”的部分,之後再用剪輯技術把他們的畫麵穿插成對話的樣子,走位也分開,從側麵看著兩個人走近的樣子就別想了。
據說李荊接到通知之後,在保姆車上連果盤都給掀了。
肖景深對拍攝方式的改變沒有任何的意見,隻是……
“隻用這種調整拍攝的方法解決表麵問題,以後還會出更多的問題。”
一條拆成了三四條來拍,無論對打光還是拍攝來說都是增加了新的工作量,當然,還包括了後期的剪輯師。劇組工作人員對演員的包容是有限的,如果對一個演員的意見極大,會影響正常的拍攝工作。可是張金出於種種的顧慮隻能對著李荊和稀泥,ng了八次,他一定看出了李荊的問題在哪裏,可是他不能挑明,反而還要幫著遮掩。所有的“遮掩”其實都是拆了東牆補西牆,今天犧牲了一點工作人員的利益,明天呢?後天呢?
隻怕這樣下去,心裏覺得不平的,可不隻是工作人員了。
並不是隻有肖景深一個人有著重重的的擔憂,穿著三百塊一件的羽絨服,某個臉色難看的年輕女人抱著熱水杯蹲在牆角,也默默地搖了搖頭。
“唉,領頭羊不頂事兒,羊可就不好放。”
不演戲的時候,她看起來很正常。
作者有話要說: yooooooooo!
猜猜我是誰?
咦嘻嘻嘻!
今天晚上不約!
渣作者出去浪了_(:3」∠)_
——by從天而降大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