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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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試鏡這麽簡單麽?
被桑杉無聲無息折騰過很多次的男人把《倒影人生》的劇本放在一邊, 直覺告訴他這個本子裏有他不得不踩的坑。
“池遲跟我說這部電影你還要再拍一個半月, 九月下旬才能徹底殺青。”
“之前男主角的戲我都要重拍, 我們最近碰撞出了新的想法, 很多地方可以再做一點嚐試和修改。”
“看來你對檔期延長是沒有意見了?”
“嗯。”燈光下,男人笑意盈盈, “這場戲我拍的很開心。”
酒店外的樹上, 有鳴蟬不知停歇地叫嚷著,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某個夏天一樣。
學校的禮堂裏坐滿了人, 有即將進入人生新階段的畢業生, 有來湊熱鬧送別自己學長和學姐的高中生, 還有一些家長。
最後一排椅子後麵有一條狹窄的小道, 那裏也站滿了沒有位置可坐的學生們,接著他們,桑杉將自己的身影藏得嚴嚴實實。
舞台上,一個男孩兒在表演一段兒話劇裏的獨白,不是他們之前說好可以一起表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也不是他最鍾愛的《哈姆雷特》。
嘈雜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桑杉還是能清楚地聽見那個人的聲音。
“一個快去死的人是有權利可以提出他個人的心事的, 我的一點心事就是要你心裏明白……我是愛你的, 瓊瑪, 當你還是一個難看的小姑娘, 穿著一件花格子布的罩衫,圍著一個皺縮不平的胸褡,背上拖著一條小辮子的時候, 我已經愛上你了,我現在也還愛著你。……現在,我又在這張紙上寫著你名字的地方吻過了。這樣,我已經跟你親過兩次吻,兩次都沒有得到你的允許。話已經說完了,別了,親愛的……”*
充滿了快樂、期待和離愁的畢業晚會,肖景深所念的,是牛虻寫給自己愛人的訣別信,在蟬音裏,在人群中,在這個讓人無力掙紮的世界上,桑杉默默地紅了眼睛,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
那時,他們已經分手,即將各奔前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哭,長長的一條林蔭道通往校外,每一步都熟悉地讓人心顫,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喊著“小黃毛兒”讓她轉身回頭。
“無論我活著或是死去,我都是一隻快樂的牛虻……”
腦海中還回蕩著這句話,桑杉回到家裏,麵對的是麵帶怒氣的父母,他們兩個人突然來了這裏,就是要問清楚桑杉是怎麽辦好了出國手續,怎麽交上了錢的。
桑杉拿出了借據和學校發來的關於獎學金申請的文件,直白地告訴他們,自己鐵了心要出國讀書。幾十萬的債務讓她的父母直了眼,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歲的女孩兒幹脆提出自己獨自承擔所有債務,並且在畢業後每年提供一筆錢,讓他們不要阻攔自己出國讀書。
“在你的眼裏,你的爸爸媽媽到底是什麽?”
一家之主的父親用一種痛心疾首的態度問她。
“在你的眼裏,我到底是什麽?”
女孩兒直直地回視他,把問題反扔了回去。
“你能不能跟我們好好談談?這不是錢的問題。”
“從十一歲到現在,我等了很多年,希望你們能跟我好好談談,告訴我你們就是要離婚了,告訴我你們是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當成和你們平等的一個人去看,而不是一個套著孩子的頭銜的寵物,可我沒有等到。剛剛你又撒謊了,如果不是為了錢的問題,你們怎麽回來找我呢?”
母親的態度比父親更加激烈,她對桑杉說自己對她很失望,沒想到自己花了這麽多年心血培養出來的孩子居然這麽叛逆,才十幾歲就敢去借幾十萬的外債。
桑杉看著她,語氣平靜地說:“媽媽,我的人生有兩條路,一條路,是你們為我下的決定,另一條路,我就隻能讓你們失望和不解,就像您有兩個孩子,您可以很自然地選擇去照顧哪一個,我也可以選擇自己想要走的是哪條路。要是您為了欠債擔憂,您放心,這其中沒有任何非法的操作,也沒有違背社會道德,我說了這錢我會還,就不會讓你們有一點麻煩。要是您是為了一個不再聽話的女兒憤怒,你們決定離婚的時候,你們決定讓我一個人住在這兒的時候,你們決定給弟弟起名叫桑桑的時候,我都聽話了,然後你們告訴我,我為之奮鬥多年的目標你們不能幫我達成了……”
父親因憤怒抬起的手掌被姑姑死死地拉著,那個沒什麽見識總是被自己弟妹瞧不起的女人大聲喊著:
“我什麽道理都不懂,可是沒有像這樣好不容易見一麵就隻往自己自己孩子心口插刀子的父母!管教、管教、你們都不教孩子什麽是對的,又憑什麽管她?!”
不歡而散。
那天晚上的蟬鳴,寂靜也喧囂,於喧囂處,它是心底的寂靜,於寂靜處,它是無邊的喧囂。
桑杉沒有開燈,坐在陽台的門邊,黑暗中她能看見一絲從隔壁的窗上透出的光亮,陽台上極安靜,再不會有人翻過來,敲響門上的玻璃。
“小子,晚上你表演得怎麽樣?”
“老頭兒,這場戲,我演得很開心。”
無論我會走到哪裏,無論我未來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肖景深,小精神,我希望你能像現在這樣一直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別了,親愛的。
垂下眼睛,三十一歲的桑杉喝了一口肖景深給她準備的溫牛奶,然後勾唇笑了一下。
“你說過過要在三年內拿影帝的,拍完了這部電影,半年可就過去了,《江湖遠》這個片子是杜安給池遲量身打造的,又是池遲的導演處女作,你表現得再精彩,想要拿獎可不容易。剩下的兩年半時間裏,你能拿出幾部有衝獎能力的片子?”
男人的書包裏永遠裝著一堆拉裏拉雜的東西,他狀似隨意地把什麽東西裝在了自己的口袋裏,又忙著更換床單和被套,從前是沒有條件,自從拍完了《無歸之路》之後,肖景深就帶著單獨的床上用品進劇組,幾套床單被套是必須的,就連桑杉現在喝牛奶的杯子都是他自帶的。
“這麽一算,我的時間還真挺緊的……你怎麽把時間算得比我還清楚?”
“一想到你就要賣身給我了,我就忍不住把這個倒計時的時間算得清清楚楚。”
“所以跟數學好的人合作就是這麽省心,總能提醒時間。”
桑杉抬眼,看著肖景深的手從枕頭下麵抽出來,笑了笑,放下了牛奶杯。
“我去洗澡。”
眼巴巴看著桑杉進了浴室,男人顛顛兒地加快速度收拾房間。
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透過貓眼,肖景深看見了池遲的燦爛笑容。
“隨便跑出來敲門的毛病是不是跟封爍學的呀?”嘴裏嘀嘀咕咕著,男人打開了門。
“老肖,我來跟你說一下,劇組通告你拿到了吧?”
“池大導演,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按時起床按時化妝按時拍戲!”
“哦……”
看著肖景深恨不能直接把門拍在自己臉上的眼神兒,池遲又笑了。
“明天早上那場戲……”
“您放心我保證一條過!”
“那明天下午……”
“我肯定也一條過!”
“桑杉還沒睡呢?我有事兒正好跟她說一下。”
“她洗澡呢!池導演!有事兒明兒再說,好不好?!”
“嘭!”
瞪著關上的房門,池遲愣了兩秒,又笑了,假戲真做?還是情真戲假?現在的這些年輕人啊,真是一個比一個能玩兒。
不過,能看見有一對□□的年輕男女走過無數風霜之後在一起,這種感覺可真讓人痛快啊。
酒店房間裏,桑杉洗完澡出來,看見的是收拾好了的房間,以及坐在床上穿著睡衣的肖景深。
“剛剛是有人來了麽?”
“咳,客房服務。”
一眼就看出來男人在說胡話,桑杉看了他一眼,轉身站在鏡子前麵整理自己的頭發。
肖景深走過去,拿過吹風機,幫她把頭發一點點地吹幹,這活兒他幹了幾次之後很順手了,不僅能吹幹那一頭青絲,還能順便給長期處於過度用腦狀態的桑杉按摩一下頭皮。
“桑杉,我要是拿不到影帝,真的賣身給你了,你會讓我做什麽呢?”
“拍戲,接廣告,商業站台、賺各種出場費……”
“然後呢?”
“什麽然後?”
男人的手指力度不輕不重剛剛好,摁在桑杉的頭上和頸項間,讓她舒服到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你看,我這麽一個要身材有身材,要顏值也不低的人放在這兒,不光可以用來賺錢啊!”
一隻眼睛抬起一條縫,桑杉透過鏡子看著肖景深:
“除了賺錢你還能幹什麽?”
“我會做飯、喂貓、打掃衛生、是不是可以用來當保姆?我還會給你吹頭發、按摩,有空我學學,還能給你修腳啊、推拿啊,對吧,這是全方位貼身服務了。我還會唱歌唱戲,你要是閑著沒事兒了,我就給你來一段兒,保證你不無聊。”
“保姆、按摩工、解悶兒的……你還真給自己找了不少的兼職。”
被按的太舒服,桑杉閉上眼睛伸了個懶腰,雙手扶在了鏡子邊上。
隨著她的動作,一截鎖骨連著一片光潔的肌膚都露了出來,鏡子內外,一處風景,兩種風情。
男人無聲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滿滿都是麵前這人身上的香氣,還帶著一點浴後的水汽。
“反正賣身給你了,我會的越多,你賺得越多。”
用梳子一點點把桑杉的頭發在她腦後梳整齊,肖景深有力的大手繼續在她的肩頸上揉按著,看著女人再次很享受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隨時會睡過去的樣子,男人大著膽子,把桑杉睡衣的領子撥開了一點又一點。
“你說的兼職服務還包括這種方麵?”
在一側睡衣快要滑下肩頭的時候,桑杉的一隻手摁在了肖景深的手上。
“賣身,當然要賣得徹底一點。”
這樣說著,男人的另一隻手撩開她的發絲,輕輕地吻在她的後頸關節處,起先輕柔,隨即變得激烈。
桑杉的那隻手從一開始的按壓變成了輕柔的撫摸……
“去床上,你不是把套子放在枕頭底下了麽?”
肖景深的小動作,她一直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隨即單手從自己的睡褲裏掏出了兩個方形小錫紙袋,對著鏡子裏那雙漸漸迷蒙不複鋒利的眼睛,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
“你今天……狀態不錯呀。”
看著容光煥發狀態遠不止“不錯”的肖景深,單身已經成為自身屬性的池遲幹巴巴地說道。
“咳,我昨天通過了入職考試,現在這是開心的,放心,不影響今天的表演。”
臉上畫好了美人妝的男人眼神兒一飛,瞬間,仿佛所有人的眼前都是粉色的桃花瓣兒。
“唔,還很適合今天的色、誘戲。”池導演滿意地點點頭。“一會兒你就把這個勁兒往老徐身上使。”
老徐,五十多歲的資深配角,性別男。
作者有話要說: 老肖:嘿嘿嘿
日姐:……色、誘……
今天的麽麽噠是烤鴨味兒噠!!!
你們可以想想想要看啥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