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節 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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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個小時後……
越接近深夜,張鵬就越緊張。盡管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可他一點兒睡意都沒有,死死地盯著通道的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滑輪摩擦地麵的聲音。他立即拍醒了瞌睡中的老萬和阿馳,低聲提醒道,“它們來了。”
“噔噔噔……”
滑輪摩擦的聲音越來越近。轉眼間,通道的盡頭,出現了推著小車的列車服務員屍體。凹陷的眼眶、幹癟的腮幫、枯黃的頭發,在慘白的月光中格外滲人。
隨著屍群的逼近,張鵬的心髒劇烈地收縮起來。他不斷地深呼吸,緩和緊張的情緒。那鏽跡斑斑的、裝滿發黴食品的小推車,在三人的瞳孔中越來越大。
開門啊,哥,快開門,菩薩保佑,上帝保佑,太上老君保佑,阿彌陀佛,阿門,天靈靈地靈靈……
不知是哪方神仙,聽到了張鵬的祈禱。就在屍群距離他們不到三米的時候,鐵門突然發出一陣扭動的摩擦聲,然後“哐”的一下,開啟了。
三人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緊接著,身後屍群發出低沉的咆哮,手腳並用地追了出來。
一眼看去,原本的位置已被三個男人霸占。容不得張鵬多想,屍群就在背後緊追著。也顧不得散落在地上的行李,他拔足狂奔,直衝到八號車廂,隨便找了個空位,靠上去,腦袋一歪,裝出睡覺的樣子。
阿馳和老萬緊隨其後,往空位上一靠,緊閉雙眼,屏住呼吸。
幾秒鍾後,數隻活屍接連撲了進來。可車廂裏,一片寧靜。旅客們靠在座位上,沉沉地睡著。失去目標的活屍,在空氣中嗅了嗅,緩緩地站起來,步履瞞珊地向前挪動,恢複了以往的行進速度。
張鵬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眼角的餘光中,屍群緩緩走進九號車廂。過了大約五六分鍾,又走了出來,沿原路返回。
待到屍群離開,張鵬眼睛一睜,帶著滿臉的煞氣,朝老萬和阿馳招了下手,氣勢洶洶地回到五號車廂。半路上,他在六號車廂看見了熟睡中的小芸,於是推醒她,讓她跟著一起走。
小芸看見他們,激動得差點流出了眼淚,一個勁地點頭。
“都給我起來!”張鵬一聲暴喝,五號車廂裏的旅客紛紛醒來,抱怨不已。可當他們看清眼前的人時,個個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小芸,昨天是誰的關門,是誰打了你,都給我指出來。”張鵬惡狠狠地說道,“我就想瞧瞧,是哪位英雄好漢,這麽牛逼!”
話音剛落,大量白霧彌漫而出,十個粗壯的重步兵由虛轉實,屹立當場。
三名坐在張鵬原本座位上的男人,頓時臉色煞白,雙腿顫抖不已。
“他們,就是他們三個!”“我都說了別關門,他們就是不聽。”“真不是東西,謀財害命!”不等小芸指正,旅客們已經義憤填膺,紛紛站起來,指著三個男人痛罵不已,就像在對待殺父仇人。
“臥槽,老子去關門,也是你們慫恿的!”其中一個男人漲紅了臉,起身爭辯道。
“對啊,做的時候都叫好,現在倒裝起好人來了,全他媽的不是人!”另一名也站起來,破口大罵。
“含血噴人!”“對,含血噴人!”“狗東西,自己做了虧心事,還想賴別人。”“垃圾!”“廢物!”“連女人都打,你們還是不是人!”“畜生!”“豬狗不如!”“把他們扔下車!”旅客們眾口鑠金,朝三人指指點點,罵得口水亂飛。
張鵬一言不發地站在後麵,權當看戲。
片刻之後,等雙方都罵得差不多了,張鵬朝阿馳望了眼。後者是個人精,自然明白的他的意思,當即清了清嗓子,大聲喝道:“安靜,都給我安靜,鵬哥要說話!”
霎時間,五號車廂裏鴉雀無聲,安靜得呼吸聲都能聽見。
張鵬緩緩走到車廂的另一端,打開車窗,吹了會兒風,轉過頭,麵朝三個男人,淡淡地問道:“誰先來?”
三個男人頓時麵麵相覷,隨即“噗”的一聲,雙膝跪地,抬起手,拚命地抽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耳光的聲音響亮無比。沒幾下,他們就把自己的臉抽得通紅,嘴角溢出了鮮血。
“Help them(幫助他們)!”
張鵬一聲令下,三名劍盾兵立即衝上前,揪著三人的衣領,張開蒲扇般的鐵手,猛抽下去。
“噗噗噗!”
耳光的聲音,變成了悶響,牙齒蹦飛,鮮血四濺。不一會兒,三人就被打得鼻青臉腫,牙齒掉光,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像堆爛泥般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旅客們看著眼前殘酷無比的景象,紛紛目露驚懼,也暗自慶幸,沒有直接參與這個世間,否則就會和他們一樣。
張鵬正想下令,讓劍盾兵將三人扔下火車,卻在轉頭之間,發現窗外倒退的景物,速度慢了許多。
他不由得停了下來。沒過多久,車上就響起一陣充滿電流雜音的廣播聲。
“各位旅客,即將抵達黃沙鎮。下車的旅客,請準備好行李。三天之後,請準時上車。”
女性列車員的聲音,圓潤平和,瞬間就將他從暴虐的情緒中驚醒,仿佛從夢境中回到了現實。終歸到底,他隻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並不是殺人魔王。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殺人。
暗自歎了口氣,他召回了劍盾兵,然後開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行李。老萬和阿馳見狀,也上來幫忙。當然,這裏也有他們的東西。
幾分鍾後,火車緩緩停下,窗外出現了一個老舊的月台。抬眼望去,掛在上頂,搖搖晃晃的木牌上寫著——黃沙鎮。
等車身完全停穩,張鵬拖著行李箱,下了火車。入眼之處,布滿了厚厚的沙塵。地麵上、長椅上、掛鍾上、木牌上,全是黃色的沙塵。一陣微風吹過,沙塵輕輕揚起,仿佛海浪般,湧向了前方。
月台上空無一人,遠處的通道也沒有人影,仿佛一個被遺棄了很多年的地方。
老萬、小芸、阿馳等三人,也跟著張鵬下了火車。四人一同出了車站。一路走來,隻看見了兩個人。一個年邁的檢票員,不過站在另一條通道,還有一個同樣老邁安檢員,也站在那邊。
如果不是看見兩名車站的工作人員,他們還以為來到了一個廢棄的火車站。看見人煙,又踏著實實在在的地麵,四人的心情都輕鬆了不少。
站在車站前,舉目遠望,他們仿佛進入了一個沙與塵的世界。
前方是一片低矮的房屋,大部分都是泥磚砌成的,屋頂上鋪著稻草,積滿了厚厚的塵土。地麵是幹硬的泥土,呈現出一種幹燥的淡黃色。
與其說是個鎮,還不如說是條村。一眼望去,隻有一條主幹道,兩側都是半開半閉的商鋪。再往遠處,是一堵土磚砌成的防風圍牆。這就意味著,鎮子的範圍並不大,也就幾百戶人的樣子。
大街上有不少人。大概生麵孔的緣故,看見他們,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而後,車站裏陸續走出人來,同樣是亡靈列車上的旅客。
似乎看見這麽多外鄉人,有些訝異,大街上的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在大街上走了一段,張鵬很快就發現,這裏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老。從出車站到現在,沒有看見一個年輕人,或是小孩,全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他們衣著陳舊,穿著沾滿沙土的小棉襖,臉上爬滿了深如溝壑的皺紋。
或許也覺察到奇怪的現象,小芸似乎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貼緊了張鵬。
“好奇怪啊,這裏怎麽都是老人?”她問道。
“可能年輕的都出去打工了。”阿馳猜測道,“我看新聞說,有很多山區都是這樣的。”
“問問就知道了。”老萬說道。
隨後,四人來到一家小賣店前。老萬和店裏的老人交流一會兒,很快就弄明白了這裏的情況。
結果是虛驚一場。這裏位於華國最西北,自古以來就有“大西北”之稱,是片幹旱的土地,到處都是戈壁灘。
這些老人,都是退休的油田工人。三十多年前,他們跟隨大部隊來大西北開發油井。後來這裏的油田幹枯了,年輕的去了新的采油點。而他們年紀大了,也適應了環境,就留在了這裏,也和子女們離得近些。
原來不是鬼鎮,大夥都鬆了口氣。在老人的推薦下,四人來到不遠處的“二麻子羊肉店”,吃了頓油爆羊肉麵。
“小夥子,小閨女,我們這裏的羊,可是吃戈壁灘上的野草長大的。它們一邊走,一邊吃,一天要走上十幾公裏,肉香著呢。”外號是“二麻子”的老漢吹噓道。
不過說真的,這裏羊肉確實好吃,又香又韌,嚼勁十足。
“老伯,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大墳地,或是亂葬崗?”吃完麵,張鵬打聽道。他必須趁著這段時間,給兩枚棋子補充陰氣,以便於後續的探索。
剛下車的時候,他不是沒想過打電話求援。但當時他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可問清楚後,又覺得太遠了。畢竟這裏和南州市相隔著幾千公裏,又沒有飛機場,兩姐妹就算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三天之內也未必能趕到。而且,他覺得自己能處理這件事情,危險程度也在能接受的範圍內,所以就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隻要能吃軟飯,他肯定不會吃這又幹又硬的饃饃,真是難以下咽。幾隻活屍,就嚇得他半死不活。要是蕭雨諾在這,隨便掃一眼,統統死光光。
隻是兩姐妹馬上就要考大學了,為了更長遠的打算,這段時間還是不要打擾她們了,免得馬靜蕾不高興。
而馬靜蕾不高興,雖然不會對他怎麽樣,甚至不會說一句重話,但她會將氣發在兩個女兒的身上。而兩姐妹受了氣,自然會撒在他這裏,這就很不愉快了。
“亂葬崗啊……”二麻子沉吟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