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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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遊俠衛隊說了,你昨天晚上又去胡言亂語了,如果你不是小孩,今天我就要去監獄裏帶你出來了。”

    德魯夫的胡子隨著他憤怒的話語一擺一擺,本來這是所有學生都津津樂道的話題,但此時的伊西斯卻提不起絲毫的興致,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看伊西斯的樣子,德魯夫歎了口氣。

    “孩子,我知道,你的身世特殊,而且你父親的忌日也要到了……他是在抵抗人類的時候犧牲的,他是精靈的英雄,但是……但是我們不能走出隔離結界,這是精靈們的祖訓。”

    祖訓嗎……

    抬起頭,伊西斯看了看眼前並不算年輕的老德魯伊。

    在幾十年之後,德魯夫是第一個打破祖訓,主持了禁忌的召喚儀式,最終力竭身亡

    “如果一定要打破規則才能拯救精靈族,那麽就讓我甘願做那個罪人。”

    這是德魯夫進行儀式前對伊西斯說的話。

    走在森林間,德魯伊們用魔法開辟的小路上,沒有用來抵禦人類的堅硬荊棘與毒木,也沒有一臉憔悴的遊俠組成的巡邏隊,現在的提爾依然是那座沒有被戰火踐踏過,以優良的教育和完美的藝術氣氛聞名精靈國度的城市。

    “喂,伊西斯,你怎麽一直愁眉苦臉的啊。”

    這時,一旁的一個比伊西斯長得高的少年精靈忽然碰了碰伊西斯的胳膊說道。

    “高興一點,緹娜姐姐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也不會高興的。”

    伊西斯抬起頭,看了看這個比一般精靈臉龐都要剛毅的少年。

    阿爾方斯。

    緹娜的親生弟弟。

    同時,也是未來十年後,領導精靈王國軍隊抵禦人類的主要將領,憑借他的戰術和勇猛,精靈和人類雖然實力相差懸殊,但依然能夠依靠地利達到旗鼓相當,但隨著森林被一點點破壞,精靈所依靠的地利也消失了,這位精靈史上屈指可數的名將也最終戰死沙場。

    但現在,他還隻是一個大大咧咧,頑皮搗蛋的孩子。

    他絲毫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麵對怎樣的噩耗。

    搖了搖頭,伊西斯別過了頭,不忍心去看阿爾方斯那期待的樣子。

    但這一切,都被一旁的蘇珊娜看在了眼中,這位精靈王國的小公主早就注意到伊西斯的行為有些反常了。

    “喂,小子,那個精靈小丫頭在看你。”

    “我知道……”

    “你知道不裝的自然一點,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的臉就像是一個爛透了的苦瓜。”

    阿蘭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心裏知道,伊西斯的心中現在是如何的難過。

    在到達果樹廣場之後,周圍的精靈居民們已經坐在了那參天果樹下麵,木質的桌椅上擺滿了酒菜和蔬果,在桌子朝向的一麵,則是一個由鮮花與枝條所編製的拱門,按照儀式,運糧隊會經過這道拱門,走進宴會的中心,接受眾人的祝福。

    果然,當東方的太陽探出一半的時候,森林的深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一隻由駝獸牽引的車隊從森林深處逐漸顯出了身影。

    是運糧隊。

    在場的人都紛紛開始舉起手中的花圈,準備歡呼了起來。

    但阿蘭卻敏銳的看到了,在駝獸的身上插著數根箭矢,而坐在馬車上的精靈臉上,也盡是沮喪和疲憊。

    旁邊的德魯夫憑借自己驚人的目力似乎也發現了什麽,蒼老的額頭上開始出現了皺紋。

    轟隆!

    當駝獸走進花圈的時候,仿佛終於支撐不住一般,轟然倒地,巨大的身軀將原本精心編製的花圈拱門弄得亂七八糟,直到現在,人們終於發現了異樣……

    殘破的車輪,簡易包紮的紗布,哀嚎的傷員。

    到底……發生了什麽?

    正當眾人疑惑的時候,一個身影從馬車的上麵緩慢的走了下來。

    “德魯夫老師……”

    “福泰斯!”

    周圍的人一眼就認出,這是今年剛剛在學院畢業的遊俠,當時懷著熱血和對名譽渴求的他一畢業就選擇了追隨比他大一屆的緹娜,去結界外村莊當護衛這項職務。

    雖然周圍的人一臉的迷茫,但德魯夫畢竟年齡大,經曆的事情多,最先冷靜了下來。

    “福泰斯,到底怎麽回事?緹娜呢?”

    德魯夫此時本能的去想找辦事穩重,思路清晰的緹娜,但當他環視四周的時候,卻沒發現那位自己的得意弟子。

    “德魯夫老師……求求你,救救緹娜吧。”

    此話一出,周圍的精靈都是一驚。

    而在伊西斯身旁的阿爾方斯,臉上的表情更是僵住了一般。

    唉……

    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伊西斯歎了一口氣,在所有人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離開了宴會。

    此時,在精靈的幫助之下,人們在後麵的馬車上抬下了一塊臨時從馬車上拆下來的木板,而在木板上麵,則躺著一個精靈。

    “不會吧……”

    當眾人看清精靈的樣子時,紛紛發出了驚呼。

    是緹娜。

    此時的緹娜,一張秀美的臉上沾滿了灰塵,一件遊俠披風也已經破破爛爛,像是破布條一般。

    更加令人揪心的是,在她的身上,橫著豎著插了五六隻箭矢,雖然都不在要害,但在其脖子上,那一道猙獰的傷口還是宣布了這個年輕姑娘的死刑……

    “德魯夫老師,救救她吧,她是為了掩護我們撤退才自己留下的,她……”

    沒等福泰斯說完,一旁的阿爾方斯早已經衝了過去。

    “不可能!”

    現在的精靈文化崇尚藝術,排斥武力和粗暴,因此,哪怕是調皮搗蛋的阿爾方斯,平時也很少有這樣大聲說話的時候,他的喊聲讓周圍的人都不由得一愣。

    阿爾方斯撲到木板前麵,直接跪在了地上,雙眼緊緊的盯著緹娜,仿佛眼睛一眨,緹娜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樣。

    “緹娜,快點醒醒……緹娜,我是阿爾方斯,你快醒醒啊……”

    已經手足無措的少年此時大腦一片空白,隻會機械的呼喊緹娜的名字,臉上的表情強作鎮定,但眼淚還是不住的從眼中滴在緹娜的臉上。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緹娜已經不可能再回答他了,但並沒有人忍心上去提醒這位少年。

    愛麗絲此時已經泣不成聲,低著頭,不忍心去看眼前的景象,而旁邊的莉莉絲此時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低著頭,似乎在祈禱著什麽,就連已經見慣生死的崔西斯也將自己的兜帽壓低,不讓周圍的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孩子,讓我來吧……我或許……能夠幫緹娜。”

    這時,德魯夫上前拍了拍阿爾方斯的肩膀,說道。

    聽到德魯夫的話,阿爾方斯欣喜若狂的轉過頭,甚至沒有顧得上擦自己的眼淚。

    “真的嗎?德魯夫老師,那就拜托……”

    沒等他說完,就沉沉的倒了下去。

    而德魯夫,也將自己身後的入眠花收了起來,深深歎了口氣。

    哪怕是一位大德魯伊,自己也不能起死回生……

    周圍的村民自發的上前救助傷者,搬運糧食,此時的果樹廣場,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