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非隻因多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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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太爺的棺材半個多月前就送到了董家老宅,停了這麽多天, 也不知道模樣還好不好。董德彪卻是最近才趕回來, 僅僅比應泊他們早到五六分鍾。
畢竟, 葬禮在星城已經開過一次,該來的人都來了,道具就可以丟到一邊。
如果不是鬧出這事,董德彪可能隻會在墳修好後回來上柱香, 和縣裏幾個官聯絡下感情後就走。
可惜的是, 鬧出了這種事, 連累了集團業務,董德彪焦頭爛額。
應泊下車來,先觀察了一下環境,確定停車坪上有些什麽人。
大約十來個,除了助理和保鏢外, 值得注意的就隻有董德彪、董(正牌)太太、董大少, 以及和董相林同為私生子的董三少。
另外還有兩個人, 站在此地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是位老者, 唇邊留著雪白的三綹長髯,一頭長發用木冠緊緊束著,同樣是雪白。
從頭發胡須來看,他的年紀該是很大了, 但這位老者麵色紅潤有光澤,皺紋也非常淺淡,不駝背不彎腰, 身姿比而今許多年輕人更挺拔。一身道袍,繡著銀光閃閃的八卦圖;臂彎裏搭著拂塵,淺灰轉濃的色澤仿佛是水墨畫出來的一般。仙風道骨,不外乎是。就算走在魔都大街上,都會引路人拍照求簽。
下了車的應泊和他對視一眼,片刻後應泊先笑了笑,拱手向這位行了晚輩禮。
龍虎山上的老道士,稱一聲張天師就行,應泊曉得他,算江湖驚門的老前輩了,的確以擅捉妖揚名。
但董大少說的“真正的高人”並不是他。
張天師也對應泊笑了笑,和藹道:“鷹小友。”
一老一少兩個神棍用嘴角弧度達成了互不幹擾協議,一起轉頭看向另一人。
被董大少請來的“真正的高人”。
短短三天不見,董大少好像就改變了他對如應泊這種神棍的嫌惡態度,陡然恭敬……或者說,陡然對被他請來的這人恭敬起來。
隻是,從表麵上看,被他請來的人實在不太適合被他恭敬以待。
那人看上去比應泊還小一些,大概是個大學生,寸板頭,穿著洗得鬆鬆垮垮的t恤,外加一條到膝蓋的牛仔短褲……就是六月份大學校園裏最常見的那種不修邊幅的直男打扮。
他背著一個大書包,手裏拿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比起幫人看風水捉妖,更像是出門踏青旅遊的,通身充斥著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不靠譜氣息。聽到董大少替他吹噓的話,他還得意洋洋地符合道:“您就是董玉林的爸爸吧?放心好了,你家的事交給我一定沒問題!”
他話音剛落,董三少就嗤笑了一聲。
董德彪和他正房夫人貌合神離地站在一起,表情因為大兒子帶來的人,顯得十分不愉快。董三少的嗤笑則代表了在場的大部分人,這個董家還沒成年的小兒子用那種看下等人的目光打量直男大學生,問他大哥:“把小情兒帶到爸爸麵前,你好歹也打扮他一下。”
對了,直男大學生雖然審美上是直男,但長得挺帥氣。
不輸給婦科醫生向高飛,但比應泊還差上一點點。
董三少眼神看向張天師,又看向和董相林一起站在車邊的應泊,道:“龍虎山的張天師,香港的鷹先生,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大哥,你不覺得你小情兒和這兩位大師放在一起,連累兩位大師掉價了嗎?”
直男大學生還沒說話,董大少這才發現跟著他二弟來的人竟然那天不給他好臉的應泊,投向他二弟陣營的新仇和三天前的舊恨加在一起,讓他冷笑一聲,意有所指道:“也不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名,是名副其實的名,還是名不副實的名呢。”
“夠了。”董德彪說。
自從董家三兒子接近成年,繼承人的鬥爭就這樣明目張膽地搬到董德彪這位全府優秀企業家的麵前。弄得他焦頭爛額,恨不得當初沒養上那一窩鶯鶯燕燕才好。
但現在後悔也不成了,他總不能把兒子變成蝌蚪塞回去。董德彪冷哼了一聲,看在正牌夫人的麵子上,問直男大學生道:“敢問這位……這位大師姓名?”
“我叫孫朋興,”直男大學生說,“叔叔你放心,我和董玉林關係可好了,一定幫你們解決這件事。”
在場大部分人實在不曉得他這自信從哪裏來,董三少於是又嗤笑了一聲。
孫朋興轉過頭,眯著眼看他。
下一刻,孫朋興猛地出拳。
董三少哪裏知道這是一個一言不合便打人的莽漢,下意識側頭後躲。他感覺耳側刮過呼啦一陣狂風,被帶得平地摔成一個大馬哈。
他屁股磕著堅硬的水泥地麵,痛得表情扭曲,衝孫朋興大喊:“你你你敢動老子!”
孫朋興根本沒在意董三少,轉身對董德彪道:“董叔叔,你家這山上,果然有妖邪!”
他手往董三少的方向一指,指的卻不是董三少,而是董三少背後那棵樹。
董家的一隻蟑螂都比別處地方油光些,更別說董家老宅前的停車坪了。這個停車坪周圍環繞著明顯精心打理過綠植花壇,長青的鬆樹中了一連排,加上用綠植帶隔出的曲折小路、錯落有致地盛開鮮花、角落裏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改名叫公園也不為過。
現在,那一排鬆樹被孫朋興的拳風掃過,大部分搖擺一陣,最後都安穩下來。
除了董三少背後那一棵。
那一棵粗壯鬆樹迎風倒下……不,不是,它在迎風往下掉。
是被……至少看起來是被孫朋興一拳打倒的。
驚歎聲在停車坪上響起,所有人都看向一臉自得偏要裝淡定的孫朋興。這人不倫不類地把手背在身後,道:“看看吧。”
眾人對望一眼,連忙趕到這出問題的鬆樹邊上,保鏢中的一些攔著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老爺少爺夫人不讓他們靠近免得摔下去,另一些走進往下看,片刻後報告:“老板,又是大坑,昨天……不,剛才還沒有的。”
又是大坑,這棵鬆樹底下被挖空了。
眾人再一次發出驚歎聲,卻不是為大坑,而是為孫朋興。
他們還在懵逼著,心裏反複刷屏著一句話:發生了什麽事?!
拍電影?變戲法?眼花了?偶然?巧合?氣功大師?!
董德彪能賺下偌大一份家業,反應速度就是快一些。眾人因為震驚而產生的長久沉默裏,唯他的臉色猛地一變,抓住孫朋興的肩膀,十分親熱地喊了一聲:“孫大師!”
孫朋興:“哎哎,董叔叔你不用怕,剛才那妖邪挖了個坑在底下偷看咱們,已經被我嚇跑了。”
董德彪打蛇隨棍上道:“既然你喊我叔叔,那我就喊你小孫了,小孫啊,我家玉林有你這個朋友真是好……那東西還會回來嗎?”
孫朋興:“原本想直接抓了它,沒想到它速度這麽快,但沒跑遠。”
董德彪聞言,表情是強壓恐懼下的十分遺憾。
他更靠近孫朋興了一些,把自己大兒子都擠到一邊去了,道:“沒事,小孫出手,肯定什麽事都能解決,咱們先上去吃午飯吧,養精蓄銳,才能大戰一場。”
董大少:“沒錯沒錯,朋興我告訴過你吧,我家飯菜可比食堂裏的好吃多了,請的意大利廚師!”
董夫人:“小孫有什麽喜歡的,告訴阿姨,阿姨叫廚師給你做。”
這一家三口邊說,邊親親熱熱簇擁著孫朋興往董家老宅走去,保鏢和助理隨之跟上。董三少屁股依然很痛,卻沒有人關注他了。
他咬牙切齒看著那邊,突然轉頭,看站在一邊沒動的董相林。
“二哥怎麽不跟著爸爸上去,”他充滿惡意地問,“總不能讓大哥一個人在爸媽麵前表現吧。”
董相林倒是不驕不躁,道:“還有客人還在這裏,怎麽能一個人先走。”
什麽客人?董三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回頭朝董相林望著的方向望去,發現是二哥請來的鷹先生還有他請來的張天師站在坑邊,對著下方指指點點,互相交談。
“在意他們做什麽,”董三少撇開臉,“那張天師的底細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請來的鷹先生一樣是個假神棍吧。嘶……剛才……剛才那個小子,他打來的是什麽?氣功?”
“可能吧。”董相林點點頭。
“氣功是真的?”董三少驚呼。
“可能吧。”董相林說。
“嘖。”
董三少覺得他和他家二哥也沒什麽好說的,幹脆拋下了他請來的張天師,一瘸一拐追趕那邊的一家三口,也去向孫朋興獻殷勤了。
坑邊。
張天師:“鷹小友認識那位孫大師嗎?”
應泊:“嗰樣嘅高人,我點會識得。”
張天師:“是嗎……剛才他用的什麽手法,聞所未聞啊。”
張天師一邊說話,一邊打量應泊的神色。但應泊怎麽可能讓他瞅出自己臉上的端倪,他一心三用,一邊打量坑底情況,一邊敷衍張天師的話,還能提醒張天師注意腳下別摔著了。
他環繞著巨坑走了一圈,發現這個坑直徑約莫兩米,深約四米,直上直下,露出底下橘紅色的泥土,大小剛好能裝進那棵倒黴的大鬆樹。
這棵大鬆樹就算從坑裏抬出來,也不能活下去了,因為它的根係和它腳下的土壤一起不翼而飛。
並非誇張,這是真真切切地不翼而飛。
坑底是死路,沒有別的通道,可要是真有人在這裏挖了個坑,挖出來的泥土總要運走。
無論是從上麵運送走,還是從下麵運送走,那麽多的紅泥,總要留下一點痕跡,比如灑落在草地上的泥點,比如被鏟子鏟斷的根須。但應泊環顧四周,並沒有在旁邊找到類似的東西。
幸好的是,這裏並不是全無線索的。
應泊能感覺到,縈繞在這個坑,以及前麵那座山上的古怪氣息。不知道是什麽留下的,卻叫人心生警惕。
叮咚——
手機收到一條私信。
被他詢問的小荷才露尖尖角發來回複。
【小荷才露尖尖角:沒錯。】
【小荷才露尖尖角:你形容的,就是妖氣。】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6/27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