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其不善者而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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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泊腳下一個趔趄。

    他瞪大眼睛, 不敢置信蒼蒼子竟然說了什麽, 心中莫名微動。

    然後他轉動眼珠一掃蒼蒼子, 又懨了下來。

    再重申一次,五六歲的蒼蒼子可愛是可愛,但應泊還沒變態到對這樣的他起心思的程度。

    接著, 他發現他又被蒼蒼子坑了一把。

    一瞬間的走神導致拳風追至, 挪移符遁符全部搶救不得。應泊隻能伸手一擋, 感覺自己的手臂即將命不久矣。

    休閑西裝的衣袖首先被拳風割裂,四散而去如同翩飛蝴蝶, 露出底下這段時間才鍛煉出一點有力線條的手臂。

    幾個月前應泊還是身體虛弱上個三樓都喘不過氣的病人, 但築基時胰腺癌連著神經性麵癱一起被治愈, 現在他整個人的氣色顯得極好。

    可是不鍛煉光打坐的話, 這些並不能憑空給他長出許多肌肉。練炁士在煉炁時用十個小境界來打磨真炁的純粹,鍛體的修士,肌肉也是一絲一絲自己練出來的。

    和魯班木人相比, 應泊的手臂真是顯得脆弱至極了。

    要死, 他這樣想, 不假思索地先在手臂上套了一層冰。

    太陰霜寒之氣噴薄而出,凍得應泊手臂青白一片,席卷而來的水汽卻在霜寒中變幻了模樣,化成一片長而堅硬的霜藍臂甲。

    這是《先天太陰素元經》中記載過的法訣,但應泊這段日子太忙,還沒時間練習,這回一次性成功, 實在運氣太好。

    勉強成型的霜甲擋下這一擊,隨即碎成粉末。應泊的手臂則逃得一命,極其艱難地又爭取到一點時間。

    他保持著冷靜,意識到這回沒法躲了。隻好完全轉過身,把態度從走為上計調整到正麵對敵。

    其實還能支撐一下,應泊揣摩著,這回和樂童子拿回不同,魯班木人和他境界相當,並沒有高出一個大境界……

    他才想到這裏,魯班木人身形一晃,已經欺身至前。速度之快叫他根本無從反應,拳風來到更如狂風暴雨。

    術業有專攻,應泊這個騙子過去學格鬥隻為保命,反正他有各種辦法保證自己不和敵人正麵動手。眼下避不能避,頓時隻能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拚。

    結果沒兩下,堪堪覆蓋了半個身軀的霜甲又一次粉碎,應泊眼花繚亂,連連後退,根本搞不清下一拳會從哪兒出現。

    如果光是拳擊還好,防住一個麵就行了。但魯班木人卻是個掌握了法術和遁法的拳擊選手,應泊挨打著,挨打著,慢慢逐漸掌握了防禦要訣——或者說讓自己不那麽痛的要訣——才想試著反擊,那魯班木人一個遁法跑到他身後,於是一切防線又要重頭建立了。

    重複幾次後,應泊開始懷疑蒼蒼子隻是故意在折磨他。

    “別走神,”蒼蒼子則嗬斥道,“全神貫注!”

    應泊聞言想罵,轉念一想,發現就算真相是蒼蒼子在折磨他,明白這個真相也不能讓這種折磨結束。而反過來看,他若如蒼蒼子所說那樣全神貫注,說不等能成功避開一些之前避不過的打擊。

    好吧,好吧,全神貫注。

    應泊磨了磨牙,接起一塊霜甲的碎片,拿在手中,仿佛拿一隻□□。

    將注意力全部投向對麵的魯班木人什麽的,並不是說要放棄思考大腦放空。應泊走不來那種路,隻能走另一條他更熟悉的路。

    魯班木人用遁法前不曾手捏指訣,省略這個步驟會讓遁法出沒變得更隱蔽,也會讓遁法的使用變得更困難。況且按照蒼蒼子說的設定看,魯班木人是以武入道會幾手法訣的修士,那麽它在築基前的時候,不可能將遁法練得登堂入室,趨於化境。

    換句話講,是技能熟練度不高。

    技能熟練度不高又要放棄詠唱,一會導致技能威力降低,二會導致技能冷卻時間變長。

    霜甲□□倏地破空而去,這回恰到好處在魯班木人遁開一瞬間攔在前麵。

    心裏默默讀秒的應泊記下這一次,腦袋裏各種念頭轉得比魯班木人的拳頭更快。

    霜甲□□乃是霜甲碎片化成,完整的霜甲都抗不下魯班木人幾次攻擊,這把新的霜甲□□也不過堪堪阻攔了一秒。應泊卻沒像之前那樣用這一秒後退,反倒是上前幾步,罡氣符一抖,月華般的氣刃便急射而去。

    拉進的距離縮短了罡氣射中魯班木人的時間,這回是木人來不及避讓,技能沒冷卻用不出遁法,隻好以拳風與罡氣相對。

    如此招數來往,一個回合,應泊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也就是一秒罷了。

    但足有兩秒他不曾挨打了,和一開始相比簡直是大成功!

    身上一片“姹紫嫣紅”的應泊來不及思考自己的慘狀,新的罡氣符抖開,月華般的白刃卻沒有射中。

    魯班木人在智能上是否高於古修們的金丹傀儡這個問題看來可以確認,這貨的智能不僅高,還掌握著青銅聖鬥士的特技——同樣的招數不會對他起第二次。

    或者說,把兩個相同的招數連著來用,是應泊決定錯誤。他反省片刻,身上“姹紫嫣紅”的地方又多了一片。

    該如何做出正確應對這裏,要是能有個參照學習的對象就好了。

    應泊無不遺憾地想到,記憶中卻翻起一兩塊閃著光的碎片。

    某個模糊的念頭一晃而過,又被動挨打好一會兒的應泊突然掙脫,手臂一抬,加厚的霜甲護在頭前。

    魯班木人跟著一蹲,膝蓋抬起,應泊另一隻手卻是往前,黃符一抖,正方形的符印煥發出幾絲金光。

    霎時火焰符爆成好大一隻火球,熱風滾滾,魯班木人膝蓋一頂地往前一跳,卻是把自己整個埋了進去。

    這幾個小招數組合而成的連招配合恰當,剛剛好讓應泊拿到一瞬間的主動權。

    應泊卻把這一瞬間拿來發愣,因為不知道自己剛才的靈光忽閃從何而來。

    不,等等,他是知道的……

    星城政府新聞發布會的那一場意外,別人隻當他最後爆種大發神威,卻不知道當時他一招招一步步,全是蒼蒼子親自引導。

    鬥法之間也有大學問,該如何前進,如何後退,怎樣出招,怎樣對招,比起縱橫十九路的棋盤而言,變數更多。

    但那短短神交之下,蒼蒼子其實已經為他做出了示範。要如何抉擇的學習參照對象,此刻就在他旁邊。

    眼見魯班木人自熊熊火焰中脫困,帶著一身焦黑痕跡再次欺身而上,應泊沉入神交時刻在神魂中的一點印記,再一次鑽入其拳風中。

    三張罡氣符握在手中——

    這個時候蒼蒼子會如何選擇?

    念頭轉瞬而沉,應泊不知自己此刻身影有多相似八月十五出現在洞幽老祖前的蒼蒼子,他隻激發符印。

    ——三道罡氣交錯射出,魯班木人避無可避。

    正中關節。

    轟!!!

    ***

    應泊一瘸一拐地走到蒼蒼子麵前。

    蒼蒼子已經學了不少中州的常識,此刻正在啪啪啪鼓掌。

    他的小巴掌都拍紅了,明顯很痛的模樣,卻一臉激動地說:“不錯不錯,第一次能做到這個地步,很棒啊。”

    應泊牙根發癢,雙手叉腰道:“你怎麽還穿著褲子?”

    蒼蒼子:“呃?”

    應泊:“不是喊來艸嗎?脫啊。今天不打你一頓屁股老子就不姓鷹!”

    蒼蒼子:“你好像本來就不姓鷹吧……”

    應泊齜牙咧嘴,沒力氣站了,一屁股坐在蒼蒼子麵前。

    這樣一坐,蒼蒼子反倒比他高一些了。這表麵正太實際上已經一百多歲的老人家笑著伸出手,柔軟的指尖輕輕戳著應泊臉上和嘴角的傷口。

    淡淡暖意流入傷口中,等蒼蒼子將手拿開,傷口已經愈合不見。

    應泊咬牙問:“你直接說想要學鬥法不要先學逃跑,而是得學會挨打,難不成我會反駁你嗎?”

    “自己想到更明白一些,”蒼蒼子拿他本人給應泊舉例子,“當初我師父直接把我往鬼蜮大封印下丟,他卻不曾在一旁看護。當然,對手實力是限製了的,從弱到強慢慢來,唔……你若需要,下一次可以把魯班木人的實力調低一點。”

    “這倒不用,剛才那實力剛剛好。”應泊下意識道,接著反應過來,“不對,我又不是那種腦子轉不過彎的人,你好好提難不成我會忘?還有,先前你說的來艸……”

    “來嘛。”蒼蒼子笑道。

    話音落,應泊腦後風聲又起。

    他回頭一看,見剛才關節壞掉行動不便的魯班木人已經恢複完好,真的再一次“來艸”他了。

    東皇島的教育恐怕是一脈相承的斯巴達式。

    應泊隻來得及想這一點,就因為不敢再退避,下意識迎上了一道新的煌煌劍氣。

    如此,從以武入道的體修,換成標準劍氣劍修,又換成法修、巫修……符籙、法寶、丹藥、陣道,該出現的類型蒼蒼子全部給應泊輪了一遍,把他“艸”得遍體鱗傷,欲生欲死。

    等好不容易脫身而出,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鬥法台的禁製打開,一點神魂念頭回歸己身的應泊喘了口氣,隻覺得那疼痛還留在身上。

    他一臉陰沉地去尋找蒼蒼子,卻發現蒼蒼子蜷縮在地上,竟然睡著了。

    變成小孩後,這人好像一同染上了小孩的習慣,腦子裏處理的事情一多就犯困,沒睡午覺的話,晚上必然控製不住地早睡。

    一想到這人是在為他辛苦,被折磨許久的應泊打他屁股的衝動就有所降低。

    他吹著夜風,發熱的大腦漸漸變涼,站在一旁許久,歎了口氣。

    罷了,今日之事,來日再好好回報。

    現在這個時候,還是去修煉吧。

    應泊脫下外套蓋在蒼蒼子身上,彎腰正要將人抱起。

    一陣腳步聲傳來,許久不見的閻唧唧聲音響起。

    “應小泊?我聽別人說你在這裏?郝西說你那個道侶又……”

    走過來的閻喆腳步停下,他吃驚地看著應泊懷中的小孩,嘴巴合上又張開。

    “這……不是,你這……你們連小孩都有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應泊: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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