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翻來覆去的一整夜都沒睡, 雖然修煉之人不需要睡覺, 一晚上沒什麽影響，但她第二天起來卻發現自己神色很是憔悴，就連眼下都浮著淡淡的青黑色。

    “這個車真的翻的猝不及防。”她蓋下鏡子低聲嘀咕著, 簡單地收拾了下自己便推門出去，打算去看看今朝。

    哪想到, 一開門, 就看到了坐在門前石階上的今朝。

    小少年雙手抱膝坐在那裏，沒穿鞋襪，踩在白雪之上的足玉白精致，甚至隱隱能看到上麵淺青色的血管。

    他頭埋在臂彎裏, 未束起的發順著他身體線條垂落到地麵上, 在白茫茫的雪地裏蜿蜒出一條條黑色的曲線, 發頂上同樣落著雪，和著那一身白衣，好似一尊雪人。

    他身子很單薄, 蜷縮著有種脆弱可憐的感覺, 知道他不會冷，但看著這幅場景, 今夕還是覺得有些心疼。

    昨夜裏她神思恍惚，滿腦子都是理不清的思緒，根本沒注意到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她正想上前拉今朝起來，他就轉了過來。

    他聽著響動循聲轉頭，看見今夕的第一眼就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笑意躍上眉梢，那張被風雪吹得有些清冷的麵容刹那間冰消雪融，瀲灩又炫目。

    他啞著嗓子對她說：“師父早。”

    “”今夕有點想揍自己。

    她點點頭，慢步走到他旁邊。

    今朝隨手摸了摸臉上凝著的冰雪，見她什麽眼神恍惚，麵上的笑意不由黯淡了下來。

    他起身，站在石階下卻仍舊比今夕高出一點。

    “師父，您不要我嗎。”他垂下頭，死緊緊地捏著袖口，語氣裏透著明顯的不安。

    從小到大，明明已經聽他說了許多遍這句話，但現下聽著這句話，今夕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他拉著自己手、說他難受的樣子，莫名覺得這句話突然多了另外一層意思。

    腦中那副靡麗誘人的模樣與他現在純善的樣子重疊起來，看著看著，今夕沒忍住紅了耳根。

    藥丸。

    作孽。

    快把他從我腦子裏拿出去拿出去！！！

    她捏著手心，繃住自己的表情，走上前踮著腳尖摸了摸他頭，故作輕鬆地說：“怎麽會，檀檀是我的寶貝徒弟呀。”

    “還有呢？”今朝抬起臉，漆黑透亮的眼眸裏是明晃晃的期待。

    “還有——沒有了呀。”今夕眨了眨眼，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拉住他有些冰涼的手，“咱們進屋，你這樣我看著你冷。”

    沒拉動。

    今朝站在原地，反手握住她手腕，眼中的光像是即將燃盡的燭焰，微弱又飄搖。他拽著她的手一用力，將人帶到了懷裏緊緊抱住，有些任性：“我不。”

    今夕穩住身形，揉著撞在他胸口微微發疼的鼻頭，歎了口氣滿含歉意的說：“是師父的不對，檀檀，師父錯了，師父道歉。”

    她在心裏組織著話語，明明有很多想說的，但到了口頭又有些堵，感覺說什麽都不對，一時間就更沉默了。

    “您沒有。”今朝垂眼看著她，黯淡的黑眸裏盈上一層水光，一點點的沁出來濡濕了睫毛，“您沒有。”他趁著今夕走神的功夫，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師父那樣對我，我是喜歡的。”

    ？？？

    我沒戴眼鏡聽不清你說什麽。

    今夕覺得自己不是很好，他所做的、所說的，算是徹底把她心間陳雜的念頭攪得亂七八糟、打成死結了。

    “檀檀？”

    “師父，我喜歡您。”今朝手箍在她腰間，用了極大的力，像是害怕她跑掉一樣。他抿了抿唇，繃不住的忐忑不安流露了出來，但他仍不鬆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執著地說道，“特別特別喜歡您，喜歡您抱我、親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今夕捂住了嘴。

    今朝不說話了，他無辜地眨巴著眼睛，輕輕吻了一下她掌心——這麽不經嚇，太可愛了，想親。

    今夕迅速鬆開手，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像隻受驚的兔子，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檀檀，你還小，對師父是依賴，師父知道的。”

    聞言的今朝眼睛濕漉漉的，將哭不哭的很是委屈，他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不自覺地用力，聲音放得很輕卻又有種篤定和固執的味道：“不。”

    他身子與自家師父貼得緊緊的，低著頭在她耳畔說道：“您騙人。”用那種天真又幹淨的嗓音說著，“您分明不知道。”

    撩撥在她耳廓的溫熱氣息蔓延開粘人的癢意，不自覺地臉就跟著紅。

    “喜歡您，您是我的，想擁抱您、親吻您。”今朝省掉了一些話，含吻著她耳垂，這會兒他語氣溫溫柔柔的，有些纏綿，“我總會夢見您，它都很難受。”

    今夕推了一下他，極力保持冷靜：“檀檀，你在說什麽。”

    “同昨晚一樣難受。”今朝說著，蒼白如雪的麵容上多了點粉色，他語氣隱含絲絲得意，“我昨夜還翻了書，它告訴我，我想要您。”

    ——想了上百年，瘋了一樣的想占有您。

    哪裏來的書qwq

    等等，他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今夕沉默了，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今朝直起身子，倔強地說道：“就是喜歡您，要是不願意，我可以推開您，可我沒有。”

    他在今夕的注視下好似所有的勇氣都用光，不複前一刻勇敢的樣子，紅著臉驚慌失措地拽著她衣角，認真地小聲說，“所以您別道歉，讓我對您負責。”

    “”今夕吸了口氣，強調道，“檀檀，沒有負責這回事，昨天是我不對。我是你師父。”你是我養大的娃！！！

    “是啊，您是。”今朝點點頭，神情困惑不解地等著她的話。

    今夕抬手摸了摸他臉頰，對著年少的今朝露出無奈的笑容：“這樣不好。”

    “明明最完美了！”今朝蹙起眉頭，濕著眼眸委屈兮兮的，“您答應過我的，就要我一個、不理其他人，還說過望我萬事如意的，都不作數了嗎？”

    “我明明隻想要您一個人。”

    “就這麽一個願望。”

    “您騙我。”

    總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的今夕硬著頭皮含含糊糊的應了個“算”。

    今朝唇角翹了翹，開心了起來。他收緊手抱著懷裏的人，親昵地在她臉頰旁蹭來蹭去，鄭重道：“我會對您負責，等您喜歡上我。”

    等不了太久的。

    就是告訴您一聲。

    想上您。

    ——

    夜深人靜，漆黑的夜色糊在窗紙上，零星的燭光也一盞接一盞的熄滅掉，除了巡更人的腳步聲，隻能聽見雪粒落在窗上細碎的聲響。

    今夕領著今朝下山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們一路遊山玩水，到了嶽池鎮。

    修仙界三大門派之一的天璣派便坐落在嶽池鎮天璣山上。起初的天璣山隻是鎮上一座無名高山，後因聲名鵲起的天璣派而得名。

    如今正值天璣派開門收徒之際，趕上了鎮上人流最大的時候。今天夜裏才抵達的兩人走了許多家客棧，才找到了落腳地。

    今夕閉著眼盤膝坐在床榻上，潮水般往外湧的神念盡數鎖在外出的今朝身上，直到感知到他平安地歸來、進了隔壁客房，她才收回外放的神念，慢吞吞地睜開眼。

    沈家滅門與天璣派有關，這一點今夕耗費了許多時間才探查出來，她沒告訴過今朝，但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知道的。

    今夕並不想阻止他報仇，再說了，他也沒有莽撞到直接殺上天璣山尋仇，隻是挑了個落單的長老，她便不管他，由著他去，當做是曆練。

    她神色疲倦地揉了揉額角，揮袖熄了桌上的燭台，合衣躺下。

    哪知道沒多久，今朝就鑽到了她房裏，準確來說，是鑽到了她床上。

    今夕都已經習慣了，這一個月裏，不管她怎麽說、怎麽做，今朝仍是每晚都會出現在她的房間，黏人程度比小時候還更甚。

    洗了個澡的少年蒸幹了身上的水氣，但皮膚上還帶著淺淺的涼氣，他隔著被子擁著她，湊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腦袋挨著她腦袋，極為親昵地蹭了蹭才閉上眼睛。

    “師父，我陪您睡覺。”

    今夕沒多說什麽，她從被子裏探出手來扣在他手腕上，確認了他沒受傷之後便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今朝仍舊笑吟吟的，他連人帶被子攏到懷裏，隻覺得愜意舒坦，方才鬱結在心間的戾氣都被衝散了。他沒有一點困倦之意，就安安靜靜地盯著她看，眼神溫柔纏綿。

    五感出色的今夕忍耐了一會兒，轉過身氣惱地瞪著他，抬手捂在他眼上：“閉上眼睛！”

    這徒弟不想要了。

    哦，人家好像也不太想做我徒弟。

    今朝眨了眨眼，軟軟的睫毛刷著她掌心，酥□□癢的。他摟緊懷中的今夕，下巴在她發頂蹭著，乖乖地點頭，嗓音裏含著點微妙的寵溺：“聽您的。”

    他是閉上眼了，甚至還聽話地關閉了五感，但今夕沒有。

    濃重的黑暗影響不了她，在一片暗沉裏，她悄悄地看著麵前的少年。

    今夕不清楚是為什麽，從醉酒那次之後，他的身體變得有些差，明明是單薄得少年看上去更清瘦了，也更惹人憐愛了。

    他烏黑的長發襯得臉色更白皙了，鴉羽般的眼睫彎成好看的弧度，勾勒出一條長長的眼線，青澀未褪的麵容有種雌雄莫辯的漂亮，明明是很昳麗灼目的容顏，卻又被他身上流露出來的純粹天真融上去幾分孩子氣。

    尤為吸引人。

    今夕都差點摸了上去。

    這孩子怎麽就看上她了呢，今夕咬咬手指，無聲地歎了口氣。

    最初的時候她確實是很震驚的、也有點不知道怎麽接受，畢竟他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她都沒往這方麵考慮過，但在他挑明之後相處的這一個月裏，她開始困惑了，有些辨不清自己的感情了，隻好隨著心順其自然。

    今夕就這麽盯著他發呆，一直到客棧裏響起吵吵嚷嚷的聲音——大約是為著被今朝殺掉的那位長老的事，她才回過神來準備收回目光。

    然而沒來得及，偷看被人抓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半夜哭唧唧地抱緊自己的fg

    沒補完，失聲痛哭qwq

    本來想直接接劇情的，然而卡傻了，又覺得這個過渡要有，於是、然後、就——節奏又慢了。

    謝謝依米花x1、大概是大魔王x7營養液。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