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目光，曾讓她無比迷茫，在那個海島的沙灘上，那個男人也曾這樣凝視過她，那樣的認真、專注又深切，那個時候，她看不懂，仿佛陷在層層迷霧裏，而現在，像是陽光驀然穿透濃霧，她忽然就明白了。

    在那樣的眸光裏，世界仿佛都變成虛無，眼中隻有一個人的存在，再也看不到其他，再也想不到其他，這世間隻有一個你，深深銘刻在我心裏。

    魚羽兒的手不知覺地顫抖，手機拿不住，掉落在膝上的裙褶裏。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會對她有那樣的心思，“世間唯有你一人”，對他來說，那一人，怎麽可能是她？

    魚羽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忘了周遭的一切，忘了去看哥哥親吻嫂子的那一刻，忘了和眾人一起起立，為新人送去衷心的祝福。

    直到那束捧花落到她的懷中，她才回過神來，在眾人投過來的目光中，低頭看向手中的那一束香檳玫瑰，那麽多等待接到甘芸捧花的未婚年輕女子，卻鬼使神差不偏不倚地拋入了她的懷中。

    抬頭看去，穿過所有的目光，看到的，是嫂子驚訝歡喜的笑容，還有哥哥溫暖祝福的眸光。

    再低頭看向手中的捧花，陽光下的香檳玫瑰，格外的燦爛嬌豔，她忽然想起昨天甘芸告訴她的，香檳玫瑰的花語——“我隻鍾情你一人”。

    腦海中無法自控地浮現出那個柔和了棱角的英俊麵孔，還有那道專注又無比深切的眸光。

    我隻鍾情你一人……

    ……

    之後的魚羽兒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儀式結束後便是自由隨性又溫馨熱鬧的自助婚宴，魚憶與甘芸跟每一位賓客打招呼交談，接受著人們衷心的祝福，草坪上，大家或坐或站，或隨意走動，或三三兩兩的交談，那麽美好的天氣下，氣氛無比的輕鬆愉悅。

    陽光明媚得仿佛春回，魚羽兒卻是無數人眼裏更為明媚的存在。

    不少年輕男子走過來搭訕，魚羽兒心事重重，漫不經心地應對，卻幾乎記不清那些人的麵孔，更不要提記住名字了。

    直到有一個男人反複在她麵前出現時，她才對他有了些印象，記得了他的名字叫布萊爾，也是一名律師，與哥哥魚憶同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雖然年輕，卻難得的保留了典型的英國紳士派頭，冷峻嚴謹，但看向魚羽兒時的目光卻十分熱切。

    雖然布萊爾不時出現在她麵前，又恭謹有禮，但魚羽兒心亂如麻，實在無心應付，淡淡的態度還是讓布萊爾有些微微的尷尬。

    婚宴結束時，人們微笑道別，布萊爾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因為魚羽兒心不在焉的樣子而無法開口。

    新婚之夜，魚憶與甘芸本該在酒店的豪華套房度過，可是因為魚羽兒即將離開，他們心中十分不舍，所以還是留在家中，想要多陪伴她。

    魚憶又做了一桌子的菜肴，仿佛真的想要在這短短的幾日裏，讓妹妹吃個夠。

    魚羽兒嘴裏的傷好了很多，吃著可口的菜肴，心裏卻很過意不去。

    哥，一會兒吃完飯，你和嫂子還是好好地去享受你們的新婚之夜吧，不用陪著我，我一會兒就去睡了，有什麽好陪的？”

    魚憶還沒說話，甘芸先開口了：“睡什麽睡？哪有那麽早就上床睡覺的？一會兒我們又出去走走，今天帶你去看倫敦塔橋，怎麽樣？”

    魚羽兒趕緊搖頭：“不用了，你們今天也挺累的，還是早點休息吧，真的不用管我。”

    魚憶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妹妹的碗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寵溺地笑。

    趕緊吃吧，一會兒聽你嫂子的，我們出去走走。”

    哥……”

    好啦，”魚憶打斷了妹妹，“你如果真感到過意不去，那就趕緊辦好手續到英國來跟我一起生活，到那時我可就不稀罕你了，沒那麽多時間陪你玩。”

    魚羽兒小嘴裏包了一嘴的菜，卻有些吞咽不下去，不知該如何應對。

    魚憶看著她鼓鼓的小嘴，輕歎了口氣，大手輕撫著她的脊背。

    慢慢吃，別噎著了。”

    魚羽兒勉強咽下那口菜，小嘴囁嚅著：“人生唯一的一次新婚之夜，我真的不希望被我給破壞掉……”

    什麽破壞不破壞的，”甘芸嗔道，“我跟你哥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沒必要再拘泥那些形式。”

    魚憶看向甘芸，唇邊漾出一抹極有魅力的微笑：“確實，沒必要拘泥那些形式，能夠在一起，每天都像是新婚之夜。”

    甘芸沒想到他當著妹妹的麵竟說出那麽露骨的情話，小臉驀地紅了，嬌嗔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魚羽兒：“羽兒，別聽你哥胡說，快吃飯，一會兒我們早點出去。”

    魚羽兒看著眉目含情的兩人，心裏既開心又感到十分羨慕。

    你們倆這是在撒狗糧嗎？我可吃不下那麽多的東西。”她撅了撅小嘴，又忍不住地笑。

    甘芸羞惱地在桌對麵作勢輕輕掐了她一下：“你這小嘴……以前我怎麽沒看出你牙尖嘴利的？”

    魚羽兒忍著笑說道：“這些天，我被你們成千上萬點暴擊傷害，已經性情大變了，好麽？”

    甘芸莞爾，沒好氣地瞅了瞅她，忽然想起的，湊過去問道：“對了，你對那個布萊爾印象如何？”

    魚羽兒茫然了一下，一時沒想起布萊爾是誰。

    下午我看到他總來找你說話來著，你想不起了？”甘芸提醒道。

    ……哦，那個啊，”魚羽兒總算想起，搖了搖頭，“你要不提，我差點就沒印象了。”

    甘芸覺得有些無法相信：“人家跟你說了那麽多話，看你時的那種目光，明顯的想要追求你，你居然差點沒印象？還有，他那麽英俊有型，站在人群中那麽顯眼，難道你都沒注意到嗎？”

    魚憶從飯碗裏抬起頭來，有些吃味地看向妻子：“看樣子你印象很深刻？”

    ……”甘芸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魚羽兒噗嗤一笑：“有人吃醋了！”

    甘芸的臉又紅了，嗔怪地看著丈夫：“什麽跟什麽啊？我在跟羽兒說事兒呢，你打什麽岔？”

    轉過頭又揪住魚羽兒：“我說真的，羽兒，以後你反正也是要來英國的，也要在這邊結婚成家的，說實話，雖然我並不太看好英國人，但是那個布萊爾的條件是真的不錯。”

    她看了眼魚憶，又繼續說道：“這個布萊爾也是個律師，他家裏是律師世家，你哥實習的這家律師事務所就是他父親開的，而且你哥跟布萊爾關係還不錯，他應該比我更了解這個布萊爾。”說著，又向魚憶看去。

    魚憶明白了妻子的意思，略想了想，說道：“據我了解，布萊爾從小家教嚴格，所以為人正直無偏差，待人也很好，是個品性不錯的男人，家世更是沒的說，他們的家族在英國律法界很有聲望。”

    他又仔細思索了一下，轉頭看向身旁的妹妹：“羽兒，可以考慮接觸看看。”

    魚羽兒見哥哥都這樣說，不由愣了一下，她知道哥哥對她的擇偶條件把關特別嚴格，他如此說，就意味著對布萊爾的認可。

    甘芸看魚羽兒怔愣著不說話，問道：“怎麽樣，羽兒，要不要考慮看看？”

    似乎有道專注又深切的目光，穿越過層層迷霧，凝進她的腦海裏，魚羽兒下意識地搖頭。

    不，我還不想考慮這方麵的事。”

    為什麽？你已經二十三歲了，正是該戀愛的時候了！”甘芸說道。

    魚憶沒有說話，隻是一直轉頭看著妹妹的小臉。

    我……”魚羽兒抿了抿小嘴，“我不想找外國人。”

    甘芸：“……”

    魚憶看著妹妹，血脈相連，讓他自然也就更接近妹妹的心。

    羽兒，”他審視地看著妹妹，“跟我說實話，你在那邊真的沒有男朋友嗎？”

    魚羽兒不敢轉頭麵對大律師明察秋毫的目光，隻是隨意看了對麵的甘芸一眼：“沒有，怎麽可能？我戀愛了怎麽還會瞞著你們？”

    我真的沒有戀愛，也沒有男朋友，我……隻是有一個無法說出口的難堪身份而已。

    氣氛有片刻的安靜，魚羽兒明顯感覺到哥哥還是有些懷疑，連忙撅了撅小嘴說道：“明明是你們的新婚之夜，怎麽現在變成三堂會審了，還讓不讓人愉快地吃飯了？”

    甘芸忍不住笑：“我算是看明白了，有個律師哥哥，這妹妹的小嘴兒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魚憶被妻子的笑感染到，也不由輕笑了一下，大手又撫上妹妹的小腦袋。

    好了，那就愉快地吃飯吧。”

    ——

    魚羽兒終於明白袁莎莎為什麽那麽害怕離別的場麵。

    上一次與哥哥離別，不舍中帶著不安與急切，急切地希望他們快些離開，希望他們能夠安好，而這次，知道他們一切安好，心中僅剩的，就隻有千萬般的不舍了。

    早上七點的飛機，因為時差的原因，到達C市將是第二天淩晨，魚憶心疼妹妹早起晚歸，反複囑咐她在飛機上無論如何要休息好，一定要吃東西，不能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