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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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老師當時見到他的反應,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陳智剛開始很驚訝,但小孩子的思維是簡單的,以為一切都沒事了,那個車禍可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有件事不同了,郭老師從此以後再沒對他表示過關心,就是陳智主動去說話,郭老師也不愛理他。在陳智當時簡單的思維裏,認為可能是老師怪他沒有去赴約,或者是其它什麽原因。總之大人的世界很奇怪。後來那個郭老師很快就轉走了,陳智也慢慢忘記了這件事,這張紙條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放進了書皮裏。

    十五年後的今天,這張紙條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這個塵封了很久的記憶才在陳智的腦海中慢慢展現。而當時他覺得很合理的事情,此刻在他這個成年人的眼中,都開始顯得那麽的不合理。

    那種解放卡車馬力極大,對正常人的撞擊絕對是致命的,就算這個人沒有被撞死,起碼應該被撞成重傷,不可能完好無損的站在第二天的講台上。

    一個認識沒多少天的新老師,讓一個三年級的孩子逃課去找他,而且距離還是如此之遠,這讓陳智覺得有些蹊蹺。

    細細回憶起來,當時卡車後麵載著的那些人,都穿著老舊的迷彩服,每個人的身手都十分矯健,從車上一躍而下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猛獸的氣息,這群人的目的更像是,抓人。

    陳智一晚上沒睡好,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記憶,因為兒時的記憶很模糊,甚至有很多是自己偽造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陳智對這段記憶印象特別深,而且對一些重要的細節非常肯定。好像有一個人在他耳邊低聲說:“千萬要來找我”。

    第二天一早,陳智就出去找工作了,沒了工作就沒了收入,老頭子可在養老院眼巴巴的等著呢,但陳智的腦子裏卻一直都在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想著那個奇怪的郭老師。

    鉚工的工作其實不難找,但到勞務市場找工作的卻不順利,大多數工資都不高,還要壓月發放,或者就需要去外地。陳智不能去外地,他還有父親要照顧。

    轉了大半天的陳智灰溜溜的走回居住的家屬區,這是一片老職工樓,住的都是z鋼的工人家屬。樓群裏有家包子鋪,劉曉紅正站在那裏賣包子。

    劉曉紅是陳智的小學和初中同學,那時候z鋼工人的孩子基本都上z鋼的附屬小學和中學。劉曉紅長得一般,又黑又瘦,像沒發育好似的,膽子還小,說話聲音小的像蚊子,但上學時的學習成績還是不錯的。她初中那年,她爸得了肺癌,她家裏傾家蕩產給他爸治病,連房子都賣了,但他爸還是走了,隻給她和她媽留下了一大筆債。劉曉紅初中沒上完就輟了學,和她媽一起在這裏租了個一樓賣包子。

    “陳智,工作找到了嗎?”劉曉紅看到陳智問道,劉曉紅對陳智一直很關心,陳智小學時候的書皮就是劉曉紅給包的。

    “沒,明天我再去看看!”陳智低聲說,眼睛裏滿是疲憊。

    劉曉紅微微楞了一下,沒有再問,轉身從熱氣騰騰的蒸籠中拿了幾個包子,遞給陳智:“沒吃飯呢吧,拿回家吃吧。”

    “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陳智非常不喜歡占人便宜,但每次劉曉紅給他包子的時候,他都推脫不過。

    “吃過了?那就留著晚上吃吧!”劉曉紅笑著將包子硬塞到陳智的手裏,轉身忙去了。

    陳智看著劉曉紅被熱氣熏的通紅的臉,心裏暖暖的。

    “哦,那謝謝你。對了,我問你個事,你還記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新來給我們上數學課的那個郭老師嗎?他後來去哪了?”陳智把包子放進背包裏說。

    “哪有什麽新來的老師啊,我們從頭到尾就一個數學老師,就是那個很凶的胖女人,從來都沒換過,你記錯了吧?”劉曉紅放下手裏的活,一臉疑惑的說道。

    “你再好好想想,絕對是個男老師,隻是後來調走了,是不是時間太久你忘了啊?”陳智心生蹊蹺。

    “不會的,你要說別的老師我會忘,但數學老師絕對不會,你忘啦?小學的時候我是學習委員,跟老師們接觸是最多的,而且小學我們班就沒來過什麽男老師。”劉曉紅堅定的說道。

    陳智從劉曉紅的眼神中知道,她沒騙自己。他有些混亂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昨天沒睡好,出現幻覺了?可那張紙條卻真實存在啊!那個郭老師絕對出現過,他對那塊金邊的歐米茄表的印象太深了。

    “大傻紅,你家包子鋪又特麽擾民了,你知道吧?你信不信今天我把你這破攤兒給砸了啊?”

    一個極其囂張的聲音在原本有些安靜的小區裏響起,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陳智一看過來的那幾個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對麵過來的幾個年輕人,為首的身材偏瘦,白淨的臉帶點雀斑,走起路來渾身亂顫,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他叫苟世飛,大夥背後都叫他狗是非。這貨也真對得起這個外號,為人特別的狗性,欺軟怕硬,喜歡在背後說別人的是非,那張嘴都不如個好老娘們。苟世飛的媽離婚以後,跟了一個警察局的老頭,說是個小領導,但大家都沒見過,倒是苟世飛天天把老頭掛在嘴上,叫的比自己親爹還親。

    “大傻紅,你家包子用死人肉做的啊?這麽臭!”苟世飛直接拿起一個包子塞進嘴裏,神色凶狠的斥道,他身後的兩個人也沒閑著,一個勁的把包子往嘴裏塞。

    劉曉紅看見苟世飛就想哭,怯生生的說道“大飛哥,我家這包子都是新鮮的豬肉,不會臭的,我這包子鋪裏也沒啥大動靜,不可能擾民吧!”

    “怎麽?那是我說錯了?”苟世飛一把扔掉手裏的半個包子,將包子鋪前的凳子直接踢飛了出去。

    放在平日裏,陳智絕對會繞著這個苟世飛走,倒不是說苟世飛有多厲害,就是這家夥每次出來都帶著人,這些人都是附近的社會上的人,苟世飛也都死氣白賴的跟著他們,哥長哥短的叫著,這一帶也還真沒幾個人想惹他。

    但今天陳智當麵看著劉曉紅被欺負了,他一個男人這時候也不能一聲不吭啊!陳智隻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很是客氣的說道:“大飛,咱們都是老同學,她也不容易,天挺冷的咱就別為難她了。”

    “陳智,你特麽的算什麽東西,大飛也是你能叫的嗎?怎麽?想在老子麵前玩英雄救美啊?那你也找個好點的啊,這大傻紅長得這麽醜,你這口味倒是挺重,不過細看下來,你倆也是天生一對,母配烏鴉。”說完苟世飛和他身後的兩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都是同學,沒必要這樣吧?”陳智冷著臉說道。

    “少特麽的來巴結老子,你一個失業的,也來跟我裝?再特麽的不識好歹,老子叫人把你老頭從養老院裏丟出來。”苟世飛厲聲說道。

    陳智沒有答話,不知道從哪摸了一把鐵鍬握在手上,臉色鐵青的看著苟世飛三人。

    苟世飛雖然平日裏飛揚跋扈,橫行霸道的,但真要動起手來,他心裏是害怕的。陳智平常在他的印象中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這種人真要動起怒來,就是神仙都敢殺。

    “你想幹嘛?我爸可是警察局的領導,鬧出事,吃虧的肯定是你!”苟世飛眼珠子亂轉,心中暗暗發苦,陳智今天怎麽成炸毛雞了?還敢動手了呢?

    “哎呀,你們這是幹嘛啊?大家都是同學,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傷了和氣,小飛啊,我們家曉紅不好,怠慢了你,阿姨請你吃包子,我回去好好教訓教訓這死丫頭。”劉曉紅她媽從屋裏跑了出來,急忙說道。

    陳智也將手中的鐵鍬鬆了鬆,苟世飛眼尖,自然知道台階來了,發狠的指著陳智說,“姓陳的,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老子要讓你從我褲襠底下鑽過去。”

    苟世飛帶著身後的兩人走了,而一旁的劉曉紅已經泣不成聲,紅媽在一旁安慰,陳智也插不上什麽話,悄無聲息的回家了。

    回到家後,陳智再次將那張紙條拿了出來,仔細看著。這紙條是從一張老式的信紙上撕下來的,雖然開始泛黃,但上麵的字跡卻依舊清晰,一看就是個男人的筆跡,而且練過書法。

    青年鍛造廠,陳智極力的想著這個地方,自從他長大後,就沒聽到過這個廠子的半點信息,這麽多年了,估計這個廠早就廢棄了。

    陳智拿出手機,給兩個現在還聯係的小學同學打了電話,得到的答案和劉曉紅說的一樣。陳智甚至給原來的班主任打了電話,同樣給了陳智一個肯定的答案,壓根兒就沒這個人。陳智頓時陷入了迷霧之中,這個郭老師仿佛隻在陳智一個人的記憶裏出現過,難道是他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