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呼喚與威脅(無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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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淩晨三點十三分,蓋裏驚叫著在床上醒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汗水,他驚疑不定地掀開毯子,在身上胡亂摸了幾下,沒有傷口,又看著周圍,沒有毒蛇,也沒有巨蟒,他沒有遭遇恐怖的蛇蟒之災,剛才那些可怕的畫麵隻是一個噩夢。
中年男人抹了一把汗,坐在床上長長鬆了口氣,幸好,幸好隻是個夢,旅行者號沒有遭遇蛇蟒攻擊,都是假的,隨後他又抱著腦袋,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
即便是現在,中年男人依然能感受到一條條滑膩的毒蛇在身上遊走、在皮膚上留下的冰涼觸感,被巨蟒纏繞擠斷肋骨胸骨的痛楚,像脫水的河魚一樣無法自由呼吸的窒息感、絕望感,以及被數條毒蛇咬中後不由自主的噴射和連靈魂都在崩壞的快感。
這種深刻的體驗和觸感銘刻在靈魂中,好像他真的經曆過一切,隻是因為某種原因暫時失去那段記憶。
一分鍾後,人類傭兵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來到洗手間洗了個澡,用冷水驅逐身上的暑氣和精神上的疲憊。
換上新的內褲,他將手撐在洗手台上看著鏡中的自己,胡子拉渣,有些頹廢,瞳孔因為夢中無與倫比的歡愉和不由自主的噴射顯得有些失神渙散,像是連續荒淫無度縱欲了好幾個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眨眼的瞬間,他看到鏡中自己的眼睛變成和毒蛇、巨蟒一般無二的豎瞳,呈暗金色,可當他集中注意力再去仔細觀察的時候,一切又恢複正常。
“草他媽的!”
中年男人咒罵了一句,他明明是一位會法術也會武技的法師,但此刻卻被噩夢折磨,既惶恐不安,又狼狽無助,隻能像個懦夫一樣一拳砸在鏡子上,用這種原始的方式發泄怒氣和壓力,好讓自己感到好受一些。
可是,下一秒,蓋裏耳邊傳來無數毒蛇的嘶鳴,他抬眼望去,隻見破碎的鏡片上倒映著無數個自己,每個自己的眼睛都是豎瞳,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一雙雙冰冷而無機質的蛇瞳,密密麻麻的,從中射出的目光如同實質,仿佛要將可憐的中年男人釘在原地。
人類傭兵嚇了一跳,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他不知道剛才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此時此刻,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胃袋中一隻名叫恐懼的大手正一點點伸上來,死死拽住他的心髒,不斷向下拖曳。
他害怕。
這不是人類傭兵第一次做噩夢,事實上,從進入沙羅曼州這片原始雨林開始,每天晚上他都會做夢。
一開始,他在夢中隻能見到大片大片帶著充沛水汽的迷霧,腳底下是一片砂礫,類似沙灘,周圍空無一物,無論他怎麽行動都見不到除迷霧外的第二種東西,整個世界說不出的單調、空洞。
隻是,第二天醒來時,他依然能感受到空氣中那種能將衣服都打濕的潮濕和水潤,蓋在身上的毯子、短袖、短褲、襪子,他觸摸到的一切,好像都是濕的,隨時都能擰出水來。
一種奇怪的錯覺。
“或許是因為這裏是沙羅曼州。”人類傭兵隻能這樣說服自己。
沙羅曼州是大陸南邊的一個巨大島嶼,典型的熱帶雨林氣候,終年高溫多雨,既潮濕又悶熱,出現以上錯覺並不奇怪,旅行者號有不少人都在抱怨這一點,尤其是下雨的時候。
接下來的幾個晚上,蓋裏做著同一個夢,能感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看不到盡頭的迷霧中多了一個同樣泛著氤氳霧氣的湖泊,將湖泊環繞的峭壁懸崖……
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呼喚著他,到湖底去,到湖底去。
第五個晚上,人類傭兵聽從那個不斷在心底響起的聲音,真的進入湖泊,他在死寂的湖中遊動,不斷向下遊,帶起一連串氣泡,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湖底,是大團大團看不真切的陰影,深邃又神秘。
隱隱約約的,他看到湖底晃動著數根粗大的觸手,對著他招手,期待著他的前去。
昨天晚上,蓋裏終於來到湖底,在那裏,他見到那些觸手的主人,一群長著三隻紅色眼睛的巨大章魚,腦袋上長著一些突刺和角質層,像極了巨龍的腦袋。
它們在見到人類傭兵後立刻將他圍在中央,揮舞著觸手,嘴裏發出低沉的吼叫。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在三眼章魚身上看到一種名為焦急的情緒,蓋裏才確信這群三眼章魚在和他說話,努力傳達什麽,用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古怪言語。
那是中年男人32年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次談話,交流雙方屬於不同的物種族群,語言不同,無法溝通,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意義。
夢境的最後,最大的那隻三眼章魚憤怒地揮舞著八條觸手——它們有20英尺長,比成年人的腰部還要粗壯——氣急敗壞地將他纏住。
蓋裏一點都不想第二遍回想昨晚夢境的最後三秒時間:鬼知道造物主為什麽要創造出這種凶殘的生物,它們觸手上竟然長著無數隻帶著鋒利牙齒的嘴巴。
前二秒,人類傭兵被三眼章魚甩得頭暈眼花,最後一秒,他被三眼章魚的觸手啃噬成一副光禿禿的骨架,沉入湖底,叫著驚醒。
第七個晚上,也就是今晚,夢境與以前完全不同,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和之前相連的夢。
這一次,夢中沒有迷霧,沒有湖泊,沒有觸手,沒有三眼章魚,但是,中年男人直接在旅行者號上遭遇一次恐怖的蛇蟒之災,連地精工程學武器都落入下風,被毒蛇撕咬,被巨蟒纏繞,在死亡邊緣享受著極致的快樂。
七天時間,七個夢,這個事實本身就透露著不尋常。
何況,他是一位法師,法師向來對夢境、預言、第六感之類的神秘側力量深信不疑,哪怕現在已經不是魔法和法師的時代。
或許,是偉大的造物主在向他示警。
“蓋裏,你有麻煩了。”中年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對自己說。
***
“我要辭職。”早餐的時候,蓋裏這樣對同伴說。
旅行者號上的第二個人類傭兵,禿頭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麽?”
“現在不是玩這種把戲的時候,拉爾夫。你沒聽錯,我要辭職,我不幹了,我要離開旅行者號,就今天。”
禿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左右,確定沒有其他地精,才低聲喝道:“你瘋了,你知道為了搭上妖精工業尖端實驗室耗費了我多少精力和人脈嗎,這個機會有多難得嗎?隻要和他們一起找到雨林深處的地母神廟遺跡,就可以有50萬入賬。”
為了表達更多,他還比劃了一個五的手勢:“50萬!”
“我知道。”蓋裏沒有心情吃早餐,將叉子仍在盤子上,上麵還有一隻被他叉得破碎的煎蛋,“可是我要是再不離開,別說是50萬,就連5千都沒有資格享受了。”
“什麽意思?”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提到的夢嗎?”
“如果你指的是迷霧,湖泊,三眼章魚之類的,是的,我還記得——”禿頭想到什麽,忍不住笑了起來,“蓋裏,你不會是從夢中得到所謂的示警吧?天,我從來不知道你還相信這些。相信我,那隻是些微不足道的夢。夢!”
“是真的。”
“你隻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是認真的!”情緒激動下,蓋裏麵前的那杯咖啡湧動起來凝成一道利劍刺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這片原始森林不正常,每天晚上我都會做夢,同一個夢,繼續走下去,夢境可能真的會實現,我們會遭遇無數蛇蟒的攻擊——閉嘴,聽我說完——無數具備超凡力量的毒蛇和巨蟒!”
“聽著,蓋裏,我知道你不喜歡沙羅曼州潮濕悶熱的天氣——”在同伴憤怒的瞪視下,禿頭不得不暫時更改說法,“好吧,好吧,退一步講,就算你的夢境是真的,你打算怎麽說服巴格爾和布拉克,這可不是一封辭職信可以解決的問題,那群吸血鬼可不會輕易放你離開。”
“對極了,我可不會放你離開,尤其是現在,我對你口中的幾個夢境非常感興趣。”
正當蓋裏準備說些什麽時,一個明顯屬於地精的聲音十分突兀的插進來。
兩個人類傭兵臉色一變,順著聲音的方向,他們在桌底發現一個小裝置,上麵還亮著一個紅色的指示燈。
“不要擔心,隻是一個集竊聽和通訊功能於一身的小玩意,尖端實驗室出品。現在,行動起來,先生們,到302房間來,我們需要敞開心扉好好談談。最好按照我吩咐的做,你們不會想知道違抗命令的結果的。”
三分鍾後,302房間。
“我知道你還有父母,他們一直不喜歡你外出冒險,因為太危險了。你可以設想這樣一個場景:你在本次任務中失蹤了,他們該多麽傷心和無助。”
工程師布拉克小小的身體坐在椅子上,對蓋裏說:“但可以放心,妖精工業熱衷於慈善項目,非常注重人文關懷,我們會一次性給你父母100萬賠償金,並努力搜尋你的下落,為兩位孤獨無依的老人提供線索。”
“靠著這點微不足道的希望,你的父母苦苦支撐了五年,也可能是十年,當他們終於初步擺脫喪子之痛時,我會親自通知他們在某個小鎮發現你的身影。”
“可是,不幸再度降臨到這個破碎的家庭上,滿懷希望又形容枯槁的兩位老人在前往小鎮的路上出了車禍,在那場車禍中,你的母親身體癱瘓,成為植物人。安頓好你的母親後,你的父親咬緊牙關繼續前進,遺憾的是,那個出現在小鎮上的人類並不是你。”
“老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結果一無所獲。希望,絕望,又從希望跌落到絕望泥濘的穀底,短短幾年時間,可憐的老人先是失去兒子,又在尋找兒子的途中失去他的摯愛,他不知道是該憎恨自己還是狗屎一樣的人生,最終,他的意誌徹底崩塌了。”
“嘖嘖,但悲劇並沒有就此結束,在重重打擊和苦痛的折磨下,老人不幸染上獨品——”
“夠了!”蓋裏死死握著拳頭,強忍怒氣,他知道,比起巴格爾在實驗研究上的瘋狂,布拉克才是真正的毒蛇,他狡詐、陰毒,最重要的是,他有足夠的能力將剛才那番話變成現實,“你想幹什麽?”
禿頭的臉色也很難看,他不怕死,但這種威脅遠比威脅自身可怕,當然,也更有效,沒有多少人能直麵那種絕望和痛苦,如果他的父母因為他遭遇這一切,他絕對會死不瞑目。
“不用擔心,先生們,隻是個小小的玩笑,不會變成真的,我保證,當然,前提是你們願意回答我幾個問題——請坐。”
人類傭兵粗魯地拉開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布拉克並不在意人類的態度,就像蓋裏不得不在意他的父母一樣,他咧開嘴,開心地笑出聲來——他喜歡這種感覺,控製欲得到極大的滿足。
“我之前有聽到你連續七天做著同一個夢,分別描述夢境的內容,七個,所有的。”
“詳細描述湖泊和周圍的地理環境——”工程師轉頭,對坐在一邊的另外一隻地精命令道,“畫出來。”
“描述三眼章魚、毒蛇和巨蟒的具體特征。”
“詳細描述毒蛇和巨蟒所具備的超凡力量。”
工程師布拉克極為謹慎,幾個問題來回反複地問,相互驗證,比如“描述第五個晚上夢境的內容”、“毒蛇出現在哪幾個夢境中”、“巨蟒共有三種超凡力量對嗎,分別是哪三種”,審核著從人類傭兵口中出來的每一個單詞。
蓋裏坐在椅子上認命地回答問題,一遍又一遍,一個小時後,當他感覺自己快被逼瘋了的時候,審問終於接近尾聲。
“那麽,人類。”布拉克從上鎖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你夢境中出現的毒蛇是這種嗎?”
“什麽!?”
蓋裏一把拿起照片,從背景來看明顯屬於一艘船的甲板,欄杆上纏繞著一條毒蛇,披著暗金色鱗片,與他昨晚夢中遭遇的一模一樣。
“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月前,妖精工業一支50人考察隊在原始森林中神秘失蹤,這張照片是我們唯一的線索。”布拉克指了指蓋裏,“現在,你的夢境是第二個。”
“那地母神廟遺跡?”
“很顯然,那隻是個幌子,我們的目的調查考察隊失蹤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