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妖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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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門號稱天下第一門派,在世界各國地位尊崇,坐擁數十萬信徒,然其行事風格卻大異於世間其它任何門派。
它並沒有因為享有在各國的免稅政策而強行擴張勢力去四處建立分部,曆代掌門都在老實本分的守著這一座山。而雖說這天道山本身便大的離譜,但所有修行者還是會覺得天道門低調的有些離譜。
正因為別無分部,來自世界各國的信徒們想要悟道參拜,便隻能趕來天道山。又兼信徒人數眾多,總也不能擾了道門清靜,所以,天道門規定:信徒們可在每日清晨鍾響後上山參拜,等傍晚鍾響後再自覺離山。
這樣一來,白天時候整座山上、山下都會鬧騰個沒完,而夜晚時候又過於的安靜了。
夜晚的安靜,對於小孩子來說便意味著陰森可怕。為了這事,當年隻有十歲大的朝堂,在一次走夜路上山的時候,就曾經問過他師父王二:“師父、師父,要我說啊,這黑燈瞎火的,為什麽咱們不能在山道上放些燈籠照明啊?師父您不是一直說,咱們道門富得流油嘛,卻怎麽連這點小事兒都舍不得花錢啊?”
“這是舍不舍得花錢的事兒嗎?”雖然朝堂已經努力表現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過,還是被王二像看白癡一樣望了半晌。
“難道不是嗎?”朝堂困惑。
要說他這個師父什麽都懶得教,卻隻在獨立思考上對他要求的異常嚴苛。而其一直以來對他灌輸的思想,也經常會跟道門理念大相徑庭。
此刻,師父大人鄙視眼神再現,朝堂知道他又要難逃被教育一頓了。
“嗬。”眼見徒弟一臉茫然不知,王二又隔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回道:“我說朝大少爺啊,你知道要給咱們山道上都點上燈籠需要花費多少人手和時間嗎?你又知道夜間山風有多大嗎?燈籠被吹滅了怎麽辦?再安排人巡視點火麽?那引起大火了,是不是還得折騰全山人一起滅火啊?還睡不睡覺了?就算這些情況我們找專人監管,可你想沒想過,本身又有幾個人大晚上不睡覺、整夜整夜的上下山溜達玩兒?”
“可我不是覺得這樣更方便嘛。”朝堂嘟囔道,“一個山頭派一兩個弟子值守就好了。”
王二點頭:“那行,我去跟你掌門師叔提議。”
“真的?”完全沒看出師父是在嘲諷他,朝堂顯得很高興。
“當然。”王二繼續點頭,“反正我就你一個徒弟,咱山頭夜晚職守的任務就全靠你了,規矩下來後,你也就甭睡覺了。”
“額……”朝堂撓頭。因為他覺得師父說的倒也沒錯,不光是他們流雲峰,偌大的天道山,各峰的人員都實在太稀少了,他提的建議,也確實挺有脫褲子放屁的感覺。
眼見師父又那一副鄙視的眼神,小朝堂隻能不尷不尬的說道:“那師父……咱們還是別去跟掌門師叔提這事兒了,反正您看看我,不也是不怎麽下山嘛。要是誰那麽愛好半夜上下山的,就讓他自個兒提燈籠去吧。”
“嘿!”王二撇嘴笑道,“咱教出的徒弟,還真夠自私的!”
“嘿嘿。”朝堂企圖蒙混。
“唉,我說徒弟啊……”從山腳走上山腰,老少二人在山腰間停下腳步,望著四下裏的一派黑暗,王二突然語重心長起來,“既然你打算把咱天道山大晚上也搞得雞飛狗跳的,你有沒有想過這天道山也是有生命的,也要休息?”
師父大人煞有介事的問了一件比自身還要白癡的問題,朝堂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至於晚上點起燈籠為什麽就雞飛狗跳了,他更是無法理解。但既然師父大人都開口問了,他也隻能順著此前一直討論的話題繼續下去:“師父您的意思是……咱道門認為這天道山是活的,所以才會有夜不留宿和夜不掌燈的規矩?”
“額……”王二又一次用那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這個徒弟半晌,這才開口罵道:“你當天道門裏誰都跟你一樣白癡啊。”
“?”朝堂困惑,他的回答明明就是師父傳道時候講過的話,山下的山民也都將此話信任為真,所以,他實在想不出師父為什麽又這樣訓斥自己。
“啊!”半晌之後,朝堂突然驚叫,“師父您的意思是,在天道山居住的並不隻有我們……”
“笨蛋徒弟總算還沒笨到家。”王二回頭望了眼自己的徒弟,“不過,這事兒就算跟你說了,你現在也不會懂。等你能看到、聽到它的時候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朝堂覺得,或許是師父他老人家成天疲於應對那些慕名而來的信徒,這番撒起謊來,都說的好似道門玄機一樣。因為他明明可以說天道後山還有很多其它的生靈,咱們道門不能因為一己私欲就打擾到它們的休息……可他卻反而總在故意說著一些讓人誤解的話,當別人理解錯了,又懶得作解釋,任憑信徒們以訛傳訛。
於是,朝堂不得不認可師兄們說的話,他這師父果然什麽時候都不咋兒靠譜。
可既然師父口中的生命,就隻是住在後山的那些個飛禽走獸,朝堂卻實在搞不懂,為什麽師父又要說他現在不會懂……等他能看到、聽到它的時候自然也就知道了?
它又是指誰呢?
那一場好奇心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當晚在他睡著以後,就再也沒想起來過了。
往後幾年,師父口中偶爾會蹦出關於盤踞天道後山那位龍皇的一些事情,但不聞其聲、不見其容,朝堂也隻當是師父在講故事給他聽。
直到六年後的這一個晚上,他終於聽到了它的聲音……
“明明答應師父買完掃帚即刻就回的。”一路向著天道山疾奔,朝堂內心裏不斷地自責,“最終不但整整出去了一天,竟然還忘記去買掃帚。就這麽一件事還給忘了,師父肯定又要罵我白癡了。”
就在少年滿心自責地奮力疾行間,秋日的夜晚還是早早的降臨了。
朝堂很少下山,就算是少有的幾次出門,也基本上是陪師父去看望某位住在小鎮上的奇怪師叔,然後,他們再在回山時買一些生活用品回去。
所以,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門的他,別說在這樣漆黑的夜晚,就是在大白天,一個人走在這寂靜怕人的荒郊野嶺之上,隻怕也要嚇得渾身發抖……而就今天下午,在碧若江小院外的叢林裏,他可是還被嚇哭過呢。
嗚嗚嗚……
耳畔山風呼嘯,彷如鬼哭狼嚎。朝堂腦袋裏更是擠滿了師父以往講的那些恐怖的鬼故事。
“假的!假的!你們全是假的!”朝堂跟著腦中亂七八糟的思想作著搏鬥,可這些奇怪東西,飛來滾去變幻無常,時刻準備著要把他嚇尿褲子。
“為什麽我非要這麽倒黴催的選擇今天出門啊?”膀胱收縮,朝堂哀歎著時運不濟,尿途多舛。他覺得自己肚子裏很可能還有著今早跳江時灌下的江水。
可他根本就不敢停下來解手啊!
“啊啊啊……”樹影再次化作鬼怪襲來,嚇得少年哇哇亂叫。
“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朝堂不敢再去想象任何一個故事場景,巨大的恐懼感幾乎要把他吞沒掉,他抱起裝著兩人髒衣服的袋子,拚命地往回跑。
“咦?”好像懷中布袋裏有什麽東西咯到了他的胸口。
“腰牌?”朝堂邊跑邊從布袋裏取出了那樣物什,可天太黑,根本無法分辨令牌上的文字。
令牌放回布袋,朝堂自言自語說道:“等給她洗完衣服,一起還回去好了。”
然後。
繼續瘋跑。
“真不行了。”從天道後山繞向主道的時候,瘋跑之下的狠勁兒顛簸,讓朝堂徹底憋不住了。
“山神爺爺,對不住啦。”放下布袋,朝堂哆哆嗦嗦的解開褲帶兒,小弟弟才剛從褲腰間露出一個頭來,滔滔江水便已經傾瀉而出,好險沒給尿在手上。
“嗬。”朝堂這廂正在尿意洶湧,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笑,帶著冷漠與不屑,那是“真實”的聲音。
“天道後山,難道真得住著怪獸?”越是心下忐忑,越是難以控製地不去注意,朝堂四下張望,卻隻有一片漆黑。
嘩啦啦!嘩啦啦!
隨著恐懼加深,尿水更加無休無止。
半晌過後,江河落瀑好容易停了下來。來不及抖上一抖,朝堂便趕忙提上褲子,準備再行狂奔一番。
“嗯?”再拿起布袋之際,朝堂總感覺布袋的位置好像出現了些許偏差。
“或許是被風吹離了原本位置吧?”少年嘴上嘟囔,內心裏想著的卻又是另一個嚇人的答案。
於是,邊跑邊情不自禁地再往四下裏張望……
當然,還是瘮人的漆黑一片。
隻不過,好像在漆黑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黃點,正遠遠的漂浮在半山腰。
“聲音不會是從那裏傳過來的吧?”朝堂戰戰兢兢地想著,“鬼火?”
“鬼啊!”朝堂終於忍不住張嘴大呼。頃刻間,尿意似乎又一次湧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