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高燒，渾體發冷，更有寒風灌進脖頸，正自滿身顫抖之時，忽然給人一把抱了起來，還放進了外衣之內。胸膛滾燙似火，好比貼在了暖爐之上，身子搖啊搖地，也好似睡在了搖籃裏。

    微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蜷縮身子，伸手揪起對方胸前衣襟，莫小草變成了幸福的莫小貓。滿意地蹭了蹭對方胸口，那裏真也一片火熱。既然頭還昏昏沉沉，又是個溫暖舒適的所在，莫小貓要睡個懶覺了。

    轟。

    似乎打起了雷，可困意十足，少女倒也並不在乎什麽打雷下雨了。

    或許，就隻是自己在作夢罷。

    沙、沙、沙、沙。

    不知這般睡了多久，睡眼惺忪間，好似蓋在身上的衣物被往上提了提，莫小草心中忽起異感，緩緩睜開了眼。

    “竟然不用再繼續逃亡了？”內心裏飛快的思考著，莫小草不可思議地打量起自己周身所處。

    隻見四下裏一片昏暗，麵前的小黑臉正自俯身彎腰忙著照顧，看他身穿輕薄襯衣，瑟瑟發抖的模樣，想來他那件外衣是一直蓋在她身上了。

    好熟悉的一刻，小時候被父親冷落的兄妹倆，似乎常常彼此這樣的照顧。

    雖然久到模糊，可莫小草睡得昏了，一見此情此景，不假思索地用起過往的小花招，伸手提起所蓋外衣，形如鬼魅撲人，逕往小黑臉頭上蓋去，口中還示以一聲驚嚇：“哇！”

    “唔。”小黑臉伸指輕彈，一股大力反震回來，氣勁洶湧，猛如巨浪。那外衣倒卷回來，逕給莫小草做了個大蓋頭。

    “啊！”猝不及防地被兜頭蓋住臉，莫小草目不視物，便往後直躲，“砰”地一聲響，後腦勺已然撞上了堅硬的石壁。

    “嗚哇哇，好疼啊。”莫小草縮起手腳、蜷起身子，痛得哇哇哭了起來，麵前這個家夥真是可恨。

    “不疼哈，不疼……”外衣被輕輕拉開，小黑臉滿臉緊張，笨拙地伸出一隻冰涼小手，在莫小草腦後緩緩揉著。而其一雙明亮若星的眸子則緊盯起少女哭喊時咧開的嘴角，落在那兩顆萌萌的虎牙之上。

    “還好。”小黑臉暗自籲了口氣，他最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話說這半年來，每隔一段時間莫小草總會莫名焦躁，一雙眼睛紅得嚇人，兩顆虎牙更是沒來由地變長。到了那時候，屋裏屋外的物品無不被其在瞬間爆發出的巨力損毀。有了前兩次被摔得鼻青臉腫外加輕度骨折的經驗以後，每到莫小草發作之際，小黑臉便會遠遠地逃開。

    今天又是月圓，可似乎因月亮被濃雲掩蓋，又或者是傍晚時造成的傷情所致，總之，現在的莫小草一切還算如常。

    “壞哥哥……”哭夠了，就開始鬧了，莫小草小手亂打，小腳亂踢，自然是不滿剛才被當作猛獸襲人了。

    “小草，你……”小黑臉滿臉驚異之色，一時間竟已說不出話來。

    “咦？”莫小草收起淚水，隨著哥哥目光所向，望了望自身長出一截的衣袖，怪不得怎麽甩手都打不著人呢？

    “這是誰的衣服？”莫小草有些莫名其妙的想著，可隨後，她便看到了衣服袖口上繡著的那隻可愛小老虎……那絕對是她的傑作。

    “欸……欸？”莫小草難以置信，“我這是……變小了嗎？”

    “啊！”正自驚疑之際，突然眼前山洞幻化無數重影，莫小草頭痛欲裂。

    “小草、小草……你這是怎麽了？”焦急地問著話，小黑臉再次把莫小草抱入懷中。

    現在的莫小草，已然不知因何退化到了隻有十來歲的模樣。

    “啊！啊！啊！啊……”莫小草在小黑臉懷中不停地扭動，口中難以名狀的慘嚎之聲，讓人聽著倍感心疼。可小黑臉卻也隻能無助的抹著她額頭上不停湧現的汗珠，企盼她能趕緊好起來。

    “沒事、沒事的，有哥哥在這裏呢。”小黑臉徒勞地安慰著。

    “啊！啊！啊！啊……”時間緩緩流逝，眼見莫小草始終汗如落漿、痛苦哀嚎，別說那看起來極端難忍的疼痛，就是脫水也可能要了她這條小命。小黑臉一心所念，是他一定要給莫小草做些什麽才行。

    “或許，真的可以一試。”突然間，小黑臉腦中靈光一閃。

    小黑臉不是大夫，不會瞧看病情傷勢，而莫小草也絕不讓他去醫館。但這本沒有任何方法解決的事情，卻因今天的特殊情況，有了一些可能。

    因為，他被雷擊了一下……

    而對他使出那一道耀眼雷擊的，是一個可以雙手操控雷電的恐怖女人。

    一路拚了命的逃亡，直到被那一道驚雷擊中，小黑臉才第一次看到把莫小草打傷、又一直在追殺他們的人，到底長著什麽樣子。

    很美麗。

    但在他心目中，女人的美麗卻無異於蛇蠍一般。

    而以小黑臉當時的實力，也本該完全無法承受下那一道雷擊的威力。可當雷電之力在體內遊走破壞時，身體卻忽記起了某些東西。

    不是記憶，而是，功法……

    不過，小黑臉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偶然，因為當雷電之力在他體內遊走時，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體內某個牢籠被打開的瞬間，無數種被禁錮在他身體某處的陣法、功法，甚至像是妖法一樣的法術湧向了他的識海……

    如果這場所謂的記起並不是偶然，那麽，是不是說他的失憶也不是意外造成的？

    既然記憶並沒有找回來，小黑臉實在難以得出什麽結論。

    也沒工夫去想。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解救眼前痛不欲生的小草。

    現如今，小黑臉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可作嚐試的，就隻有一種可以把兩人的命運相連，叫做“命鏈”的法術。他的腦中隻存有一個想法：如果小草扛不下來，我就跟她一起抗好了，如果這樣還扛不下來，就一起死好了，誰叫自己這條命是她撿回來的呢。

    “舍吾之身，與汝命運相通，莫論傷痛，死亡吾亦追隨而上……”喃喃低吟中，小黑臉的雙手，環緊了莫小草滿是汗水的臂膀。

    “啊！啊！啊！啊……”咒文誦讀完畢的一刻，一道強大的白光在兩人周身閃現，小黑臉頓覺身體仿佛被電擊一般，酥麻至骨髓，但凡被這種感覺傳遞到的地方，痛苦、疲憊、寒冷，各種異樣感覺紛遝而至。

    生不如死，也不過這般……

    許久之後。

    慘嚎之聲終於小了下來。

    “你還好吧？”小黑臉聲音虛弱，豆大的汗珠劈裏啪啦地掉在莫小草身上，冰冷刺骨。

    懷中的女孩虛弱地回以笑容：“好多了。”

    莫小草完全不知曉小黑臉做了些什麽，當他把自己抱起來以後，似乎真得沒此前那般痛了。直到現在，就隻剩下奔襲而來的疲憊和虛弱感而已。

    然後，完全平靜下來的女孩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驚喜地開口道：“哥哥，你變強了，難道是找回記憶了？”

    倒不是她感覺到了剛才“命鏈”的神奇效用，而是小黑臉此前的伸指輕彈，明顯內勁渾厚至極，莫小草故有此一問。

    “倒是沒有想起什麽，功法雖記起了一些，但主要的……”小黑臉雖不忍心，還是如實道出了事實，“我想，是你變弱了才對。”

    “……”莫小草低頭不語。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最清楚，此時追殺已至，她知道自己無法再隱瞞下去了。

    許久之後，深吸了一口氣，莫小草抬起頭，滿臉不安地說道：“聽他們說，我其實……是個食人魔！”

    “……”昏暗的山洞裏，傾吐完隱藏許久的秘密，莫小草抬頭望向懷抱她的少年。可即便臉與臉之間已相距如此之近，莫小草依然看不出對方喜怒。隻知道，小黑臉選擇了沉默。

    “可我真的不記得了……我也從來沒有吃過人。”莫小草努力辯解著，心中有些焦急。她從來都知道，她心底真正害怕的，絕不是被追殺至死那種看似必然的結局，而是眼前的少年在得知真相後果斷地拋棄她。

    “……”小黑臉依舊沉默不語，隻將懷抱女孩的雙手緊了又緊。

    “這就夠了。”莫小草心中暗想。

    過於的疲累與痛苦，在終於得到滿足的一刻，莫小草再次沉沉地睡去。

    “你們……為什麽……一定……要追著我不放呢？”睡夢裏，女孩呢喃著。

    小黑臉吻上莫小草額頭，輕聲回道：“無論他們有多麽的厲害，我也絕對不會拋下你不管……其實，這根什麽救命之恩無關，因為，你是我最親愛的妹妹啊。”

    言語堅定。

    淚灑衣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