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類，身為龍皇的它從未將這個卑微的種族放在心上過，但這個男人不同。因為從根源上來講，他才更像是這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

    那時候，男人明明還隻有知世境界，他卻能從“道”中硬闖而出，還拿著自己兒子的魂魄來給他那一柄劍附魔。

    現在回想起來，龍皇覺得當時他這般行事，似乎也隻是為了激怒他。

    當時的龍皇自然被這一記赤裸裸的挑釁搞得跳腳大罵，等他憤怒地找到男人並開啟那詭異一戰之際，男人先是直接越境，使得龍皇殺招落空，再然後他又通過假死，瞞過了大陣，也擺脫了龍皇的追殺。

    可也正是因為他，讓龍皇想通了那隻該死的血蝙蝠來後山盜取百獸之魂的緣由，也想到了要如何騙過大陣的方法。

    但既然這家夥現如今能無懼於大陣滅殺，並好好的站在這裏……那麽，當初的什麽知世境界、什麽附魔、什麽假死，現在想來，就全都是做給他看的了。其目的不言而喻，跟那個血蝙蝠一樣，都是期望他這個龍皇死掉！

    海市蜃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能力？我奪舍這個肉體也是假的嗎？”龍皇喃喃。他占據的這副“極陰體”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能，原以為隻是傳說有誤，現今想來，既然一切都是作好的局，這具肉身也不過是一個誘餌罷了。

    說實話，這份能力的本質到底是什麽，就連我也無法看透，至於誰傳承給我的，我想你也應該料想到了。”來人直視龍皇雙目，“不過，有很多事情，就算謀劃再多，也總會被比你謀劃更深遠的人所利用。我這個徒弟對你來說是場騙局，而對於我來說又何嚐不是呢。”

    龍皇眉頭不展：“也就是說，他並不在你的謀劃之中？可又有誰能作出這種可怕的預見？”

    就算你是號稱掌控時空法則的龍皇，也隻不過是接觸到了最基本的法則。掌控現在固然強大，但真正能遊走於過去與未來者，才是真正的皇級存在。”

    哈哈哈哈。”龍皇狂笑不止，“井底之蛙的言論罷了，你又能對時空法則有多少了解？沒有爬出去那口井，便沒有資格告訴別人外麵的世界有多大。”

    來人也跟著大笑：“井底之蛙也有他丈量世界的笨辦法，你以為我走遍四方大陸是為了什麽？”

    龍皇冷哼：“故弄玄虛，就算讓你找到所謂洞悉未來之人，你又如何確定他不僅僅隻是看到某個片段再加以推斷，便自以為知曉了真正未來？”

    預言一族的存在早已經不是秘密，他們能做到的事情也確實正如你所說，隻能窺探到未來的某個片段，而無法隻其全貌。但我要找的人比他們更加可怕，他或許無法窺探未來，但他真的能洞悉未來。”

    龍皇蘊怒：“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著某種可以證明我猜想的一件東西，就算是從未來窺探到，依舊無法讓其存在的東西。”

    原來如此。”龍皇點頭，他終於明白了男人話裏的意思，“那麽，你是否找到了？”

    多虧了今晚的熱鬧，總算是讓我抓到了一條線頭。”

    願聞其詳。”龍皇來了興致。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是一個又一個事件接連在一起的因果過程。過去的因，現在的過程，決定了未來的果。但就算能知曉未來，如果隻是打翻一個盤子還好，關於這場天道之戰，便沒有可能算準結果。因為驅動戰勢的是人，而人心難測。不妨推想，如果是知曉未來者在下這盤棋，要如何布局呢？殺或者放，通過客觀而強硬的手段，使得你的最終命運隻呈現一種結果，這才是必然的選擇。但現如今，這附魔紋章隻有半枚，所以你還活著，我也隨時能要了你的命，也就是說，你的生死決定在了我的手裏，而能作出如此安排的，我想，唯有掌控‘過去’之人。”

    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改變過去，使得我們最終出現如今的立場之上嗎？”龍皇直視對方，“不得不說，你的猜想很瘋狂，但你也真的使我對人類刮目相看了。”

    但也很接近真相不是嗎？你其實一直就知道你的肉身在哪裏不是嗎？可為什麽這幫天道門的道士們始終無法幫你找尋到那座島？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一直以來，你的自尊讓你不願意承認新皇的誕生，但如果不是娜迦王和預言一族結合誕生出的最強血脈，你又怎麽會始終被困在這裏無法逃脫？”

    可就算這樣，她也還是難敵這位‘過去皇’，不是嗎？”

    男人歎了口氣：“總歸會有辦法的。”

    場麵陷入沉默，許久之後，龍皇開口：“可我還是難以相信，強大如他會就這般死去？”

    再瞥了眼不遠處微僵的蛇屍，又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隻臭蝙蝠的轉生之法便是從他那裏學來的。而他當年將我這魂魄從肉身中剝離也是用的此法……所以，他的死是他自己決定的，對吧？”

    男人頷首：“不愧是龍皇，就算是不離天道山一步，世間之事還是難逃你的法眼。”

    如果他的死不是秘密，能告訴我原因嗎？”

    很簡單，他自認過於的婦人之仁，而拯救世界這種犧牲少數救活其他的作法讓他難以抉擇，所以，他選擇了去死。”

    龍皇皺眉，他實在無法相信男人的話，至少他不會相信有誰會糾結於救人的問題上選擇自殺……這簡直太詭異了。但對方卻又是那個傳說中不會撒謊的娜迦族人，這種詭異事似乎又沒有那麽令人難以置信了。

    其實，他也一直在好奇當初深海之王把他一魂一魄留在肉身之上，到底是為防止魂魄完整的他破陣而出，還是另有深意？如果單純隻是深海之王的婦人之仁，一心等著讓這個看起來冷酷無情的男人來當所謂的劊子手，那也太奇怪了。

    除非……

    一瞬間，龍皇似乎抓到了這位所謂悲天憫人的深海之王那條狡猾的尾巴：就算眼前之人所說的都是實話，他所看到的也絕對隻是一副假象。娜迦王或許根本就沒死，而即便是死了，也絕對是迫不得已。從始至終，他這一切的所作所為也根本不是因為他的婦人之仁所導致，而是他的進入“神境”時選擇的道路決定的……

    作為史上第一個跨進神之境界的生物，龍皇自然知道進入神境要經過多麽嚴苛的規則限製。近千年來，人類修行者雖然發展迅猛，像天道門和附魔組織更是其中翹楚，越世者已不在少數，但他們能如此誇張的晉升，也隻是聚到一起把經驗共享罷了。

    而最早的經驗，自然是他們這些通神者為讓這群癡心通神之人能為己所用而寫就的“修行歧路”。

    歧路難行，四臨萬仞，稍有差池便要墜入深淵，永劫不複。

    歧路逼迫之下的狹隘修行觀，致使天道門隻能按照龍皇所設下的限製培養道心，一旦踏上別途、墜入深淵，便謂之毀了道心；附魔組織也隻能按照”地底之王“的一係列限製穩固附魔，一旦突破承受極限，便謂之入魔，永劫不複。

    到頭來，因為這種種製約以及兩家所謂精英式的集中培養，就算是口口聲聲的因材施教，可到底不是自身領悟，踏上神途的道路千萬條，目前走通的也僅僅是這區區兩條罷了。

    看著眼前的男人，龍皇不由皺眉，他跟天道門和附魔組織那些從兩條獨木橋上擠過去的所謂強者不同，他似乎走上了深海之王專門為他鋪就的一條路，可這條路究竟是什麽呢？龍皇真有些好奇。不過他也清楚，就算是問了對方，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也不過是被人推著上路的可憐傀儡，和走上前麵兩條路的可憐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既是如此，在龍皇看來，這個秘密或許便可以成為逆轉今日局麵的一張王牌呢。

    龍皇仔細思考著對策，場麵便再度陷入沉默，良久，見對方依然沒有動手的意思，於是，龍皇微笑問道：“說說吧，你此行的目的到底為何？”

    既然得到娜迦王的傳承，我也隻是秉承了他的遺誌。龍皇滅世的預言，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不過，總要有人犧牲……犧牲掉跟我沒有半吊錢關係的你，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了。”說完這些話，男人再回頭看了眼地上盤成一團的巨大蛇屍，口中感歎道，“所以我到這裏來本該是來殺掉這個惡心家夥的，再幫我徒弟真正完成附魔……可似乎所有的工作都有人幫我完成了，反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哈，我想你當年獲得傳承，知悉所謂狗屁預言裏我要滅世的時候一定很堅信不疑吧？”龍皇莫名有些開心，“那麽，你現在也一定很迷茫吧？”

    還好吧。”男人無所謂道，“反正你在世間的評價一直就不怎麽樣。不管你有沒有什麽滅世的想法，為了自家徒弟，殺條惡龍也是應該的……我可不想再做回什麽狗屁孤者了。”

    哈哈。”聽聞男人忽然而起的小家子氣，龍皇忍不住出言嘲諷，“聽你這麽一說，你倒真以為能殺得了我？”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虛張聲勢嗎？”男人瞳孔收縮，與表麵上的鎮定自若不同，內心裏早已經翻江倒海。他實在難以想象，都到了這種時候，難道這位以狡詐之名冠絕於世的老龍真還有什麽底牌未出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