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四破與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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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斬月看她光著腳,站在地上也不瑟瑟,不管對方如何掙紮,先叫蟲兒站在自己的鞋麵上。
好言哄道“我怎麽可能把你留下,一個人跑到外麵去呢?”
這不是因為咱們一直吃喝四破的,但見他節衣縮食,先供給咱們,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再加上新房子落成,總得給你置辦家具,新衣,綾羅,首飾,還有孩子的東西也要購買。”
就是你想要豢養雪団,也得給它買些吃食呀?”
蟲兒使勁拿腳趾踩壓獨孤斬月的腳背,心裏氣消,但是口硬舌尖道“你既然是要出蓮塚聖地去采買,為什麽偏不帶我去?”
因為你的身子不方便,等孩子生下來後,我必定每季帶你出去。”
哼!就知道他是輕言許諾的壞人!
蟲兒早料想他定是盤算,自己笨手笨腳會暴露行蹤,才故意繞開此話,撿最哄女人的來說。
不能輕易放他!
遂反唇相譏道“你在聖地才呆半月,心裏肯定覺得是外麵的花花世界更吸引你才對。”
天地良心!”
獨孤斬月看蟲兒竟動了這層幼稚心思,以指腹輕刮鼻尖,道“昨天我吃的很飽很飽,暫時不需要再吃。”
更何況外麵那些庸脂俗粉,哪有你的滋味香甜。”
難道,我的寡淡性子,你還不放心嗎?”
若不然,你再脫了衣裳,給我吃一吃足飽,我就再舍不得離開你寸步了。”
說著,二指夾開蟲兒胸前的薄衫,兩峰芋圓雪頂陡顯眼簾,惹得人喉頭泛渴。
蟲兒難得聽他甜言蜜語,十分受用,將雙臂掛在他胸口,反複摩擦道“我這人最好吃醋,你采買完東西後,可要按時歸來。”
若是敢拖延一刻時,你就跟雪団睡去。”
獨孤斬月看她嬌蠻的姿態愈發喜愛,無限寵溺道“沒問題,就是多離開你一個時辰,對我來說都是煎熬的。”
怎麽舍得叫你獨守空房多日?”
蟲兒細想他的身體狀況,又覺得不妥,憂心忡忡道“你隻身出去,雖然有人皮麵具遮臉,但是萬一受傷了怎麽辦呢?”
沒關係,你瞧這是什麽?”獨孤斬月從懷裏摸出一根紅絲,提起來僅是一枚雞蛋大小的金甲子。
金甲子裏紅豔豔得灌滿鮮血,仿佛一枚異彩光幕的星子。
蟲兒駭叫“怎麽可能?”
這個東西難道還沒有用光嗎?
怕是觸物傷感,蟲兒自小被整整噬咬了四年的胳膊,抽筋似的疼痛難安。
獨孤斬月也知這是一段難以啟齒的舊事,避免觸及蟲兒的神經,趨重就輕道“為了建立柳舞梅這顆來自鬼族的棋子,奈何隻得叫她用了一枚。”
後來又被她騙去一枚後,這僅存於世的金甲子我就隨身攜帶,再不會給旁人亂用的。”
蟲兒深知有些往事不可避免被談及,也不介意,隻是獨孤斬月說的數量不對號。
於是糾正道“小白,你糊塗了,怎麽你說起來,仿佛隻有三枚金甲子呢?”
獨孤斬月笑道“幽幽古國內僅此三枚,我怎麽可能數錯。”
蟲兒想,分明還有一隻吸噬多半精血的金甲子,被她丟給藥奴那個死人妖了。
難道,他沒有交給斬月嗎?
蟲兒佯裝笑問“我在寂雪啼苑裏一住四年,難道不是一年一枚嗎?”
獨孤斬月看她倔勁上頭,不由摸摸她的秀發,更柔笑道“三隻金甲子來吸你的血汁時,我都坐立難安不敢見你。”
可況藥奴說世間僅存三枚,他是死了,可給我一個死無對證呢!”
四枚,硬硬說成是三枚。
蟲兒將他的話細細在腦海內咀嚼消化。
斬月決計不會誑語。
真相隻有一個。
那就是藥奴從中說謊,可是,那個死人妖偷偷藏下一枚金甲子,是要幹什麽呢?
如今真是死無對證。
死無對證!!
蟲兒回憶起藥奴臨死前,袖子裏藏著決不許她碰觸的那個凸物。
正是雞蛋形狀大小。
明白了。
蟲兒冷冷一笑“我被騙了,那個蒙臉的賤男,騙我好慘好慘!虧得我暗自神傷許久,白流了許多眼淚。”
獨孤斬月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能吃人似的,不覺關心問道“怎麽了,難道藥奴的死會有什麽蹊蹺?”
蟲兒暗咒藥奴賤人尤其心壞,轉臉對獨孤斬月蜜意笑道“罷了,我現在滿心滿眼裏隻有你,小白,其他的人,死或者不死。”
再與我沒有任何幹係。”
小手緊緊勾著彼此的腰身,多一絲絲的空隙都會叫蟲兒傷神。
她還在乎那些過往如煙的人做什麽?
一切恩恩怨怨都不如牢牢抓住眼前人,來的要緊。
二人吻別後,蟲兒一直目送獨孤斬月的背影離開,直到太陽落川,一串串彤霞垂在山腳。
她的魂才緩緩收斂回來。
涼風一吹,始才看見遠處四破與雪団在屋前戲耍歡笑,悠然自得。
罷了罷了。
她忍不住自嘲輕笑,自己怎麽愈發深愛他,竟到了連一刻都不能離開的癡迷?
回房取出知命木,九瓣,九瓣。
人人都說赤炎火蓮的血液能令人起死回生,世間但凡是活著的紅男綠女,妖魔鬼怪,哪個不曾覬覦過她的血?她的骨?她的肉?
可是,唯獨救不了她最最深愛的男人。
這才是天大的嘲諷!!
龍脊,璧落島的靈氣。
到底什麽時候,她才能替斬月取回這些救命的東西呢?
真是要瘋了!
蟲兒痛苦地雙手合十,若是不再開出第十瓣花片,她願許天公以百年的壽命來交換。
獨孤斬月一走半月有餘。
百無聊賴,蟲兒天天去找四破閑聊,偶爾把酒言歡,不過蟲兒幹杯的都是白水。
聊至興頭,四破忽然提及狐妖白素素的名號,把蟲兒駭得一口茶葉噴在地上。
原以為,四破生生世世都不會提她。
四破笑道“我雖是身在佛門,但口留紅塵,酒肉美食還是最牽掛得緊的。”
他猶喜雪団,粗糙的五指總愛化作梳狀,默默捋順雪団絨白的毛發。
小狐狸也很受用,心甘情願地被四破籠著,晶眸半閉。
其實,我不是半道的和尚,隻因為出生時被滅了滿族,臨死的母親將我托放在寺院門口。”
撿到我的靜緣大師說,我母親心口插著的利箭來自於九尾龍族的飛騎。”
若是追根溯源,獨孤九應該是我的殺母仇敵。”
四破看蟲兒唇角的笑意微僵。
止手安撫道“放心吧,獨孤斬月這人不錯,比他喜好殺生的父親強上千倍。”
更何況那個時候五族混戰,很多小族都成為了戰爭的犧牲品,像我還能有幸撿條命苟活著,可是更多的孩童婦孺便沒有那麽幸運,淪為堆堆白骨。”
況且,我已遁入空門,所以複仇不是一個和尚該做的事情。”
我要說的是,接下來的話。”
就在那個戰爭連年的時期,我遇見了白素素。”
剛開始,她隻是以狐狸的形態示人,我也被師傅打發到外麵曆練,恰好把她撿上。”
本來還以為她是餓極了,想跟著我混口饅頭吃,而且我也真心將辛苦化緣得來食物分她一半。”
約是過了半年光景,有一次素素在我睡著的時候竟顯出人形,口口聲聲要做我的老婆,為了達此簡直是使出渾身解數。”
講到此處,四破的老臉赧紅一陣。
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隻盯著雪団看了半晌,喃喃自語道“你不會也看上我吧?”
蟲兒噗嗤笑道“雪団年幼,就是真成了人形,也才是個小娃娃,不會喜歡老男人的。”
呃......
尷尬地抿了一口茶水,“我不是說你老的意思,你繼續講。”
四破並不在意這些,大大咧咧道“話確實如此,連蟲兒姑娘都覺得我又老又醜,誰想那麽美麗的素素,怎麽會僅看上我?”
或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情緣,就說蟲兒你,早先獨孤斬月待你如何冷淡,最終他心裏反而一直裝著你。”
大師,你也懂愛?”
蟲兒回憶起素素托給她的幾截夢魘,分明都是極傷情的記憶,叫人唏噓。
四破道“灑家當然懂,隻是不敢懂,你懂嗎?”
其實,你心裏根本沒有佛,為什麽不願意接受素素的愛意呢?”
蟲兒幾乎脫口而出。
因為......”四破微一踟躕,“我的母親懷抱著我奔跑時,利箭刺穿了她的後心,無意也刮傷我的肢體。”
我是個有缺陷的男人。”
可是素素臨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這一點。”
什麽?!!
蟲兒難過得,竟再說不出一個字眼。
對不起。”唯有抱歉,才能叫她好受一些。
素素,素素,你深愛過的男人,其實也深愛著你。
太惋惜了,蟲兒的心口頓時堵了一團帶針的棉花,極痛。
四破淡笑,屬於那種看開一切的爽朗,“上天刻意摒棄了我的七情六欲,所以我天生應該做個和尚,此乃命定,蟲兒姑娘無需難過。”
天命,天命。
難道什麽都是天規定的,而人隻有默默承受的命嗎?
蟲兒一時迷惘,告別了四破,獨自一個人姍姍步行在回家的小徑上。
她的思緒一直漂離不定,蟲兒開始思考這一生所見過的無數人,無數事。
鬼穀女,傲狠,藥奴,雀漓瀟,櫻祭夜,雀楚曦,赤瑾,焚寂,雀無極,妖蘭......
斬月。
那些活著,或者死去的人,似乎每個人都在與自己獨特的命運做鬥爭。
包括她自己。
蟲兒一時覺得懦弱,想著人怎麽可能勝天呢?
在她以前懵懂無知的時候,總是想做個逆天而行的人。
可是到頭來,她什麽也沒有真正抓住過什麽。
一件都沒有。
蟲兒正哀哀地反省著一切過往記憶,馬兒特有的鼻息聲,仿佛混沌不清的吹音,驀然驚起蟲兒的理智。
是誰?
蓮塚聖地裏怎麽可能有馬的聲音?!
一手摁在刀上,蟲兒翻身滾入草甸中單膝一立,眸子像野狼一般機警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