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愛聽牆角的脾氣，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改過來看到季凡端著兩個食盒麵色發白地走進來，蓮兒連讓他喘口氣的機會都沒給，直接劈頭蓋臉地將人給罵了一頓，我現在真是越來越懷疑，你到底是不是護國軍暗地裏發展的下線。 vw整天知道躲在門口偷聽我講話，還大晚不睡覺盯著我的脖子想謀殺我，簡直圖謀不軌。

    你要是不讓我聽，我能在外麵站那麽久將手裏的食盒重重往桌一放，季凡的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耐煩了起來，若是你真這麽覺得，那殺了我以絕後患啊。免得有個護國軍的細作天天睡在你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將你的腦袋給割了去。

    憑你看到季凡對他自己這麽有自信，蓮兒倒還真有幾分忍俊不禁，你那點兒三腳貓功夫，擱我們洛隱，估計連隻獵鷹都幹不過，還想趁我不注意割我腦袋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去吧。

    帶我出去走走。從衣架取了常服丟到枕邊，沉默了半響的季凡突然對著蓮兒開了口，我想看看，你到底帶人把我的母國糟蹋成什麽樣子了。

    看了又有什麽用，反正以後你也不會在這破地方繼續待下去。我還要睡覺呢，沒這閑工夫搭理你。對於季凡的要求，蓮兒很大一部分都是直接一票否決，這一次自然也不會例外。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用來睡覺多舒服，幹嘛要腦子有問題，跟他一起去大街看殺人啊。

    可是沒你帶著，他們不讓我出去。在進來之前，季凡也試過出去逛逛，但那些守門的隱者很堅決，想出門得帶著蓮兒，要不回院子裏待著。

    雖然心裏依舊萬般不樂意，但聽著季凡可憐兮兮還額外加點兒小抱怨的聲音，蓮兒最後還是很沒骨氣地心軟了：行啦行啦，怕了你了。今天下雨，加件衣服，別染風寒把我給傳染了。

    你們隱者動起手來，還真是夠毒的。待在客棧的時候，季凡對於外麵發生的事情並沒有直觀的印象，所有的猜想都來自於從蓮兒那裏聽見的隻言片語。直到真正走出來，他才發現，除了客棧所在的那條街道外，整個南國王城都籠罩在一片血雨腥風之。

    在他的左側，不管是大街還是小巷，四處都有正在激戰的軍隊，遍地都是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的淡紅色鮮血。血水順著街邊的過道緩緩往低處流去，自發地匯成了一條又一條潺潺小溪，從那些一身血汙的屍體邊流過，看去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另一側，則是穿著各色異族服裝，挨家挨戶敲門檢查的聯盟軍。在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裏，季凡看見好幾個胳膊紋有教會紋身的教徒被他們從匿藏的民房裏逮出來，當街劈成兩半，黏稠的鮮血混雜著內髒嘩嘩流了一地，惡心得讓那些正在哭天搶地的女眷直反胃，竟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你沒事兒吧看見季凡眉頭緊鎖，不自覺的滾動喉結做出努力吞咽的模樣，蓮兒倒是生了不少憐憫之心。眼前的景象對於一個素日裏連雞都不敢殺的人來說，的確是顯得太過血腥了些。

    若是連這都看不下去，那我們還是回去吧，別的地方我不敢保證，但客棧絕對是安全的。

    我還受得了。 季凡重重的搖了兩下頭，轉手推開了本想拉著他往回走的蓮兒，眉頭依舊蹙得緊緊的，眼神裏卻閃爍著兩分倔強的光芒。

    那再往下吧。對於他的堅持，蓮兒並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於是，他們兩個人這樣並排著，一點一點緩緩穿過被鮮血和死亡籠罩的街道，將整條街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季凡一次看到這種宛如人間地獄的場景，還是在蓮兒下令放火的那天晚，無數流離失所，被大火燒得家破人亡，從此一無所有的難民用自己的屍體和悲鳴，組成了一副讓他心碎而又心悸的畫麵。

    再一次踏熟悉的街道，看著當初更加慘烈的情形，這一次，季凡的心卻當初平靜了不少，最起碼，不會再去為這些跟自己毫無相幹的人過分難受。

    無論是全世界最惡毒的咒罵，還是全世界最無助的哭泣，落在他的耳朵裏，都已經失去了區別。頂多也隻能讓他將本擠出了一個淡淡川字的眉頭，皺得更深兩分。

    洛寧，我似乎變得越來越像你了。季凡眼睜睜看著一隻羽箭從自己麵前劃過，帶起一道圓潤而又淩厲的弧度，最後重重的插進一個老人的胸口，卻可以裝作沒有看到那濺出來的血花，心安理得地側過頭。

    變得跟你一樣沒有人性，沒有良知。

    順著那隻飛來的羽箭，季凡一眼看到了那個正在拉弓，準備射出第二根箭的小射手。心裏不禁微微一咯噔。這個孩子看去，最多也十來歲的樣子，卻已經練出了這樣一手淩厲而又百發百的箭法，能夠毫不猶豫的將箭射進敵人的心髒。而大多數的南國孩子，在這個年齡段還跟自己一樣，既怯弱又膽小，平時走在路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看來環境真的可以由內到外的改變一個人。

    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出來嗎季凡望著那個模樣長得格外人畜無害，嘴角還帶著絲絲瀲灩笑容的女子，澀然問道。

    難道不是因為想幫這些枉死鬼做場法事嗎蓮兒漫不經心地回應著。

    我是想讓自己清清楚楚的記住，你在南國犯下的罪行，到底有多麽的罄竹難書，喪盡天良。免得我以後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怎麽了發現自己無形貌似又被季凡損了一番，蓮兒不免有些氣急。

    自己放棄了睡覺的打算，好心好意帶他出來走走，結果半句知恩圖報的好話沒撈著也算了，還要被這人明裏暗裏的損一番，真是過分。

    我說錯了，你不是人。季凡的前半句話一出來，蓮兒的臉還重新恢複了點兒笑模樣，結果等她聽清楚後半句以後，那剛剛冒出來的一點兒笑意轉瞬間僵成了麵具。

    季凡，你要是覺得自己活夠了，直接過去大喊一聲商國軍隊滾出南國，馬有人幫你解脫，不用在這裏故意對我用激將法。要不然你會知道，其實起死亡，活著有時候往往會更加淒慘。蓮兒氣呼呼的瞪了季凡一眼，原本還帶著點兒溫度的聲音驀然間下降了好幾度，聽去倒有兩分警告的意味。

    你不是人，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我們兩差不多，誰也沒資格指責誰。 用眼角的餘光輕撇了一眼鞋麵和鞋邊的血跡，季凡的語氣倒是一直平靜。

    在蓮兒的印象裏，剛認識的那時候，這人還是挺有脾氣的，會反抗，會對著自己罵，還會找機會在她麵前班門弄斧的秀一下暗器，雖然還是一貫的沒用，但最起碼沒有現在這麽悶，偶爾逗逗也能解解乏。

    可自從蘭兒讓他搬到客棧之後，他的脾氣開始一天一天陰沉壓抑，有時候甚至可以坐在窗邊，盯著窗外一看是大半天，一句話不說，一個動作沒有。

    若是沒人去叫他，隻怕他得一整天水米不進。

    算偶爾被逼得急了，會露露貓爪子，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副逆來順受，沉默不言的狀態，看著倒怪讓人心疼的。

    其實，你人挺不錯的，是有時候愛犯倔，但最起碼沒那麽讓人討厭。有些長得不如你好看的，脾氣卻個頂個的大少爺。雖然這種話從嚴格意義來說，算不得是褒揚，不過能從向來毒舌嘴強的蓮兒嘴裏說出起碼不讓人討厭這種話來，季凡已經算得是人生贏家了。

    畢竟在過去的幾年裏，能讓她說出這種話的男人，一共也兩個。

    犯倔什麽的，都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的我，算眼睜睜看著你讓我的母國血流成河，也連發火兒的勇氣都沒有。心冷到這個地步，跟你還有什麽區別

    看到我們這樣殺戮無度，你不生氣見季凡臉表情一如往常，甚至變得更加平靜，蓮兒心裏便不由的遐想連篇。會咬人的狗，其實是不會叫的，這人現在裝得這麽雲淡風輕，該不會是想在晚趁她睡著的時候，給她脖子來兩刀吧

    怎麽可能不生氣。季凡低垂著眼瞼，幽幽地應道，可我，不敢跟你鬧，因為我想活下去。

    放心好了，我不會那麽對你的。

    也不知是為什麽，蓮兒竟被季凡的話給深深地震撼到了，原本組織好的話語在一瞬間煙消雲散，隻留下不自覺附臉頰的手掌在他吹彈可破的肌膚緩緩摩擦：等這裏的事情解決，我帶你回商國，從此再也沒人能欺負你。

    欺負我最厲害的那個，不是你嗎季凡不客氣地反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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