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九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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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國琴帝第一年,冬。 vw

    時隔兩年之後,新一屆的科考終於徐徐拉開帷幕,本該是秋天開始的考試,因為前大學生即忠王的驟然離世,推遲了足足一個多月,直到寒冬已至,才正式開始。

    這一次的科考,說來也是怪,原本被定為主考的帝卿菖筠,偏偏在科考開始之前,因為伺候琴帝不周,導致長子流產,被罰出宮祈福。無法參加科考的統籌安排工作,隻能將權力下移給巡考官菖鳴,由他負責接下來的事情。

    而菖筠,則帶著一箱棉衣棉被,去了處在半山腰的神廟,跟那些常年清苦的僧人一起過了每日僅食一餐,不用柴火取暖,隻靠誦經抗寒的日子。

    商嬌本以為,這樣的生活,對菖筠這種大家公子而言肯定苦不堪言,指不定他過兩日會吵著要回宮,卻不想菖筠過得輕鬆自在,不僅絲毫沒有抱怨,反而隔三差五派人送些抄好的經回宮。

    那一手漂亮至極的娟秀小楷,結構簡單,卻筆筆到位,幹淨優美,每次送回來,會被商跟蓮兒聯手騙走。

    見菖筠坐在桌前提筆發愣,宣紙密密麻麻的經錯落有致,精致唯美,卻總給人一種浮在紙,力度不夠的感覺,毫無鮮活之感。

    神廟的靜心禪師靜看許久,才緩緩走到他身邊,低聲開了口。

    帝卿,你今天的字,有些輕浮了。可是有什麽心事,靜不下來

    禪師,您來啦。

    菖筠被靜心禪師的聲音一激,才猛然驚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筆,為他拉了張椅子。

    你很久沒這樣心浮氣躁了。

    靜心禪師看了眼他新抄的經,說得頗有些意味深長。

    我,隻是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了。菖筠低頭看了一眼桌被自己撕去一頁又一頁的日曆,眼底不緊浮起了兩分愁緒。

    他來這兒,已經整整十天了。

    每日青燈古佛,誦經抄寫,雖然能抵消自己心頭的罪孽,但也未免顯得太過無聊枯燥。他,原本也不是個靜得下來的人啊。

    你本不屬於這兒。靜心禪師和藹地笑道,山下來了一輛馬車,看樣子應該是接你的,若是嫌無聊,下山便是。

    出宮祈福,哪兒有十來日便回去的。

    提到山下日日等著自己下去的馬車,菖筠不禁覺得好笑。自己貿然出宮,又不肯聽商嬌的,唯我獨尊的琴帝肯定很生氣。派人日日等在山下,估計是想等到他熬不下去,主動低頭的那天吧

    可惜,他連長樓裏那無邊無際的寂寞都能熬過來,又豈會受不了這裏的生活。

    最起碼,在神廟裏,還有靜心禪師可以陪自己說說話,聊聊心。

    今日,那車的人廟裏來了,在外麵等你。

    如此,那我便去見見。在這般的鵝毛大雪裏,菖筠是不會忍心讓人久站於門前的。

    甚好。靜心禪師無論說什麽,臉都帶著宛如彌勒佛般的和藹笑容。臉帶笑這一點,同樣也是蘭兒的標配,不過她的笑意,虛偽隱隱透著一股狠勁兒,跟他截然不同。

    梅兒,你怎麽來了見立在大雪,衣裳單薄,頭帶著鬥笠的來人居然是梅兒,菖筠不免有些震驚。

    神廟在尚陽城外,和皇宮距離很遠,近日來大雪漫漫,四周環境也不怎麽好,商嬌怎麽會派她這個大總管親自過來

    帝卿。梅兒,朝著他行了個禮,禮儀全套,半點不落之後,才滿意地盯著他頻頻點頭。雖然住所餐食都極其簡樸,但菖筠身穿的卻是一套毛色極為油亮,厚實保暖的好狐皮大衣,手裏也不忘抱一個小炭爐。

    看來她們的小帝卿,還是挺注重身體保養的,不像商嬌所擔心的那樣,一來病倒。

    陛下讓我接您下山。

    什麽時候該停,我自然會停。

    菖筠被寒風吹得臉色微微發白,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帶了兩分顫音。

    每日隻吃一餐素食,身子裏又沒有脂肪可以分解用來抗寒,算身邊帶了一大堆禦寒的東西,菖筠的近狀也不太好。

    你身子很虛弱。梅兒看了一眼那間完全被積雪覆蓋的小禪房,算不進去,也能猜想到,在沒有火的情況下,那裏麵該有多陰冷潮濕。

    還好。菖筠淡淡的推脫著,卻把手裏的小炭爐摟得更緊了幾分。

    陛下給你安排了其他的事情,去參加一次科考,可你呆在這兒忙忙碌碌的抄佛經來得有意思多了。梅兒見菖筠小臉蛋青白得可憐,也不待他答應,直接走進了房間,開始著手收拾他擺在桌,床的物品。

    放下,我還沒想好呢。

    廟裏的佛經都快被你抄完了,你還留下來幹什麽梅兒嘴反詰不斷,手腳卻很幹脆,眨眼功夫把菖筠的房四寶和隨身衣物全收了起來。

    菖筠是一個很念舊的人,隨身帶的用具無一不是已經用了好幾年的老熟人,讓梅兒無法扔掉。

    帝卿,外麵更適合你呢。靜心禪師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你是靜不住的。

    帝卿,我先把東西搬下去,然後來接你。梅兒也是個霸道的主兒,收好東西之後完全不管菖筠,兩手拎起箱子往前走。

    喂,等等菖筠正想伸手攔她,隻見一道青光閃過,麵前空空如也。

    這位姑娘,身手倒是不錯。靜心禪師摸了摸自己象征智者的胡須,點頭讚道,我當年,可沒她這樣好的輕功,踏雪無痕啊。

    靜心禪師年輕時是個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汪洋大盜,這一點商國知道的人並不多,不過菖筠是其一個。

    禪師如今的輕功,也很好。自己到這兒的第一天,靜心禪師帶著他一起沿著神廟逛了一圈,如他這般年紀的老者,可是很少能行動如此靈敏,在樹幹間跳來跳去的。

    帝卿,走吧。

    梅兒搬完東西,給菖筠拿了個用羊毛縫製的暖手袋,讓他把被炭火烤得紅紅軟軟的手掌放進去,才打開了門,任由寒風呼嘯著灌進來。

    近期承蒙關照。菖筠對著靜心禪師恭敬的鞠了個躬,這才緩緩走出禪房。

    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人便該散了。算跟靜心禪師談經論道,討論書法的時間再美好,到最後,他還是要回去的。

    凡塵俗世多擾人,說的是這個吧。

    很好的小夥子。

    靜心禪師低下頭仔細的撫摸了一遍那些略帶輕浮的字體,眼裏的笑意帶了點兒玄機可惜,命運弄人啊。

    帝卿,你看,放晴了。菖筠跟梅兒一前一後走到山下,還沒鑽進馬車,一道淡金色的暖陽穿透層層雲霧,直射到了馬車,和菖筠肩頭。

    看來這次回去,不是壞事兒。菖筠邊這樣自我安慰著,邊跨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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