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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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石心依舊用正常的語氣詢問道。

    好像剛剛殺死六個人並且得知其罪孽之後, 並未對她有一絲影響。

    川上富江輕言細語道:“你瞧, 上杉智這樣的人渣,光是死掉是遠遠不夠清除他犯下的罪……”

    石心篤定地說道:“你一開始就知道他的真麵目。”

    川上富江不否定,“是的。”

    石心:“你想利用我?”

    川上富江歪了歪頭,“噢?難道依照你的公正, 他不是該下地獄的那類人嗎?我隻是為你提供了一個正確的目標罷了。”

    “如果是照這個世界的法律的話, 你一輩子都找不到他那些證據, 但隻需要我輕輕勾一下手,他所有理智構成的**就分離解析了, 自然而然, 你也能把完全本能暴露的他解決掉, 不是嗎?”

    “你不是喜歡好人嗎?”川上富江認真地說道, “所以我才這樣做啊。”

    石心平靜道:“所以你想讓我依照法律來製裁他。”

    川上富江輕笑了聲, “不不不,僅僅是這樣,完全不夠吧。”

    他可愛的無法折磨任何生物的聖人啊。

    他親愛的公正到即將自我崩潰的聖人啊。

    惡之花拋出了誘餌,以甜蜜的聲音勸誘道:“我這裏有一個可以交換給你的技能, 你會很喜歡的。”

    他打開係統麵板,向石心展示一個技能。

    技能圖案是一把血色的長弓和黑色的箭,因為川上富江將技能詳細內容共享的原因, 石心可以清楚地看見這個技能的應用範圍以及用處。

    的確是, 沒有比這個更適合的製裁了。

    “你想要什麽?”石心閉了閉眼,才緩慢問道。

    川上富江看著她,眼神勾人, “你的愛。”

    “不可能。”

    川上富江倒沒生氣,他也沒打算就靠一個技能就獲得她的心,於是假意道:“要不用【一諾千金】起誓,你必須保護我,我受的傷以十倍加於你身上如何?”

    石心毫不猶豫道:“好。”

    “……”川上富江咬了咬牙,因為她的果斷心情不虞,“我才不要。”

    石心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鼓了下臉頰,把一開始就想好的交換條件拋出來,“每次使用這個技能之前,你必須吻我一次,”他想了想,補充道,“而且不能把技能用在我身上。”

    石心皺了皺眉,用這種無關緊要的要求來交換一個高級技能?

    算了,反正他們的腦回路從來不一樣。

    她頷首,“好。”

    川上富江眼睛一亮,立馬掏出【一諾千金】的藥遞給她。

    石心吞下藥起誓,這次他也沒精力玩多餘的花樣,很幹脆地把技能交換給他。

    一得到技能,石心就開始研究技能使用方法。

    川上富江興致勃勃地等待著馬上到來的初吻,結果他還沒反應過來,石心就拉過他的頭親了上去。

    石心的嘴唇冰冷,川上富江卻感到從內而外的灼熱沸騰起來。

    三秒鍾。

    不能在第一次就太放肆,於是他強按下自己的**,但還是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唇瓣。

    石心頓了頓,迅速把他的頭掰向另一邊,結束了這個短暫的親吻。

    川上富江遺憾地咂了咂嘴,想道,早知道就規定一定要是舌吻那種程度的深吻。

    石心可沒精力管他滿腦子的黃色廢料,該走的程序走完後,原本灰色的技能有了顏色。

    她將意識浸入,一瞬間,手中多了一把血紅色的長弓和黑箭。

    “可以了。”她呢喃道。

    *

    上杉智從不知名的空間掉出來時,整個人都嚇癱了。

    山口正雄等人的屍體讓他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現在的處境,眼前這個女人絕非善類。

    他一看見名為石心的女子朝著他舉起弓箭,就情不自禁尿了出來,抖著求饒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這裏有保險箱的密碼所以請……”

    “饒過我”三個字尚未送出喉嚨,黑箭就沒入了他的心髒。

    上杉智隻覺一陣撕裂靈魂般的痛苦從心髒蔓延到全身上下,他怎麽可能受得住,痛得恨不得馬上去死,卻仍然存留五感。

    直到眼前一黑,徹底痛暈過去。

    “……”

    人聲嘈雜,上杉智的手指微動。

    “這&*……!”

    吵死了。

    一群賤民。

    上杉智聽到一個熟悉得要命的聲音響起。

    “這就是你們找來的玩具?看起來一般般嘛。”

    “上杉先生別急,玩具嘛,要調.教起來才有趣呢。”

    這段對話分外熟悉,上杉智緩慢地睜開眼,啊啊,沒錯,他這樣高貴的人物怎麽會這麽容易死去呢,剛剛的場景一定隻是個噩夢。

    腳步聲慢慢走近,他突然感到不對勁,手和腳都掙不開,好像被綁住了一樣。

    正在他想要吼那個膽敢對上杉家成員的自己不敬的人之際,一記重重的鞭子抽到了他的臉上。

    疼痛隻停留了一瞬,然後以十倍疊加起來,蔓延到他全身去。

    “誰!”他睜開眼,怒吼道,“誰居然敢打我!?”

    然後他看見了一張臉。

    平平無奇的五官、滿是獸.欲的雙眼和扭曲的笑容。

    那正是上杉智。

    十年前,不,要更年輕的上杉智。

    “怎麽會……”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被綁在一個十字架上,四周是一群黑衣壯漢,牆上掛滿了各種刑具和調.教用品。

    這場景熟悉又陌生。

    當年輕的上杉智又一次舉起滿是倒刺的鞭子時,他哀求道:“不、不不我是十年後的你啊住手、啊啊啊啊啊——”

    另一個上杉智完全無視了他的哀嚎,將鞭子抽到他的下.體上,麵容猙獰,“不過區區一個賤民,居然膽敢拒絕我!”

    被痛昏過去的上杉智再度醒來時,看見另一個自己拿著烙鐵走來時,才記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調.教性.奴的場景。

    他顫抖著,瞪大眼睛。

    曾經的施暴者當然知道這之後種種的暴行將會如何到來,於是他發出不可置信的尖叫,“不!”

    但是,在場者聽到他的尖叫聲,隻是發出嘲弄之後,再度進行施虐。

    正如他對那些他認為的賤民所做過的事情一樣,一遍又一遍,完美地再現。

    直到死為止——

    ——也仍然不能擺脫。

    *

    【極罪輪回(高級)】

    【使用者要求:道德值90以上。】

    【使用對象要求:道德值0以下。】

    【方法:用輪回弓將判罪箭射入罪人的核。】

    【結果:根據罪人的孽氣,將會為其靈魂製造幻境,不停將他/她/它的罪孽返還其身,永生永世,直到罪孽洗盡為止。】

    *

    “速報,上杉家三子上杉智於自宅內心肌梗塞而死!”

    “據稱其屍身上並無外傷,但麵部表情極其驚恐,似乎目睹了十分恐怖的場景。”

    “警.察對其養子f君進行審訊,得到了更為驚人的信息,作為政治世家的三子,上杉智竟與人口販賣組織有私下交易,並利用職權庇護其惡行,而f君也因為發現了上杉智的醜惡事跡之後試圖向外界揭露,結果被喪心病狂的上杉智關了起來。”

    “目前警方已於上杉智自宅裏搜出非法槍支、毒品以及違法錄像帶等,而上杉家至今仍未表態,引起了選民極大的不滿,東京等各地已經開始對於此事的反對示威遊.行,之後事態,我們將繼續關注。”

    “速報,某地下非法集市於一周前被不知名人士搗毀,警方已經進入現場,請連線現場……”

    路過的電視都在播報相關事宜。

    穿著黑色衛衣,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子佝僂著背從電器店走過去,他不停地把帽簷壓低,惶惶不安地看著周圍。

    哪怕把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獄裏拯救出來的灰眸女子告訴他,山口正雄已經死了。

    “以他的罪孽,差不多就是永生永世不能超生。”自稱石心的女人這樣告訴他。

    但他不敢信。

    在被上杉智丟給山口正雄進行處理之後,他就被賣到一個地下交易所,不停地被人踐踏。

    但他已經無所謂了,早就在月子被他連累的時候,連向神祈禱都為他所厭憎。

    他放棄了祈禱,苟延殘喘著,隻為了遙不可及的可能性。

    哪怕一點點的奇跡也好,希望月子能夠活得好好的。

    直到石心出現,他終於從無盡的地獄裏擺脫。

    卻在醫院恢複**的傷口之後,看著窗外的陽光,想要去死。

    人多奇怪啊,活得不堪的時候生命力無比頑強,終於返回人世之際,卻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

    在他第一次想要自殺的時候,石心來了,給了他一個地址。

    “這是她的地址。”

    他接過那張紙,離開了醫院。

    哪怕現在的他已經不正常到完全不敢見光,不敢直視別人——因為他害怕,自己的肮髒和不堪倒映在他人的眼中。

    但是,他還是想看看她。

    換乘了三次電車,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有人從他身邊路過,“欸,你知道這一次法律係第一名嗎?”

    “啊,你說的是武田月子吧。”

    他停下腳步。

    “我告訴你呀,那個女人整過容,全身上下都整過!”

    “哇,要不要這麽厲害,什麽時候當律師還要看臉了。”

    “誰知道呢,指不定想走什麽捷徑唄。”

    ——“俊夫,我以後想當律師。”

    ——“為什麽?”

    ——“因為律師可是高收入群體耶,我以後賺了錢……就勉為其難地養你好啦。”

    他的聲帶早已破損,無法高聲說話,隻能發出醜陋的低吼,“才不是!”

    說話的兩人被他嚇一跳,看了他一眼後,嚇得迅速離開,“有病吧……”

    因為強迫發聲,他的咽喉一陣疼痛,但他卻如同行屍走肉般,一步步走向那個地方。

    他站在老舊的租樓下,原本修長的身形因為長期的折磨佝僂著,仿佛在隱藏自己的存在。

    他不敢去。

    本來就是因他而起的災難,才會讓月子受到那樣的傷害。

    他不能去。

    後退了一步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麽,跌跌撞撞往來時的路走去。

    *

    武田月子拎著盒飯往回走,天色陰暗,據說今天沒有太陽。

    還剩下一條馬路的距離,她就到自己的租房了。

    馬路兩邊沒多少人,她看著對麵發起了呆。

    有一個穿著黑色衛衣,遮得嚴嚴實實的男人。

    看起來應該蠻年輕的,卻佝僂著身子。

    真想一掌拍上去,讓他昂首挺胸。

    武田月子笑了笑,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真是奇怪。

    可能是對麵的人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得……要命。

    比如,緊張的時候,不停踢地麵的動作。

    武田月子愣了愣,人行綠燈亮起後,突然扔下盒飯衝了過去。

    那個男人見她跑過來,拔腿就跑。

    他似乎身上有傷,跌跌撞撞的。

    武田月子眼睛一酸,喊道:“俊夫!”

    男子撞到了旁邊的雜物,停了下來,“……”

    武田月子不敢再追他,害怕他又撞上其他東西受傷,隻能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麽救你。”

    “也不知道怎麽救我。”

    他們活著就如同螻蟻,巨人輕輕一腳,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甚至連呐喊,都無人聽見。

    她顫抖著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但是啊,如果我什麽都不做,徹底如那人渣所願,從此活在陰暗處,惶惶不可終日——”

    “——我才不願意啊。”

    “哪怕往上爬到最後,我所呐喊的,也不過是隻能讓他們髒了鞋底的卑微語言,但是,我還是會向上爬的。”

    她對他說道:“所以你要活下去啊。”

    她從不祈求神明,隻是在最痛苦的時候,告訴自己,還有一個人在黑暗裏等著她。

    所以她才會繼續活下去。

    太陽出來了。

    曾以“渡邊俊夫”的名字活在光明之下,又被人硬生生抹去存在的男子顫抖著手把兜帽和口罩取下,轉過身來,那張原本英俊的臉上現在是各種不堪的傷痕。

    他嘶啞著聲音說道:“月、子。”

    武田月子擦幹淚水,笑著道:“嗯,我在。”

    我在這裏。

    從今以後,我和你,都會一直在陽光底下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