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之際, 石心睜開眼。

    她浮在半空中, 目所能及皆一片黑暗。

    那些細微的聲音並非從耳中進入，而是在腦海裏回響。

    ——在下麵。

    她念頭閃過的刹那，整個人突然往下墜去。

    如若是平日，她能馬上反應過來, 並且做出恰當的身體反應, 可現在她完全無法動彈, 精神和**似乎分離開來一樣。

    墜落的速度相當快，直到她看見最底下, 那裏有光。

    十分微弱的光芒, 但以她的視力能夠看清楚光中心——

    ——那裏有一名黑發少年。

    明明是熟悉的麵容, 卻有著安詳得不可思議的表情。

    “川上富江。”石心輕聲道。

    突然間, 她察覺到身體的掌控權重歸自己手上。

    趁著下落的速度減緩, 她朝少年的方向過去。

    這裏的空氣粘稠得如同身處液體裏，石心撥開氣，浮在川上富江的正上空。

    她俯身看他，鴉羽般的睫毛, 墨黑的短發，精致的五官，拋去一切情緒來評價, 少年美得如同一場夢境。

    太過安靜, 以至於虛假得不像他了。

    不過川上富江該是什麽樣子呢？

    他既是玫瑰，也是蛇，瑰麗的鱗片組成豔絕的誘惑, 但當有人伸手觸及時，便一口吞下獵物。

    石心想，她說不定是羨慕他的。

    原本和她一樣無心的怪物，卻擁有了愛的能力。

    ——“你可以毀掉，可以傷害我，甚至可以殺掉我。”

    可以嗎？

    她看著那仍緊閉雙眸的少年，伸出了手。

    抓住他的手的瞬間，川上富江睜開了雙眼。

    他的黑眸沒有一絲光亮，麵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川上富江說道：“你來了。”

    石心正欲回答，卻發現身上被藤蔓一樣的東西纏住了。

    她低頭一看，方知那並非藤蔓，而是無數雙手，從川上富江身處的泥濘裏伸出來的手。

    本想立刻掙脫開來，但身體再度脫離她的掌控。

    泥濘？

    石心閉了閉眼，再睜開眼。

    那也不是泥濘，而是蠕動著的肉塊。

    川上富江所在之處是成千上萬塊血肉的集合，空間裏的氣近乎窒凝，甜美的血腥味不停進入她的五感之中，將她心底的餓意徹底激發出來。

    石心咬著牙，對他說道：“放開。”

    “是不是很餓？”川上富江擁住她，聲音甜膩。

    石心看著他，沒說話。

    曾吞食的極致美味在味蕾烙下了深刻的印象，血肉的香氣讓她用盡全力來抑製諾亞本能的衝動。

    少年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仿佛在確認她的存在似的。

    與此同時，血腥味越來越重。

    “我快準備好了。”

    他捧起她的臉，親吻她的唇，動作一如既往幼稚又貪欲。

    石心終於開口，說道：“準備什麽？”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川上富江又一次親吻她，但這一次，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鮮美血肉湧入喉中。

    下意識吞食掉後，石心看見他滿足的笑容。

    血從他身上湧出，刹那間，美麗的少年變成了血肉塊。

    他又不見了。

    石心恍惚間，隻覺自己在慢慢沉入這片無邊無際的血海。

    背後有無數雙手伸出來，擁住她，把她向下拖去。

    她落入深淵，沉入泥濘。

    耳邊有人在私語：“來吧，找到我。”

    “——和我一起永遠沉入深淵。”

    *

    石心猛地睜開眼，不知為何，嘴裏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難道是夢還沒醒？

    她疑惑地想道。

    這味道非常美味，而且熟悉。

    那甘甜可口的肉質卡在喉嚨，她頓時察覺到不對勁，迅速將肉塊嘔出來。

    “姐姐醒了啊？”小女孩嬌弱的聲音響起，撒嬌般說道，“欸，不要嘔出來啊，這可是我忍痛割下的肉耶。”

    石心坐起身來，看著本應該乖乖睡在旁邊的彩香，此時卻不合時宜地跨坐在她的腰上，手中還握著把小刀。

    刀上有著和嘔在手上的肉塊一樣的血味。

    肉塊在她手上慢慢蠕動著開始伸展，即將化作新的富江。

    小女孩天真的模樣使得這樣的行為越發詭異，石心深吸口氣，說道：“你想做什麽？”

    話語間，她從空間裏拿出打火機直接把那肉塊燒掉，和普通人的血肉不同，那肉燒起來後就直接化作了灰燼。

    “過分，難道我的肉不好吃嗎？”彩香把手伸向石心，胳膊上還淌著血，傷口正以驚人的速度恢複原狀。

    “……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血味尚未從喉間消散開來，蠢蠢欲動的食欲讓石心有些煩躁。

    把小女孩提起後頸放在床上，石心翻身坐起。

    她用紙擦幹手上和嘴角的血後燒掉，沒有生氣的樣子，卻因為過於平靜而顯得無情至極。

    看著石心冷靜的樣子，彩香心裏發虛之餘，又難免生起氣來，說道：“你明明就很喜歡吃富江的肉啊！”

    石心頓了頓，眼睛從燒完的灰燼移向她，灰眸毫無感情，“不喜歡。”

    “騙人！”彩香跺了跺腳，眼眶泛紅。

    石心站起身來，臉上一片冷凝，“就算變成了無所不食的怪物，我也不想通過傷害別人來進食。”

    她對彩香一直語氣溫和，這樣的嚴肅還屬第一次。

    “嗚嗚嗚……”被她這樣冷漠地對待，彩香隻覺一陣委屈，“那、為什麽他就可以，就因為他是核心嗎！？”

    “太不公平了，我也是富江啊！”

    小女孩哭道：“隻是溫柔的話，才不要，我想要成為你能夠殘忍對待的特殊存在。”

    剛剛從那夢境蘇醒過來，石心覺得現在的自己有種不知為何的焦慮。

    她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壓抑下多餘的情緒，說道：“你確定？”

    彩香聞言，眼睛一亮，眼淚迅速收起，猛然點頭肯定道：“嗯嗯嗯，對我再粗暴點啦～”

    “嗬嗬，”石心扯了下嘴角，問道，“有皮帶嗎？”

    “有！”

    “有棉被嗎？”

    “有！”

    彩香還沒從興奮裏恢複過來，就被石心用棉被裹成蟬蛹，動彈不得。

    欸，好像有哪點不對勁？

    彩香一臉茫然地看著女子幹脆利落地用兩根皮帶將棉被捆得嚴嚴實實，然後把她搬到床上。

    做完這一係列事情後，石心對她說道：“我出去睡。”

    咦咦咦！

    彩香頓時整個人不好了，努力扭動著，卻連翻身都困難。

    她正準備大喊，石心卻當機立斷一個手刀下來把她打暈過去。

    昏倒之前，彩香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這種粗暴她才！不！想！要！

    解決掉發病的小蘿莉後，石心拉開門，正準備出去。

    就看見門前守著四隻大小不一的富江。

    她雙手抱胸，和他們麵麵相覷。

    直到雛田富江嗚咽了一聲，撲進石心的懷裏說道：“大姐姐我的肉更好吃啦，來吃我好不好？”

    水穀麗子不甘示弱，“小童男的肉味太淡了，我才是最美味的喲！”

    少女富江翻了個白眼，抱住石心的手臂使勁蹭，哼唧道：“我才是風味剛剛好，他們要麽太小，要麽太老～”

    森把兩隻拖油瓶扯開後，毫無顧忌把自己身上的浴袍脫下，邪魅一笑道：“我們可以一邊做，一邊吃，相信我的技術，絕對是極致美味。”

    麵對這樣的荒誕場景，石心牽起嘴角，“嗬。”

    係統空間在她背後打開，女子抓住覺得不妙想要逃竄的富江們，一隻隻往空間裏丟去，在關上空間前，對著四人說道：“開心嗎？”

    跌落在空間裏的四隻富江同時露出“一點都不開心”的可憐表情。

    見狀，石心笑了笑，溫柔地說道：“但是，我好像蠻開心的樣子。”

    語畢，空間關上。

    享受小黑屋待遇的四隻富江看著不遠處昏迷在地的高木，同時陷入沉默。

    等等，說好的月黑風高夜，說好的溫柔鄉，現在為什麽會變成和醜大叔關小黑屋啊！

    “一定是因為那個彩香的肉太難吃了！”

    “所以石心姐姐生氣了！”

    “對對對！”

    雖然性別年齡都不同，但這四名富江在這一瞬間達成了共識——

    ——他們才沒錯，錯的是那個叫彩香的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　　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