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不是【川上富江】？”

    信也收緊了胳膊, 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 “開玩笑吧，如果連我都不是的話，那你找的是哪個富江？”

    石心抬眼，灰眸一動不動看著他, 把信也看得下意識偏過頭去後, 才說道：“一個傲慢、任性還愛說謊的笨蛋。”

    “你很像他, ”哪怕信也的神色不定，她仍坦誠地說道, “但不完全是他。”

    “不完全？”信也抿了抿唇, 急切道：“那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裏？”

    掙脫他的擁抱後, 石心往後退了幾步, 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年, 說道：“你害怕我不承認你，所以選擇遵循理智，一開始就把你作為‘川上富江’的證據擺出來。”

    “這很正確。”

    “可是，川上富江那家夥才不可能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 就把那些記憶一條條說出來，如果這樣做的話，對他來說, 就是說明他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麽獨特, 以他的自尊心，怎麽可能忍受得了。”

    “比起能夠得到好結局的理性做法，他寧可選擇糟糕結局的隨心所欲, 所以啊，那個家夥明明在做壞事的時候頭腦夠用，但一旦涉及‘好’的選擇時，總會做出幼稚的決定。”

    “所以你不是他。”

    石心笑了笑，說道：“因為你不夠衝動。”

    少年捏緊拳頭，指節發白，“就這樣，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我變笨一點好了……”

    他的聲音帶上哀求，說道：“隻要你希望。”

    石心搖了搖頭，在他再度出聲之前，突然抓住他的手，低下頭，親了親他的手腕。

    手上傳來的濕潤讓信也隻覺一陣目眩，大腦如同死機一般，完全讀不懂她的想法。

    但親吻他的女子依舊平靜得可惡，對他說道：“那換個更準確的說法吧——”

    “——就算親了你，我依舊無法使用‘極罪輪回’。”

    石心鬆開他的手，冷靜地判定道：“所以，你不是我曾承諾過的那個川上富江。”

    這的確是比任何推測都要值得信服的理由。

    一瞬間，信也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哈！”少女嬌笑的聲音響起。

    石心挑眉，回頭望去，是少女富江在笑。

    她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道：“什麽嘛，所以你自稱正品，結果最後，也不過是個殘次品呢。”

    話語裏滿滿都是挑釁，信也頓時被激怒，所有的不甘心都化作攻擊朝著石心的結界襲去。

    為了富江的任性頭疼之餘，石心還是將結界瞬移到另一個方位去，躲開信也的蛇尾。

    不料她這樣的行為，倒是給了信也和另外五位富江的錯覺。

    信也看著石心，眼眶發紅，“本體就算了，連他們你都要偏袒？”

    “嗬，你也不照下鏡子，”水穀麗子雙手抱胸，冷笑道，“誰會喜歡你這種異形？”

    森趁勢加了一腳，“我們可沒想著把自己的同類搞死，你倒好，一上來就想要殺我們，嘖嘖嘖，未免太壞了。”

    雛田富江差點想翻個白眼，得了吧，哪個富江不想把其他富江弄死的？不過這時候，落井下石才是正道，他說道：“對呢，還搞了個奇奇怪怪的儀式，你莫不是已經對不少【無辜人士】出手了吧。”

    “哥哥看起來就是個喜歡玩弄人的呢，這可不太好，”彩香笑嘻嘻地給出最後一擊，“因為大姐姐最討厭牽連無辜的大壞蛋了。”

    完美的五連擊。

    信也對石心微笑了一下，“石心心，你不是覺得我不夠完整嗎，沒關係。”

    蛇尾猛然豎起，暴漲出巨大的肉尾，把結界整個裹住拖了過來。

    “隻要把這些聒噪的家夥‘吃掉’，”他笑嘻嘻地說道，“我就會變得更加完美了。”

    果然，富江不作不死的性格完全是群體本能了嗎，石心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不需要，”速度移到結界上空，石心用自己的殺氣斷了肉尾，說道，“我並沒有要求你這樣做。”

    “不需要？但非得是川上富江，不是嗎？”肉尾轉瞬間再度出現，信也自嘲道，“明明我也是特別的。”

    他話音剛落，尾巴慢慢扭曲著合在一起，最終形成石心曾在川上富江身上見過的蛇形態。

    眯起眼來，石心若有所思。

    她遇到的這些富江裏，不同點有，但相同點也不少。

    但如果隻是本體和分體之間的差別，那川上富江和曾在副本裏遇到的那個富江之間可不是這樣的狀態。

    信也看著她，輕聲道：“和這些家夥不同，你可是把我留到最後也不曾吞掉啊。”

    石心聞言，腦裏一瞬間掠過一個念頭。

    “你是……”

    信也笑起來的樣子要比川上富江更收斂點，“所以，隻需要我一個富江留下就好了，他們都是不必要的邊角料罷了。”

    都被這樣嘲諷了，作為邊角料之一的水穀麗子嗤笑了一聲，說道：“說得你好像就是本體一樣，”她撩了撩發尾，“別開玩笑了，你不也是沒有完整的記憶嗎？”

    “就算共享你的記憶要麻煩一些，但是啊，”豔麗的美人指向奄奄一息的高木，笑道，“共享之後，才發現你不過也是個殘次品。”

    石心皺了皺眉，看來和高木有關的記憶，非常重要。

    “閉嘴！”信也煩躁地甩動蛇尾，吼道，“沒有也無所謂吧。”

    他憎惡地看著高木，“反正那樣的記憶，隻不過渣滓一樣的存在。”

    “隻有可憐蟲才需要那些過去。”

    信也轉頭看向石心，黑眸裏滿是期待，“我隻想要有你在的記憶。”

    至於其他，不過是糟糕的汙泥罷了。

    虔誠得近乎痛苦。

    在逃避什麽。

    石心想，就和其他富江一樣，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拒絕著那段高木參與過的記憶。

    那一定是段糟糕的回憶。

    如果站在她麵前的是另一個人，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放棄讓對方想起這段苦痛。

    她看向少年濡濕的雙眸，說道：“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這樣冷酷的話語，讓在場所有富江都陷入怔愣。

    石心沒有管信也煞白的臉色，“雖然川上富江那個家夥，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女子的語氣是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極致冰冷，就像在說一個理所應當的程序，無論被執行者如何痛苦，她依舊會執行下去。

    偽裝出來的人性和同理心被徹底撕裂，暴露出本質裏的無情。

    “但是和他相處的時間，我並沒有打算將其作為讓你們自我麻醉的迷.幻.藥。”

    她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六人，說道，“就算會讓你們痛苦，我也會找到那段記憶。”

    “好、好過分。”少女富江吞了吞口水，臉色發紅。

    “太殘忍了吧。”雛田富江偏過頭，雙眸閃閃發亮。

    水穀麗子笑了起來，眼梢滿是媚意，“真是個冷酷的女人。”

    “不過我喜歡。”森咬了咬手背，壓抑著什麽。

    彩香垂下眼瞼，嘴角上揚，“大姐姐真是狡猾。”

    豎起蛇尾，信也向前，用臉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說道：“如果是對別人的話，你一定會寬容得要命，”他抬眼看她，黑眸裏灼熱的情緒靜靜燃燒，“但是，對‘我’，卻是這樣苛刻。”

    “你知道的，這樣的特殊對待，‘我’不可能拒絕。”

    石心摸了摸他的頭，說道：“那麽，我該做什麽？”

    那一瞬間泄露出的寒意被她收好，信也有些失望，但他想，沒關係，總會得到的。

    用蛇尾把高木拖過來，信也對石心說道：“我可以讓你去那裏，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在‘記憶’結束之後，回到這裏。”

    “否則，”他露出個狡猾的笑容，“你是找不到‘我’的。”

    “我明白了。”石心冷靜地回答道。

    得到想要的承諾後，信也把高木拋到空地中間，對著其他富江說道：“喂，過來。”

    森咋了下舌，但還是端著風輕雲淡的架子，走到了以高木為中心六邊形上。

    水穀麗子走過去的時候，順帶不小心踩了下信也的尾巴。

    富江站好後，給了他一個完全不優雅的白眼。

    雛田富江和彩香則是誰也不看誰地走到該站的位置後，假裝不經意間各自踩了信也一下。

    “嗬嗬。”信也冷笑了聲。

    那些異質的蛇尾突然出現，紛紛卷住五位富江。

    石心本打算阻止，就看見信也朝她眨了眨眼。

    她停下凝結的氣，看見最後一條蛇尾貫穿中間的高木。

    瞬間，無數肉塊從六名富江身上湧出，像可怖的血肉之海。

    血肉糾纏著扭曲在一起，最後變成一個巨大的肉塊，表皮分布著跳動的經脈。

    如此異樣的場麵，卻讓石心察覺到無比熟悉的氣。

    ——“來吧。”

    他在呼喚她。

    將手觸及這肉塊，無數雙手陡然出現，小心翼翼地擁住她。

    ——“找到我。”

    “好。”

    她閉上眼，輕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妹子的讚助，旋轉360度給你們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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