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仿佛是回蕩在天邊的低沉鍾聲，悠悠傳來，將她從深深夢魘中喚醒，那沉沉鍾聲，由遠及近，緩緩的，竟似乎敲入了她的心底。

    大千世界，此刻卻隻剩下了陣陣低沉鍾聲。

    “咚……咚……咚……咚……”

    鍾聲悠揚，仿佛永遠也不會停下，就這般一直敲打下去。她側耳傾聽著，呼吸平緩，全部精神竟都融入到這平緩的音色裏，再也不願離開。

    此刻龍千顏正值壯年，身體那是極好的，雖然受傷頗重，但一來身體年輕，二來本身修行又高，再加上龍顏汐對她極度的大方，有什麽好藥俱不吝嗇，都隨便往他身上使用。以一際雲川的地位名聲，寺裏的好藥，自然放到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好藥，藥效迅揮，她一身傷病，竟是好的極快了。

    不過數日，她已經能夠下床勉強行走，隻是走路時候，胸口依然劇痛，走沒有幾步，便要喘息不止。不過饒是如此，也已讓前來看望她的龍顏汐等人歡喜高興，讚歎說往日從未見過恢複如此之快的人物，看來不出一月，便可完全康複了。

    這段時日，關於龍千顏過往的愛恨情仇，兩人似乎都保持著無言的默契，閉口不談。似乎此刻在小和尚等一際雲川僧侶眼中，龍千顏不過是他們好心救治的一個普通人而已，而不是他們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從龍家手中硬生生搶奪下來的叛逃弟子。

    時日就這般悠悠而過，龍千顏的身子一天一天好了起來，這幾日，她已經能夠比較輕鬆的下地走路，有時晨鍾暮鼓響起的時候，她便會拉把椅子打開窗戶，坐在窗邊，側耳傾聽，似乎這一際雲川裏的鍾聲鼓聲，對她來說，竟是另有一番韻味。

    在她養傷的這段日子裏，一際雲川中隻有龍顏汐常來看望他，其他人幾乎都沒有過來，或許各自都在修煉，龍千顏也並沒有過問。而因為養傷的緣故，龍千顏也從未出過這個房間。除了偶爾打開窗戶向外眺望，展現在他眼前的，也隻不過是一個小小庭院，紅牆碧瓦，院中種植幾株矮小樹木而已。

    隻是對龍千顏來說，這樣一個普通樸實的小院子，竟是有幾分久違的熟悉感覺，從她打開窗戶的那一天起，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是在他心中，卻是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朝聽晨鍾，晚聽暮鼓，這般平靜悠閑的歲月，不過短短時日，竟已讓她割舍不下，沉醉不已了。

    有誰知道，在她心中，曾經最大的奢望，不過就是過著這樣平靜的日子罷……

    須彌山，一際雲川，那廣大恢宏的殿宇廟閣中，那一個陌生偏僻的角落小小庭院裏，就這樣住著，住著，住著……

    ……………………

    “吱呀——”

    木門一下子被推開了，龍顏汐單獨一人走了進來，向屋內掃了一眼，隨即落到躺在床上的龍千顏身上。龍千顏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龍顏汐微微一笑，轉身合上門扉，向龍千顏說道：“今日覺得怎樣，胸口還疼痛麽？”

    龍千顏身子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向龍顏汐看了一眼，淡淡道：“你每次來都要問這句話，也不覺得煩麽？”

    龍顏汐微笑搖頭，目光一轉，卻是走到另一側牆下，那幅供奉著觀音大士神像圖前，從供桌上拿起三隻細檀香，放在旁邊一直細燭上點著了，然後插在了那個銅質香爐之中。

    輕煙嫋嫋升起，飄散到半空中，那幅觀音大士像突然變得有些迷蒙起來，空氣中也漸漸開始飄蕩著細細的檀香味道。

    龍顏汐合十，向觀音大士圖像拜了三拜，這才轉過身來，看了龍千顏半晌，忽然道：“你不過來拜一拜麽？”

    龍顏汐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那幅畫像望去，之間圖像之中的觀音大士麵容慈悲，端莊美麗，一雙慧眼細長輕眺，似乎正望向世界萬物凡人，此時此刻，正似慈悲一般地望著自己。

    她心中一動，卻隨即冷笑道：“我拜她作甚，她若果然有靈，我往日裏不知企求上蒼與諸天神佛多少次了，也不見他們過慈悲！”

    龍顏汐看了她良久，龍千顏坦然而視，嘴角依然掛著冷笑，絲毫沒有退悔的模樣。半晌，龍顏汐長歎一聲，轉過身來，卻是自己對著觀音大士佛像低頭拜去，口中輕輕念念有詞，也不知說些什麽。

    看著龍顏汐這般模樣，看書 .net

    龍顏汐行禮完畢，轉身過來，麵上慈悲之色漸漸消去，換上了平和微笑，道：“我看你今日氣色不錯，而且最近身體也大致回複了，不過我們出去罷。”

    “去哪裏？”

    “隨便走一走吧，隻要能讓你的心結解開。你的心依然在這莽莽紅塵中，這一際雲川，也不過是你一時的避風港罷了。”

    “…………”

    龍千顏沉默了半晌，這才對龍顏汐說道：“我的確有一個地方想去，你帶我去吧。”

    “什麽地方？”

    “十裏外的花田，有一個故人，在那裏……”

    龍顏汐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了一絲黯然之色。

    “嗯，那你跟我走吧。”

    說罷，她頭前領路，當先走到門邊，開了門走了出去，龍千顏也隨即跟上，不過在即將走出這個房間的時候，不知怎麽，他突然又回頭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那幅觀音大士神像圖，之間在嫋嫋輕煙裏，觀音大士慈眉善目，微微含笑，似乎也正凝視於他。

    龍千顏眉頭一皺，哼了一聲，卻是立刻轉身，再不回頭，徑直去了，隻剩下細細檀香，在她身後空空蕩蕩的房間裏，輕輕飄蕩。

    ……………………

    孤舟遠颺去無歸，悲莫悲兮生別離，徒留嗟者怨落暉，昔人非，惟賸年年秋雁飛……

    “婉晴，濁世塵浪，少了你，唯剩最絕望的孤單，龍千顏欲忘難忘之痛，卻倍添更痛之慟……”

    坐在匆匆的墳墓前，秦川的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悲傷的人，不能自己，漸入恍昏之際，腦海之中，陡然浮現出過往的回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