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聲音,禁止

字數:4813   加入書籤

A+A-




    那木頭架子在月色下呈現出一種詭異而沉重的黑色,仿佛曾經有頑童往上麵塗黑色的油漆或者潑深色的墨水,木頭本身的紋路在這些斑駁的黑色下變成了一條條的粗糙的溝壑。

    都是血。”

    古斌皺了皺鼻子,這樣式猙獰可怖的刑具正在將一股刺鼻的血腥氣送進他的鼻孔裏,饒是親眼見過不知多少次血腥恐怖的場麵,此時的古斌卻也有些難以忍受這種不知積累了多久才生成的味道。

    他大概可以靠想象力還原出在這刑具上曾經發生的事情。

    在檢查那具地下室的女孩屍體時,古斌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真正傷口的奇特分布。

    那具屍體的背上、手臂上和腿腳上都有著或多或少的傷口,這些傷口雖然每一個都非常猙獰,但是卻都不致命,從這些傷口上古斌便看出,那行刑者對人體一定無比熟悉,如此粗獷的攻擊方式卻又不觸及任何一個要害,但同時又能夠給對方帶來巨大的痛苦。

    那些人是被掛死在這裏的?”

    不確切。”

    古斌回答著趙言的問題:“準確的來說,真正致死的傷害根本不是這些物理性質上的創傷,而是其他的一些東西。”

    當時他們送來的報告和地下室裏的屍體上的情況基本一致,而且既然這個實境副本裏的氣候與夏季相近,自然也就可以排除那士兵因氣溫而死的情況了。”,古斌小聲地對著趙言解釋著,他將有著趙言靈魂的機械狐狸安置在了一邊,開始檢查他那在剛剛的混亂中受損的金屬四肢。

    沒什麽問題……一會可以修複。”,趙言的聲音非常平靜:“你可以繼續說。”

    古斌抬起目光,與機械狐狸那發綠的眼睛對視了一秒,隨後便重新轉到了那在碰撞中出現了明顯彎折的鐵臂上:“既然行刑者想要讓死者感受到恐懼、痛苦和絕望,那麽整個儀式之中就肯定有與之匹配的地方。”

    在檢查屍體的時候,有一個地方讓我感到奇怪,那就是死者手掌中的傷口。”,古斌的視線有些遊離,他抬起一隻手,在掌心中輕輕一劃:“這樣的傷口我實在是太熟悉了,那是有刀刃,從這邊滑過,手掌恰好將其握住,刀刃割開皮肉的同時,也停了下來。”

    緊接著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在那具屍體的這個位置,有著一個貫穿傷,對應的後背的創口比較小,那顯然是細長而且有弧度的東西。”

    就像鐮刀的前端。”

    古斌站了起來,看著那木頭架子道:“所以那是一個怎麽樣的場景呢?”

    死者被掛在鐵鉤上,監視著她的屠夫可能已經離開了她的視野,所以她開始掙紮,但這個時候,卻有一個鐮刀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了她的麵前,並且讓她感覺到了威脅,所以就算非常疼,她也必須要用手卻抓住那威脅她生命的刀刃。”,古斌伸手在那架子上輕輕一按,手指在其中段的濃重黑色血跡上稍作停留:“但是終究人力有限,加上失血,她很快便沒有了抵抗的能力,所以那刀刃便脫離了她的掌控,輕而易舉地刺穿了她的身體,完成了整一個儀式。”

    說到這裏,古斌將雙手伸向了那木頭架子上方的鐵鉤:“按照整個儀式的流程來看,應該分為三個步驟,首先,就是捕獵。”

    趙言看到古斌的手指扣住了那鐵鉤與木頭架子銜接處的一塊鋼板,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古斌繼續說道:“在這個過程中,其實是恐懼的積累過程,和希望的積累過程,前者來源於屠夫,後者來源於留給我們的退路。”

    他的右手摸到了兩個冰冷的凸起,一條提示隨之出現在了他的大腦之中。

    得到了期望中的答案的他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轉頭對著趙言道:“第二步,就是儀式的開始,借助這種架子將被害者束縛住,在這個過程中,可能會包括傷害的施加與針對各類感官的威脅。”

    說著,古斌走到了一堆建築廢料的後麵翻找了起來,他的生意倒是斷斷續續地飄過來:“最後就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將受盡折磨的痛苦靈魂收走,而這個過程是最有技術含量的……不得不說,就當前所能猜到的所有流程來看,這個團夥走的絕對算是,暴力流排中的技術流。”

    說著,他重新來到了趙言的麵前,手中卻是拎著一截沾染著灰塵的繩索和一塊塑料布也似的玩意兒。

    別亂動哈!”,他說著,便麻利地將那繩索和塑料布結合在了一起,然後便將趙言如捆粽子般捆了起來。

    你這樣,我還怎麽動?”

    神特麽說的好像你能動一樣。”,古斌不屑地回了他一句,緊接著便將這個無比粗糙的臨時包袱掛在了自己的背上,然而,就在他說出那無比熟悉的三字口癖時,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麽。

    古斌輕輕地搖了搖頭,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大腦中卻是冒出了一陣詭異的迷茫:“為什麽這個口癖給我的感覺這麽……奇怪?”

    上方突然傳來了一陣翅膀的撲扇聲,古斌當即中斷了自己的思路,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眼前的事態上,警覺地順著那高牆朝前探去。

    ……

    樹林間,梁傳聲正戰戰兢兢地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兩棵樹木的後麵,那些淩亂的雜草從他衣服的縫隙中伸進來,草尖紮在他的身上帶來了微弱的刺痛和瘙癢,放在以往難以忍受的觸感此時卻是絲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幾乎要閉住呼吸了。

    胸膛裏心髒的跳動聲幾乎要讓梁傳聲瘋掉了,他覺得這心髒的跳動聲幾乎就要暴露他的位置了!

    啪嚓!”

    枝條的斷裂聲從他的右側傳來,這讓原本就縮著身體的他幾乎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

    他當然知道這聲音是什麽。

    梁傳聲早就見過那聲音的製造過程,那是那個身材魁梧的殺人狂輕輕揮動手中的砍刀,便輕易地將那些足以阻止梁傳聲自己行動的灌木與枝條破壞,他不敢想象這樣的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是個什麽光景。

    於是他又想起了在前一個夜晚,這個屠夫踩著那女孩的背脊,默不作聲地朝著她揮動砍刀,整個過程他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原本預想之中的狂笑和得意以及快意都沒有,殺人者就像是在執行什麽神聖的儀式一樣,虔誠而狂熱。

    但是不管他到底以什麽態度做這種事情,梁傳聲都不想親身嚐試。

    恐懼之感一波一波襲擊著他的大腦與心髒,逐漸吞沒著他的思維。

    啪嚓!”

    梁傳聲幾乎要暈過去了,他不知道那個屠夫到底有沒有看見自己,因為他的陰影已經與那阻擋自己身形的兩棵樹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而這一次,屠夫劈砍枝條與灌木所製造的聲響幾乎就是在他耳邊響起的!

    他能夠聞到那近在咫尺的臭味和血腥氣,也能夠聽見那麵具下傳出的粗重呼吸。

    咚咚!咚咚!”

    他的左手按著胸口,右手捂著口鼻,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來。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動,他的眼睛不敢往上抬,也不敢往旁邊瞟,隻能死死地盯著那從另一邊映來的模糊陰影,期待著他的離去。

    他的願望似乎是應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影子終於又恢複了行動,朝著樹林的盡頭移去,在數秒之之內便與樹木的陰影分離,並消失在了梁傳聲的視線之中。

    梁傳聲仍然不敢有半點移動,他仿佛已經被嚇傻了,隻是就這麽保持著那個動作躲在樹木的陰影中,不敢做出半點動作。

    心跳聲和恐慌感逐漸減弱,逐漸變得輕微……

    耳邊終於得到了短暫的安寧,冷汗如開閘了一般從梁傳聲的臉上身上流下,他感到呼吸困難,這才意識到他捂住口鼻的右手用了太大的力氣,簡直就是要把自己給活活憋死了。

    他顫抖著將右手移開,小心翼翼地換了一口氣。

    咚!”

    響亮的心跳聲突然炸起,梁傳聲的動作瞬間停滯在了半空中,在零點五秒,他就像是瘋了一樣大叫起來,從原地直接竄起,慌不擇路地朝著另一邊衝去。

    一把砍刀從那兩顆樹木中間的縫隙刺來,卻是在左側樹木的樹幹上留下了一道驚人的傷痕,一張慘白的麵具出現在了兩棵樹之間,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似乎對自己剛剛攻擊的落空絲毫不在意,這個魁梧的影子邁動腳步,繞開了這樹木,大跨步地朝著獵物逃離的方向追去。

    在他的視野裏,所有的一切都籠罩著紅色的熒光,梁傳聲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剛剛逃跑的路徑上,那些微弱的腳印與被他的動作弄斷的雜草,在追殺者的眼中都呈現出一種刺目的鮮紅,這些紅色就如人的鮮血一般,將無情的獵人引向了那不知所措的奔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