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辦公室中, 關於維奧萊特的討論剛剛開始。

    看似和氣的魯丁一開口就問到了點子上，“梅麗爾，我聽說她在你上一部電影試鏡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的狀況？”

    導演總希望找到飾演某個角色的最佳人選，但製片人卻隻希望找出最適合的一位。

    從根本上講, “最適合”意味著容易共事、聽從指揮、精力充沛、真誠愉快的正常人, 當然還要具有一定的表演才能，以及符合各方博弈的結果，就比如上一次《暮光之城》的試鏡，維奧萊特被放棄的最終原因就是在此——她以往的劣跡, 讓人很難相信她是“適合”的。

    畢竟, 迎合青少年口味的快餐電影隻需要男俊女俏, 互相產生化學反應就成功了一半，演技如何並不是那些製片人最為關心的問題，最終的成品是否賣座才值得他們絞盡腦汁。

    “是的。”盡管維奧萊特剛才的表演將梅麗爾打動了, 但她還是直言不諱, 隻是也肯為這個叫她驚訝不已的年輕人說句好話，“不過她的經紀人可以保證, 電影拍攝時她會是‘幹淨的’, 可以就此簽下合約。”

    魯丁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約翰, 你比較喜歡誰的表演？”魯丁轉向斯坦利，這個劇本讓這位老先生橫掃托尼獎還得了普利策。

    “艾米.亞當斯的表演很不錯，她的兩隻大眼睛裏閃動著天真無邪，以她的真實年齡飾演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修女幾乎沒有太大的違和感。”斯坦利頓了頓, 沒有說出後半句話——“隻要不在維奧萊特.哈蒙德的對比下”——他看向眾人，“或許她可能得到一個女配提名。”

    魯丁沒說話，示意斯坦利繼續說。

    “這真是驚喜。維奧萊特.哈蒙德和艾米.亞當斯是不同的表演風格，她們所演出的形象也不一樣。當然，她們各有各的優缺點，前者的表現形式更加沉靜內斂，後者卻反而外露生動。”斯坦利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眉頭一會兒皺起，一會兒又鬆開，最後隻是感歎道：“一開始我隻是擔心在好萊塢找不到合適的年輕女演員，可是現在一來就是兩位，她們兩個一個天真無邪，一個純潔無暇，這真是個艱難的選擇。”

    做為電影的導演兼編劇的斯坦利無疑是最具有發言權的，原劇在百老匯上演時就引起了轟動，可是演了近百場的百老匯版本女主角到了這兩位女演員麵前卻被比得黯淡無光。

    有時候，天分和年齡真的是這個行當中，最無法逾越的鴻溝。

    艾米.亞當斯和維奧萊特.哈蒙德都是非常出色的年輕女演員，但也許是過分強調角色天真無邪的少女感的原因，前者的表現反而不如後者舉手投足間那麽自然。一個是在扮演二十歲左右天真無邪的年輕修女，一個是在探索看似純潔無垢的善良修女內心深處的掙紮與質疑，高下立見。

    “維奧萊特.哈蒙德的台詞功底很穩，一點都不像個隻演過青春電影的年輕人，倒是有幾分菲利普你年輕時候的風采，而且她的表演不含水分，完成度也很高，風格鮮明、情緒飽滿、充滿張力，如果剛才那一幕放在百老匯舞台上，你們三個人的組合將會橫掃托尼獎。”

    斯坦利的這句形容顯然將之前對戲的三個人都包含了進去，對於年輕一代的女演員，已經是極為不得了的誇讚了。對比他幾分鍾之前關於艾米.亞當斯的評價，他的選擇已經很清楚了。

    是啊，現在還坐在這間試鏡室裏的，又有哪個不清楚這場試鏡的結果呢？

    誰都沒有預料到聲名狼藉並且從來不以演技聞名的維奧萊特.哈蒙德，能夠帶來這種程度的表演，一開始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對她抱有多少期待，也就造成了在她這兩輪雖不完美但足夠精彩的表演過後，試鏡室內的所有人幾乎都被震撼得無以複加。

    特別是與她對戲的兩位表演大師，其中感觸最深的梅裏爾簡直無法確定剛才來試鏡的確實是維奧萊特.哈蒙德本人，而不是她的雙胞胎姐妹代替她前來試鏡了！

    因此梅麗爾一言不發，隻坐到了斯坦利的位置旁邊，好仔細觀看剛剛的試鏡錄像帶。

    “我完全同意。”霍夫曼輕笑了一聲，他在來之前就被科普過三位試鏡女演員的基本資料，看了維奧萊特.哈蒙德的表演之後更萌生了一絲罕見的喜愛之情，便問：“我早就想知道了，這個女孩在百老匯呆了幾年？她看起來就是一個典型的紐約演員。”梅麗爾朝他搖了搖頭給予否定的答案，但霍夫曼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喜愛之情，“那種熟悉又可怕的戲劇張力，噢，真是棒極了，好萊塢浪費了她的天分，不是嗎？”

    他說著又詢問著看向最知道內情的梅麗爾。

    梅麗爾從試鏡畫麵上移開視線，嘖道：“我和她的經紀人是有些交情，可我確信她沒有百老匯舞台經驗，關於這一點，我也有些驚訝。”

    好吧，不止是“有些驚訝”，如果不是當初維奧萊特.哈蒙德試鏡《媽媽咪呀》的時候梅麗爾也在現場，那麽她現在或許就沒有這麽震驚了。

    這簡直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的表演，一個是隨心所欲全靠直覺的好萊塢明星，一個是舞台劇風格濃厚的紐約演員——

    天曉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的表演的確相當精彩。”最終，梅麗爾給予了中肯的評價，她把剛才那段錄像同之前艾米.亞當斯的試鏡片段來來回回看了足足三遍，能夠形容的隻有一個詞——“酣暢淋漓”，於是也鬆口說：“艾米是個天才，但這女孩是個怪物。”她還是沒忍住心情複雜的讚歎了一句，“噢，老天，誰能相信這呢！我都不敢想象，在這之前！”

    連最後的防線梅麗爾也被攻克了，然而魯丁還是沒有立即給出答案，而是說：“好吧，各位，容我失陪一下，我想我需要打個電話。”

    .

    坐落於是20世紀福克斯公司製片廠原址上的世紀城商業區有這樣一座標誌性的莊嚴大廈，外界普遍稱其為“死星”，本城最大的經紀公司——caa創新藝人經紀公司的洛杉磯總部就被設在這裏。不遠處米高梅大廈內的是四大經濟公司之一的icm國際創作管理公司，至於caa的老對手wma威廉.莫理斯奮進娛樂公司則載比弗利山那邊，和uta聯合藝人經紀公司對街。

    凱文.霍維恩是在他辦公室的三號線上接到斯科特.魯丁的電話的。

    這位繼邁克爾.奧維茨之後接掌了caa的聯合創始人之一有著與他的前任老板截然不同的親和力，在電話接通後第一時間笑出了聲來：“噢，斯科特，我真高興你能給我來電，我親愛的朋友。”

    電話這邊的斯科特.魯丁直截了當，“凱文，我這邊剛結束試鏡。”

    凱文.霍維恩看了看手表，他拿出鋼筆打算寫幾張卡片，“那麽，這是好消息麽？”

    “艾米.亞當斯很不錯。”斯科特.魯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訴凱文.霍維恩，“水準線上的表演，並且還有很大的潛力。”

    “看來這個好消息並不是給我的，斯科特。”凱文.霍維恩的聲音一如既往，很是平靜，“好吧，這很好。艾米是個好演員，她確實很棒，如果你決定選擇艾米，沒有什麽不對。”

    同為caa旗下，無論是經紀人或者是他們手裏的客戶都不可能真的那麽親如兄弟，身處同一家公司服務的結果是，他們至少在表麵上看起來還算融洽，也很少為了一個雙方都看好的項目展開激烈內鬥。

    斯科特.魯丁苦笑，“是的，沒錯。但凱文，你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發生了什麽，斯科特？”凱文.霍維恩非常敏銳，斟酌著問：“話說回來，亞當推薦給你的那個小女孩表現的怎麽樣？他真是要把那個小女孩給寵壞了，別介意。”

    如果艾米.亞當斯已經被選定，那麽斯科特.魯丁顯然不會這樣為難。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斯科特.魯丁的聲音：“這正是我想要告訴你的，凱文。或許你沒有辦法想象，但亞當的小女孩把所有人征服了，用她那不容忽視的表演。”

    凱文.霍維恩笑了起來，“噢，斯科特，我的朋友！我請求你別再賣關子了，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吧！”

    凱文.霍維恩原本是打算為傑西卡.查斯坦爭取這個角色的，但《虐童疑雲》的導演約翰.帕特裏克.斯坦利覺得她看上去太成熟了，不適合扮演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修女。正巧和凱文.霍維恩關係不錯的亞當.阿克曼想要為他的客戶爭取這個角色，凱文.霍維恩便大手一揮，讓對方去試一試也好，實際上，並沒有抱太大希望。

    在凱文.霍維恩看來，這個角色如無意外就該是艾米.亞當斯的了，誰都知道能和梅麗爾.斯特裏普以及菲利普.塞默.霍夫曼同時對戲是多麽高難度和挑戰性的一件事，稍微青澀一點的演員就會被壓戲壓到毫無存在感。

    然而令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是，亞當.阿克曼居然給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等等，那個女孩的名字是什麽來著？噢，對了，好像是維奧萊特.哈蒙德，那個隻屬於阿克曼的babygirl？

    她能演戲？她會表演？

    凱文.霍維恩連忙招手讓自己的助理進到辦公室來，低聲吩咐立即把那個女孩的詳細資料弄來。

    “就是我字麵上的意思。”斯科特.魯丁說，“就是這樣，每個人都被她打動了。”他停頓了幾秒，歎道：“艾米.亞當斯很不錯，但維奧萊特.哈蒙德的表演風格更加契合。我想我用洛杉磯和紐約去形容她們更容易讓人理解一些，不過你隻要知道約翰和菲利普都愛死了‘紐約’就夠了。”

    “噢，我該說些什麽呢？”凱文.霍維恩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助理悄悄走了進來，把名為“維奧萊特.哈蒙德”的表演簡曆以及小部分新聞報道放在他麵前的桌上，“這真是好極了，我是說——”他麵帶微笑地翻開那份資料，“噢，holy——”

    “凱文？”

    凱文.霍維恩連忙改口道：“我是說，這的確讓我無法想象，她真的很年輕，出人意料。”放下了那份資料，他問：“所以，你決定了嗎？”

    斯科特.魯丁不置可否，“瑪哈.達克希爾給我打過電話。”

    “為了艾米.亞當斯？”凱文.霍維恩一下就猜到了，“噢，斯科特，有時候，我們更該給年輕人一些機會，這對他們而言更加寶貴。我會親自打給布萊恩，在這之後，艾米會得到更合適的角色。”

    瑪哈.達克希爾是另一位caa聯合創始人布萊恩.洛德的心腹愛將，不過比起願意放手讓“自己人”表麵上單幹的凱文.霍維恩，布萊恩.洛德則更傾向於將自己的客戶以及手下的執行經紀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盡管艾米.亞當斯因為在《六月蟲》的精彩表演引起了好萊塢的注意、很快便被caa收入囊中，但是否親自簽下這個尚處於上升期的女演員，布萊恩.洛德尚未決定。

    這也給了凱文.霍維恩可操作的空間。

    雖然他手底下有梅麗爾.斯特裏普、哈莉.貝瑞以及朱莉婭.羅伯茨等等老牌一線大咖，然而除了梅麗爾之外，其餘幾位似乎陷入了奧斯卡影後的魔咒當中，事業不複當初。而布萊恩.洛德卻有安妮.海瑟薇這樣人氣演技樣樣不缺的新生代演員，這讓他怎麽能不著急培養屬於自己這邊的下一張王牌呢？

    聽到了凱文.霍維恩這樣承諾，斯科特.魯丁便一錘定音：“那麽，我會讓我的助理聯係亞當。”

    作者有話要說：　　babygirl ：女嬰 ；寶貝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