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四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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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她心裏抱著一點點僥幸, 希望夏文可以幫上忙。
夏文開門, “小憐?怎麽了?”
“二哥。”
“進來說。”
夏憐拿出那封信, 將情況簡單說與夏文。來信的人是穀雨,是與夏憐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年, 在清水縣的時候,二人曾是鄰居。穀雨有一個妹妹, 叫小雪, 比夏憐小一歲, 從小就是美人胚子。這次穀雨給夏憐寫信,就是為了小雪的事。
不久之前, 穀雨家的豬肉生意虧損, 欠了一大筆債。債主催穀雨的爹娘還債,他們還不上錢, 於是債主便強搶了小雪來抵債。小雪生得貌美, 又是雛兒,債主覺得能賣上一大筆錢, 便沒有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而是將她賣給了當地的一家青樓。後來穀雨給人幹苦力終於賺夠了錢,差點連命都沒了,去贖小雪的時候,卻得知小雪被轉賣到了京城的煙花樓。
煙花樓是全京城最大的銷金窟,能來煙花樓尋歡作樂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普通百姓別說是找姑娘, 就連煙花樓的大門都進不去, 哪怕是塞錢都不行。
小雪自從被賣到煙花樓之後便與穀雨失去了聯係,而她在那裏的名兒也未必會叫小雪了。所以要想把她贖出來,所需錢財另說,首先必須得有能認出她的人到場才行,不然都不知道是哪個。
也不是沒想過請人給小雪畫像,通過描述樣貌作畫那種,可穀雨一家人都沒讀過書,會形容的詞也有限,請了幾個畫師了,都畫不出來,而且都相去甚遠。更何況他們所描述的隻是平日裏素麵朝天的小雪,若是上了妝,加之本來畫像與真人就有一定差距,就更難依據畫像來辨別了。
穀雨實在沒有辦法,便隻好托人寫信給夏憐。以夏家在京城中的地位,夏家的人自然是煙花樓的貴客。除了寄希望於夏憐,穀雨也不知能找誰了。
夏文聽她說完,對小雪姑娘的遭遇很是同情,卻無奈地搖搖頭,“小憐,這事二哥真的幫不了,你得找大哥才行。”
夏憐的心頓時一顫。
“夏府有家訓,未及冠者不可出入煙花之地。”夏文向夏憐解釋道:“我尚未及冠,是不能去煙花樓那種地方的。現在爹與寧姨雲遊在外,所以煙花樓隻有大哥可以去。你要是想幫那個姑娘,這件事隻能去跟大哥說。”
夏憐咬了咬嘴唇,“真的……不行麽?”
夏文有些歉意地搖搖頭,“我真的幫不上忙。當然,若是大哥同意讓我破一次例,我自然願意陪你去一趟。但是不管怎樣,這事都得跟大哥商量,我們決定不了。”
夏憐猶豫了一下,最後說:“嗯,那我去問問大哥的意思。”
“嗯。既然是為了救人,我想大哥應該也可以破例一次吧。”
從夏文的房間出來,夏憐的心有些沉重。
原本她想求夏文去和夏意說這件事,可是轉念一想,這是自己的事情,卻要由夏文轉告,這恐怕有些太過刻意了。
所以,讓夏文去說,不合適。
為了小雪……
徘徊許久,夏憐鼓起勇氣,敲響了夏意的房門。
“進來。”
光是聽到他這冷如寒冰的聲音她就已經有些發怵。她始終無法忘記那一日血腥的場麵,還有這個男人眼底的淡漠和涼薄。
此前,她一直以為最可怕的人就是清水縣裏的一個屠戶,每天手裏拿著大刀切肉,一臉絡腮胡,模樣很是凶神惡煞,每當提他的名字都能止小兒夜啼。
屠戶的凶狠和夏意的陰狠並非一個概念。
她甚至覺得,夏意更加令人畏懼。
也終於明白了桃紅為什麽說夏意並不凶,可是卻“千萬不能惹”。
“是我,小憐。”
夏憐先報上了自己的身份,才小心翼翼推開房門。
夏意正坐在文案前看書。夏憐進來的時候,他依舊垂著眸子,沒有看她。
“有事?”
“嗯……是我的一個同鄉。”夏憐把情況又簡明扼要地跟夏意重複了一遍,當然,比對夏文的說法更加言簡意賅,顯然夏意並不像夏文那麽有耐心,可以多聽一句廢話。
“嗯,我知道了。”
夏意淡淡說著。
接著,房間中陷入了沉默。
夏憐低著頭,感覺這沉默真是令人窒息——又或者是和夏意這樣麵對麵說話令她窒息。
無論何時,他總是給人一種壓迫感,即使是在他不動怒的時候。
半響,她聽到他的答複。
“可以。”
夏憐的神經依然緊繃著,但內心深處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我去告訴二哥。”
夏憐剛想轉身,卻又聽見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不必。”
“我明日在煙花樓中有約,你直接隨我去。”
夏憐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和夏意去?
明明她隻是想問問,能不能讓夏意給夏文破一次例,讓夏文陪自己去。結果夏意現在告訴她,她若要去,隻能和他去?
“那……麻煩大哥了。”
夏憐收斂起自己的情緒,畢竟她可不敢和夏意討價還價。
“嗯。”
夏憐轉身要走,可似乎是剛剛整個人都繃得太緊的緣故,剛一踏出房門,就被門檻給絆到了,驚呼一聲身子向後仰去,好在及時抓住了門框,這才沒有跌倒,而是整個人靠在了門框上。
“呼……”
夏憐扶著門框站直身體,走出房門時想順手幫夏意把房間的門關上,可是剛一轉身,就對上了他的眸子,顯然在她剛剛差點跌倒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她身後。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快停止。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兩個人距離太近,所以她隻能抬頭仰視著他。
夏憐不得不承認,夏意生了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尤其是那雙眼睛,微微上挑的鳳眸,若是那雙眼中能有溫柔和感情,想必會令不知多少姑娘沉醉其中。
可惜,他沒有。
那雙漆黑的眸子裏隻有冷漠和無情,讓她想起萬古不化的冰層和積雪,沒有絲毫溫度。
夏憐不想這樣繼續僵持,剛想告辭,卻聽見他先開口,溫熱的氣息從上方傳來——
“你怕我?”
“不要多言。”
夏意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著實有些出乎她意料的。被撞見了這樣的事情竟連一絲尷尬也無,而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剛剛那個欺負婢女的人不是他一樣。
不過夏憐心中暗自思忖:這種事,她怎麽可能會說出去呢!
即使有心散播,都羞於開口。更何況她也不是那樣的人。
“嗯……我記住了。”
音未落,夏意轉身離開了涼亭,夏憐目送著他修長的身影在月色中漸漸遠去。
夏憐回過神來,也徑自回了房。
……
這一日夏憐走到後院,還未進到院子裏,便先聽見了夏文和夏盈說話的聲音。
“她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是夏文的聲音。
他口中的“她”,是誰?
是誰竟能讓一向溫文爾雅的夏文,都這般氣憤?
“行了,當初她連下藥都敢,還有什麽不敢。”夏盈回應道:“當初你就是太過憐香惜玉了,居然還叫那賤婢留下。這次也是,我看這虞昭,也是個狐媚子,連大哥都迷惑了。”
說到這裏,夏盈不禁感歎了一句:“不過確實長了一張夠資本的臉。”
夏憐此時已經繞過假山進了院子,直接與二人遇上。
“小憐?”
“姐姐,二哥。”夏憐淺淺一笑,接著道:“剛剛似乎聽二哥和姐姐說起虞昭來著。”
夏文輕歎了一聲,“前幾天的事了。那天鶯兒說要吃夜宵,叫虞昭去後廚找些吃食來,卻趁其不備將她困在了柴房中,關了整整一夜。這件事虞昭居然都隻字不提,還是翠兒看見了,匯報給我,不然我都不知道。”
從夏文的敘述中,虞昭儼然是一個受了委屈隻會默默承受的姑娘。她不肯反抗,也不會告狀。
這不禁令夏憐回憶起了那一夜,在涼亭中,夏意對她的羞辱。那時她也是一副柔柔弱弱任君采擷的模樣,仿佛不管夏意怎麽弄她她都會受著似的。
“這樣啊……”夏憐不動聲色,“那虞昭姑娘真是太可憐了。”
“是啊,所以我跟大哥說了,要了虞昭做我的通房丫頭,這樣鶯兒就不會再欺負她了。”頓了頓,又道:“當然,這隻是一個身份罷了,我自然不會強迫她做什麽。”
說到這裏,夏文白皙的俊臉上似乎微微紅了一下。
“這樣便好,虞昭有你護著,鶯兒肯定不會欺負她了。”夏憐與夏盈心照不宣,都能看出,夏文對虞昭定是有點意思的,如果隻是簡單的關心,不會特意要了她。
三人在後院散步了一會兒,突然下起了雨,於是便各自回了房去。夏憐回到房間中,桃紅見她有些被雨淋濕了,忙給她打了熱水,又給她拿了一套幹淨的新衣服。
“不用麻煩,我沒那麽嬌慣的。以前我在清水縣的時候,有時和穀雨哥哥在田間玩,也有遇上突然下雨,那時我們就一起在雨裏奔跑……”夏憐回憶起清水縣,就好像回到了那些下著雨的日子,仿佛時光從來不曾流走:“……我沒那麽容易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