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靈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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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她說:“確實, 是個美人。”
能令夏盈承認“是個美人”的人,整個京城裏都找不出幾個。而虞昭是其中之一。
這句話在暗示夏憐,這個叫虞昭的美人,她的美貌已經達到了這般程度——不僅能令夏文為之傾心、甚至連夏意都願意為她而破一次例。
夏憐隻是附和地輕點了下頭。
從始至終, 夏憐都不曾說什麽,當然她也沒有那個資格和膽量去質疑夏意的決定。隻是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這個虞昭似乎有問題。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她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
虞昭進了夏府以後,被安排做了一個跑腿丫鬟。從她被帶回夏府,反應最大的人,不是夏家的四兄妹,而是鶯兒, 夏文的通房丫頭。
下人們似乎都在等著看鶯兒的笑話。
這件事, 還要從半年前說起。那時夏憐尚未住進夏府,這些都是聽桃紅說的。
鶯兒原本也是個幹粗話的跑腿丫鬟, 可是有一次,她在燒火的時候碰巧被夏文撞上,當時她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便一下子勾起了夏文的憐香惜玉之情。
當然,隻是憐惜而已。當時他所做的也隻是吩咐管家, 鶯兒這麽嬌弱, 以後盡量不要給她安排這種活兒。
但鶯兒卻並不滿足於此。
就在那之後不久, 鶯兒被管家安排去給夏文送糕點。那一次, 她在糕點裏下了藥。
就是這種丫鬟爬床的戲碼, 真實地發生在了夏文身上。
當時夏宗元還在, 他對此事怒不可遏,想將鶯兒趕走。但鶯兒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當時跪在夏文麵前哭著對他說:“奴婢若有錯,便是錯在了對二少爺心存愛慕,奴婢此等身份,不該對二少爺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即使是死,奴婢也想告訴您,奴婢是真心喜歡二少爺,才會做出這種事……”
夏文一時心軟,便為她求了情,從此鶯兒就成了夏文的通房丫頭。但這件事之後,夏府便出了新規定,這種事以後決不能再發生,否則誰求情也沒有用。
其他丫鬟都心知肚明,哪有什麽“真心喜歡”,做丫頭的爬少爺的床,還能為了什麽?
但夏文就是這樣一個太憐香惜玉的男子。
當時桃紅在跟夏憐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知是諷刺還是嫉妒,顯得語氣有些酸:“哼,不就是仗著自己有點姿色,又看準了二少爺人善良,所以才敢這麽大膽。”
夏憐隻是笑笑沒說什麽。
“那個虞昭也是,我看啊,她八成也和那鶯兒是一路貨色。”桃紅心直口快,心裏有話藏不住,便直接說道:“她要是能爬上大少爺的床,我算她有本事。”
夏憐原本正在卸下自己發上的珠釵,聽聞此言,突然手一頓。
她突然想起了三天前的那一幕。
三天前,她在後山的涼亭處散步,本想直接回房,卻聽見那邊有腳步聲傳來。當時她恰好站在陰影中,月色照亮了涼亭,卻照不到她的身影,使她整個人完美地隱藏在了黑暗中。
她本無心“躲”在此處tōu kuī他人,可是很快,她看到了過來的人,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尷尬地留在原地,不動聲色。
來的人,是夏意和虞昭。
夏意先走進了涼亭中,在石凳上坐下。虞昭跟在他身後,似乎很是順從的模樣。
虞昭站在夏意麵前,柔聲問道:“大少爺,不知您這麽晚叫奴婢過來有什麽事。”
“你覺得?”夏意突然站起身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覺得我想做什麽?嗯?”
在夏意的這句話裏,夏憐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如果現在站在夏意麵前的人是她,她大概早已失了分寸。
但虞昭卻不是夏憐。
虞昭美目一轉,似是拒絕,卻更似引誘,“大少爺開口,想要奴婢做什麽都可以。”
月光落下,照在虞昭絕美的臉龐上。而夏意卻背對著月光,所以夏憐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
隻聽得他低沉而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做什麽都可以?”
夏憐還記得,當時虞昭的話——“隻要給小女一口飯,小女就是您的的人了,您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這種話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說得出口的。
而現在夏意所言,似乎是在提醒她,實際上卻是表達——
“那麽,我現在該怎麽玩你?”
夏憐聽懂了。
所以虞昭也聽懂了。
虞昭依舊低垂著眸子,一副溫順乖巧的樣子,“隻要是大少爺想。”
“好。”夏意坐下,神情有些慵懶,“把衣服脫了。”
聽聞此言,躲在陰影處的夏憐嚇了一跳。
他們難道要在這裏……?!
虞昭垂下眸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卻反而更加勾人:“大少爺,難道要在這裏麽?”
“清風明月,良辰美景。”他突然勾起唇角,伸手攬過她的腰肢,接下來的話卻更加意味深長:“我知道你喜歡刺激。”
刺激。
但夏憐可不想眼睜睜看著夏意和虞昭在這裏“玩點刺激的”。
現在,就看虞昭要怎麽想辦法脫身了。
果然,虞昭輕輕推了下他的手臂,“大少爺……奴婢……奴婢今日不方便。”
老套的推辭。夏憐本以為她能有更高明的手段的。
“身子不方便?沒關係。”夏意捏住她的下巴,“用嘴。”
虞昭被他鉗住了下巴,白皙的俏臉有些泛紅,漂亮的眸子裏隱約含著晶瑩,“求您……”
“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夏意的聲音冷如寒冰。
虞昭俯下身,伸出一雙纖手去解他的腰帶。
還未碰到,卻突然被他冷冷地推開。
“突然沒了興致。現在,你可以滾了。”
虞昭低著頭,“是,大少爺。”
說著,便轉身離開了涼亭。
離開之前,她似乎往夏憐這邊的方向看了一眼。
夏憐幾乎快要懷疑她是不是發現了自己。
可她隻是遠遠瞟了一眼,便轉身離去。她應該……沒有發現。
夏憐長舒了一口氣。現在她隻需要等待夏意離開,自己再悄悄回去。
卻不料,虞昭剛走後不久,夏憐便聽見夏意低沉的聲音傳來——
“出來吧。我知道是你。”
空緣大師開始做法,煞有介事地擺上香燭,招魂鈴響,燭火忽明忽滅。夏憐靜靜坐在一邊,看著眼前的大師揮舞著桃木劍,不知怎麽,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夏意。
卻不料,居然正對上了他的眸子。
他竟然……也在看著自己。
隻一瞬,夏憐的眼神與他錯開,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空緣大師上。
突然,他手中的桃木劍停止了揮舞。
再接著,桃木劍指向了虞昭。
虞昭麵不改色,隻靜靜觀望。
眾人屏住呼吸,心中暗道:空緣大師手中桃木劍的指向,莫非在暗示什麽?
比如,有關鶯兒的死……
很快,空緣的手腕一偏轉,桃木劍的劍尖由虞昭指向了虞昭右側的夏文。
眾人的視線隨著桃木劍的方向,也從虞昭轉到了夏文身上。
夏文露出疑惑的神色,看了一眼身邊的虞昭,又看了一眼空緣。
桃木劍繼續偏轉,接著又落到了夏盈的方向。
就這樣,空緣手中握著桃木劍,從虞昭開始,依次向右,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在場的每個人,都被桃木劍指過一次,最後,停留在了虞昭左側的夏憐身前。
如果以虞昭為始,那麽夏憐就是這個圓圈的終點。
現在,空緣的桃木劍指向夏憐。
夏憐抬眸,與空緣雙目對視。
她看不見空緣miàn jù下是一張怎樣的容顏,但她能夠看到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目,無論何時,都顯得脈脈含情。
如果不是聽虞昭說空緣戴著miàn jù是因為麵容被毀,她一定會覺得,在他銀色的miàn jù之下,藏著一張俊美無雙的年輕容顏。
可現在夏憐並無遐想的心情。
因為空緣的桃木劍已經指著她很久了,比停留在其他人身上都要久。
更可恨的是,她在他的桃花眼中看到了一絲隱約的笑意。
當其他人都竊竊私語,甚至已經開始議論“難道害死鶯兒的竟然是二xiǎo jiě”這種無稽之談的時候,眼前的人就仿佛都聽不見一樣,隻默默看著她的眼睛,似笑非笑,令她莫名覺得這眼神中夾帶著一種……
調戲。
對,調戲。
這位“尊稱天師”的空緣大師,一邊在夏府裏虛張聲勢地作法,一邊還在用眼神調戲著夏家的二xiǎo jiě。
夏憐瞪了他一眼,剛想別過頭去,眼前的人卻動了。
空緣突然身子一翻,再接著,平穩落下,執劍於身後,變成了背對夏憐的姿勢。
“各位請放心,剛剛貧僧已與鶯兒姑娘溝通過,鶯兒姑娘說,那晚的確是她自己不慎落水,並無小人害她,她隻是過於留戀夏府,所以才在夜裏現身。現在經我一勸,她已經投胎轉世,夏府也將重歸平靜。”
空緣說得一本正經,若非剛剛他那個調戲的眼神,她都要信了。
什麽大師,分明就是登徒浪子!
這邊空緣說罷,突然轉過身,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夏憐。
“這位小娘子……貧僧有話同您單獨說,不知可否借一步講話。”
“我?”夏憐沒好氣,“我好得很,就不勞煩大師來給我算命了。”
“此言差矣。”空緣歎息了一聲,“這位xiǎo jiě,很多事,您未必能看破,貧僧卻可以給你提點一二。”
“這樣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夏憐突然想知道這個空緣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麽藥。他和虞昭是一夥的無疑,虞昭費盡周折讓他進夏府作法,定是接下來還有計劃。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他到底想玩什麽把戲。
而且既然他當著所有rén miàn提出這樣的請求,便肯定不會對她怎麽樣。
“小娘子真是同情達理。”空緣說罷,對其他人伸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那就勞煩其他施主暫時回避一下。放心,貧道絕不會冒犯這位小娘子。”
其他人離開房間後,夏憐有些戒備地望著空緣。
空緣突然勾唇一笑,“怎麽,怕我吃了你不成?”
夏憐有些冷淡地回應:“小女一向怕生。”
空緣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離,“那是你不了解我,你若是了解我,非但不會怕我,說不準還會愛上我。”
當時夏憐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是……從一個所謂大師口中說出的話?!
簡直不可理喻。
“為何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空緣勾起唇角繼續湊近她,“你不是早就認為,我根本不是什麽大師,隻是配合虞昭演戲的同夥罷了。”
夏憐的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不知是因為他太過靠近自己,還是因為心思被他說中。她盡力讓自己鎮定,剛想轉身,他卻伸手去捉她的手。不過她轉身比較急,所以他隻捉到了她的衣袖。
“你不必怕我,我不是壞人。至少……我不會比你大哥更壞。”他扯住她的袖口,“我的真名,也不叫空緣。”
“你叫什麽與我無關。”夏憐冷冷抽回手,“但是你若是對夏家不利,我就……”
男子的桃花眼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就怎麽?以身相許?”
夏憐見他又調戲自己,頓時羞憤交加,俏臉一片緋紅,“……大師,請您注意言行!”
他還想進一步上前,身邊卻突然飛來一枚“暗器”,他翻身一躲,一下子就與夏憐拉開了距離。
夏憐的心突然一顫,是誰?
往門口那邊望去,那裏卻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