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暗流漸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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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州的南院大王府院是蘭元亭蘭先生親自挑選的風水寶地,而後耗費了多年建成。王府後麵靠著涼山,前麵便是一潭碧波綠湖。
北疆跟啟元相互是不對付,但至今都還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所以安渡山這個從沙場下下來的殺神,竟然也能在西河州的府邸裏過了好些年的安穩日子。
除了安春秋跟霍思遠兩個左膀右臂,從舊唐便跟在安渡山身邊的能人猛將也不在少數,沒了仗打,可治軍訓練,經略一州的大小事務也都是一樣沒有落下,安字大旗下的軍士,還是一如幾十年前的虎狼之師。
奈何安渡山這個忙慣了的老兵痞,忽然間有了些閑工夫剛開始還真不適應。
蘭元亭先生倒是比以往更加忙碌,經略治世他說排第二,在西河州那所有的讀書人連字兒都不敢說認識了。
讀書人之間要麽吟詩作賦,要麽賞景作畫,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安渡山實在做不來,唯有下棋一樣還有些興趣,蘭元亭先生便找了人專門教會了安渡山下棋。許是被安王爺“淫 威”所恫嚇,跟安渡山對子的棋手都不敢拿著真本事同其對弈,棋盤上看著你來我往廝殺好不激烈,最後無一都會輸上一兩手。他們故意讓子安渡山又豈會不知,他也不說破,隻是想著這些個棋手平日裏都是旁人眼中的風流人物,在自己麵前偏偏連真本事都不敢用,安渡山下棋自己是啥水平他可清楚,想來一麵裝著勢均力敵一麵還要努力輸的不露痕跡,蘭先生找來的人也都夠辛苦。
過了陣子覺得無趣,安渡山便讓請來的那些棋手都回了去。
府上還能陪安渡山下棋的,便隻還有蘭先生。安渡山是被世人所熟知的叛了異族的安王爺,殺伐果決,手下亡魂豈止千萬,在蘭先生,安渡山仍然是那個安將軍。
所以蘭先生絲毫不會顧及到安將軍的麵子,每次安渡山拉著蘭先生下棋,蘭先生都會毫不留手,每次都會殺的安渡山灰頭土臉。
到了最後連安渡山自己都說,看來他真是沒有那個勾心鬥角的腦子。
從那之後安渡山便對下棋興致闌珊了。
西和州的駐防軍務被交給了安春秋打理,王府禁衛則是由霍思遠在執掌。
霍思遠盤算著日子該到了安春秋回來跟義父述職,便起了個大早去王府候著,可到了王府卻聽管家說大將軍昨兒就出去了,至今還未回來。
出去了一整宿未回,霍思遠聽管家一說便大概知道了義父的去處。
一路快馬,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了王府前的湖邊,這湖因落潮時聲響如鍾鳴,便得了個潮鳴湖的名字。在湖中心有個八角木亭,不知是不是刻意取了跟潮鳴相承的名字,叫做聽潮。
等霍思遠到了湖邊拴好馬,寒冬湖上的霧氣還未散去,站在湖邊根本就瞧不到湖上有啥。
“船家,安將軍可在聽潮亭裏?”
雖然湖上霧氣未散,可在湖上捕魚的船家已經收了網,艙裏都是還在活蹦亂跳的肥魚,趕著新鮮到了岸上還能賣個好價錢。
“是霍將軍吧?安將軍就亭子裏釣魚呢,昨兒晚上將軍也是坐的我的船。”
一個黑壯的船家眼尖,還沒下船就瞧見了是王府禁軍統領霍思遠霍將軍。
“老哥能不能麻煩你再送我一趟?”
霍思遠雖說性子有些殘忍戾,不過對待百姓還算和善,不過這都是整日跟著安渡山,日日受其教化循循善誘,否者依著他的作風,直接就能把船給強行征用了。
“將軍這是哪裏話。”
能給安將軍還有霍將軍幫上忙,這可是臉上有光的好事。
“三兒,你船上的魚都賣了沒?咱倆換一下船,你把我船上的魚也都給賣了,錢你直接帶回去給你嫂子,我送咱們霍將軍去湖心亭子。”
黑壯漢子交代了一下另一個剛賣完魚的兄弟,兩人便換了船,霍思遠踩在船頭上仿佛腳下生根,一葉孤船帶著兩人像是在水麵上滑過的羽箭,很快就消失在了湖上厚重的霧氣裏。
木亭孤懸湖上,到了亭邊霍思遠謝過了船家,又給了船家幾兩銀子,交代他等到霧氣散了再回來接他們。船家千恩萬謝之後便先行離開。
亭子不大,安王爺披著大氅安坐一角,魚竿落進了水裏,好在一頭還用繩係在柱子上,旁邊用來取暖的火爐還未熄滅涼透,霍思遠過去重新加了幾塊木炭,又悄悄的彎腰把水裏的魚竿給撈上來重新架好。
義父倚著柱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釣魚也能算是安渡山為數不多的興趣之一,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喬裝成一個老農,跟一些同樣上了年紀的一塊坐在湖邊,一邊等著魚上鉤,一邊聊些家長裏短。
像這種獨自一個人在聽潮亭裏夜釣,隻有義父有心事的時候才會出現。
安渡山一介武夫,雖說大半輩子還隻是個明理的境界,但體魄比其尋常人來依舊要好。熬夜受凍許不是啥大事,霍思遠仍然擔心時間長了義父的身子會受影響。
於是霍思遠過去輕輕的拍了兩下安渡山的背後。
“義父,義父?”
“嗯?思遠啊——”
安渡山一下子醒了過來,也看清了自己身旁的霍思遠。
“義父您來夜釣怎麽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在旁照顧著,這夜裏冷,您再給凍著了,春秋那小子要是知道我沒照顧好您,還不得軍法處置了我。”
霍思遠弓腰扶著義父起來,一邊跟義父抱怨。
“春秋哪會是你說的這樣?倒是你,我可聽說了,我帶著春秋去王帳的時候,是誰說要是我少了一根汗毛就把春秋給拖出去砍了的?”
“嘿嘿嘿,義父您這都知道?一定又是誰在您跟前告刁狀了,可別讓我逮著,讓我知道了非讓他好看!”
“你啊你。”
霍思遠從小就跟在安渡山身邊,安渡山隻有一個女兒,這倆義子可也都是當親兒子培養疼愛,霍思遠是個什麽脾氣他也知道,所以一般做的不是很過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我算著日子春秋那小子近日也該回來了,並且兒臣還得了消息,春秋這次回來還帶了一位從啟元來的客人。”
“你說的是太安書院的歐陽蘇?”
“嘿,義父真神了,這您也知道?我可是今兒一大早才得的消息!”
“少拍我馬屁,咱們西河州的情報網可是你一手在打理,你會知道的比我晚?”
“嘿嘿嘿。”
被安渡山戳穿霍思遠竟然也鬧了個大紅臉。
“李顯傳令江湖挑選的傳令使可都是富有深意,如果說我外孫代表了武當,那麽姓歐陽的那小子代表的就是儒家書院。李顯的手段倒是狠辣的厲害。不過我倒也想見識一下跟我外孫同輩的青年才俊,順便瞧瞧書院夫子這麽些年,教出的弟子是不是比以前有長進。”
“思遠咱們回吧。”
“哎,咱們回。”
霍思遠碩大的身軀恭恭敬敬的跟在安渡山後麵,腰背都快彎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