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顏色如常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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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廡正殿早朝。小說

    合陽縣使子悠大人德才兼備,甚得朕心,且此次引薦有功,念蕪錦司掌司使職位空缺,子悠大人各方皆適,特命其為蕪錦司掌司使,願其心係天下,為朕分憂。青煜閣濟世救人,少閣主青絮妙手回春,救皇後於危難之際,特賜南疆進貢極品蛇膽兩隻雪蓮兩棵,以彰其嘉行。其手下醫女錦書姿冠絕天下,特賜禦使令,往後出入宮闈,暢通無阻。

    謝陛下。

    蕪錦司是為國家南征北戰,出生入死的機構,平日有戰役出戰在外,沒有戰事駐守黎陽。不過現在以大荊如今的國力來看,戰爭是遙遙無期的,說穿了,此刻的蕪錦司掌司使也是一個虛職,空有職位,沒有兵權,兵權全在景陽帝手裏掌握著。

    子悠心裏也不計較,他本不是好戰之人,景陽帝如此的安排,也是很符合他的心思。景陽帝對於青絮的賞賜,也算是厚愛。南疆蛇膽與雪蓮都是極為珍貴的藥材,一隻蛇膽可能要賠幾十人的性命;一棵雪蓮的成熟,也是要好久好久。不過他最詫異的是,景陽帝對於錦書的賞賜。眾所周知,禦使令可不是一個容易得到的東西,可以隨意出入宮廷,相當於一張通行令,且無期限製。

    接下來我們來說另外一件事吧。犴司。景陽帝看著犴司宣完旨,向他點了點頭,犴司另外又拿出一道旨意。

    查合陽內役司分司使王振橫霸鄉裏魚肉百姓,視人命於無物,雖已被地正法,然而其間貢品多數不翼而飛,未見其蹤,遂下令徹查。巡查使出任,查與王振之事相關人事,逐一訪之,有係者從嚴處之。

    誰都沒有想到景陽帝會在這個時候發出這樣的一道聖旨,更何況合陽王振一事,早已沉寂了許久,此時卻又重提,景陽帝有何深意整個朝堂的人都在揣摩著景陽帝的意思,大殿此沉靜了那麽一陣,沒有人說話。

    合陽內役司分司使王振,仗勢欺人,為禍一方。為君者,民為貴,君為輕。如此惡行,舉世罕見,朕繼位四年以來,從未聽過。如今突然被查,這件事到底是滋事已久,還是偶然為之,朕要一個答案。犴司聖旨讀完,景陽帝看著皆沉默不語的各個大臣,麵帶微笑,說的話鏗鏘有力。

    殿內站著的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靖律司司律使許褚往外跨了一步,繼而說道,古有言,為君之道,何以為明功不濫賞,罪不濫刑;讜言則聽,諂言不聽;王至是然,可為明焉。皇此舉有惡必除,必定是深得民心,不過要徹查,茲事體大,皇還需要從長計議。

    許褚大人所言甚是,可有人願意擔此重任景陽帝覺得許褚所言在理,向朝下之人詢問了一句,隨後又覺得不夠周全,既然功不濫賞,罪不濫刑,既有嚴懲必有重賞。各位大人有誰願意主動請纓

    微臣願意。另一邊,鄒閆緊跟著景陽帝回道,皇心係百姓,乃萬民之幸事。合陽內役司分司使王振此類罪行惡行,地方官員監管不力先不說,各位為官者,有的怕是早忘記了為官之道了,靖律司本是主管記法,理應身先士卒,當仁不讓。

    臣附議,司律使鄒閆大人所言甚是,許褚隨即附和,靖律司義不容辭,必當身先士卒。法不容情,作為法紀的執行者,臣等甘願。

    諸位愛卿可有異議景陽帝聽了兩位司律使的話,沒有急著表態,語氣淡然地問,還是說,你們都同意兩位司律使大人出任

    臣等同意

    臣也同意

    沒有摸清楚景陽帝到底是想要做什麽,誰都不感貿然的開口,靖律司的兩位大人向來是以幹脆果斷鐵麵無私著稱,此等重任,兩人接下,也並無不可。

    作為執法者,執法必嚴是亙古不可改變的事情,大荊六司也當屬靖律司人員調動安排最為嚴苛,在位者並不是隻有才學遠見可以,更多的還要在政績有所貢獻,並且從他出生到他任職的那一刻,更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汙點。

    所以鄒閆與許褚二人,能夠走今日的位置,那是有過硬的本事的,景仁帝曾說,法不嚴,國家不穩,法不全,民心不穩。

    這也一直是靖律司努力達到的目標,民心穩了,國家才能穩。若說景陽帝最放心的,也是靖律司的這兩位掌司使了。

    是真的沒有異議,還是都憋著不敢說呢景陽帝聽著殿內整齊劃一的讚同聲,臉笑容愈加濃烈。

    微臣不敢。

    臣等不敢。

    既然各位大人都不願意說,那朕替你們說,景陽帝從座位站了起來,手猛地拍向龍椅的一側扶手,個個都自稱是大荊棟梁之才,月月拿著俸祿,有幾個是把大荊百姓之事放在心的一次嚴查,你避我躲,能推則推,能逃逃,是因為你們心裏有鬼不敢接下,還是自認能力不足,想要退位讓賢

    景陽帝此番話恩威並施,不僅是說大荊官員安逸太久,早忘了國之根本,更是在指責大荊官員在其位不謀其政,對下監管不利惡行橫出,對隱瞞不據實相報該匯報的事情能壓則壓,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都輕鬆處置的鬆懈態度。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景陽帝一直都對這句話堅信不疑,王振一事沒有發生之前,也未曾有任何類似此事的折子遞交去。他不是沒有過懷疑,隻是不相信大荊官員會安逸到如此地步。

    景陽帝說完,站著,完全俯視殿內的一幹人等,若是第一種可能,好好的去給朕讀古今聖賢之書,好好學學什麽是為官之道,不過若是第二種,要想告老還鄉,朕不攔著你,把府印交,自己走是。另外嚴查期間,若是再像以往一般肆無忌憚,毫無法紀而言,別怪朕不念多年君臣之意了。

    臣等謹尊皇教誨。

    臣等謹尊皇教誨。

    各位大臣今日還真是統一,反到讓朕這個皇帝突然間覺得是不是朕做的決定是不是有了偏駁,竟讓你們這麽多人,景陽帝說到此,怒極反笑,停頓了片刻,利眸從殿內第一個人看過去,一直到最後一個,隨後接著說,不敢多說一言,你們給了朕一種感覺,是朕平時太專政了麽

    陛下聖明,臣等以為靖律司兩位掌司使大人,深悉大荊律法,維護捍衛了法紀的公正性數載,想必早已經將其融入了骨血之,內役司司役使凡傑頂著壓力站了出來,疾步走到眾人前方,恭敬的回答,由兩位大人來審,自會是不偏不倚,懲必嚴,罪必究。

    司役使凡傑大人此話的意思是想要將其事直接交由靖律司,景陽帝目光如炬,死死地盯在凡傑的身,戲謔的笑容在他臉浮現出來,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合陽出事的那個是你們內役司分司的人吧,如今司役使大人不打算自己動手,反而要去求別人的幫忙

    景陽帝這個求字一出,顯得這件事情又頗為妙。景陽帝此時不是在尋找巡查使的合適人選麽,怎麽如今兩位司律使大人主動請纓,皇都沒有同意,反而是凡傑大人一開口,皇如此詢問男不成景陽帝早找好了人選

    啟稟皇,合陽內役司分司使王振一事,臣難逃其責,凡傑緩緩應答,臣監管不嚴,在合陽一事出了如此大的紕漏,竟還從未察覺,實在慚愧。還請皇治罪。又怎敢請求皇將巡查使如此重要之事交於臣。

    凡傑大人此言差矣,靖律司二位司律使大人深得朕心自是不必多說,隻不過王振一事一出,前前後後牽扯過多,此類違反國法之行為,是都必須登記造冊,留給後人一警示,此刻怕是已自顧不暇。朕又豈能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再給他們增添負擔。景陽帝聽完凡傑說的話,漫不經心的接了下去。

    皇恕罪,是臣考慮不周,忘了兩位司律使大人如今收尾工作甚是複雜,凡傑聽了景陽帝所言,怎麽可能逆著景陽帝的意思而來,先朝著鄒閆與許褚的方向看過去,示意自己的歉意,隨後接著說,王振乃是我內役司惹下的禍患,理應由內役司全數負責,陛下今日所言,凡傑在所不辭。

    凡傑大人的意思,願意接下巡查使這一重擔了景陽帝似乎是沒有料到凡傑鬆口會如此之快,眼稍顯詫異,轉瞬即逝,同時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凡傑大人隨機應變的能力之強。

    有再一,無再二,微臣闖下的禍,臣願意自己承擔。

    啟稟陛下,臣以為凡傑大人所言有理,凡傑的話剛說完,景陽帝還未表態,汲洛司司洛使於凡也站了出來,從古至今,能麵麵俱到的人少之又少,凡傑大人雖然是因為其監管不力,安排不當,才導致了如今合陽王振一事。隻不過在臣看來,錯既然已經發生,唯一能夠做的是如何去減輕後續一係列反應,凡傑大人如今願意自己去填王振捅下的這個窟窿,將功贖罪,又何嚐不可。

    沒想到汲洛司於凡大人竟會為你說話,凡傑大人,此刻你作何感想景陽帝悠悠看向於凡,此人才識於在場的眾大臣之內均為前列,向來也是事不關己,你為何人的涼薄態度。平日裏少言少語,不過事事俱細,美不足的是做事尤為隨心。有的時候甚至不經過景陽帝允許隻要想做自己著手操辦,事事都是在有了很好的成效之後,才被景陽帝得知。

    景陽帝對其是又愛又恨,愛惜他的才華,嫉恨他的隨心所欲,仿若不將他放在眼裏一般。若不是遇到的是景陽帝這個開明的皇帝,可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皇所言甚是,微臣也沒有想到,於凡大人此刻竟然會替微臣一言,微臣感激。

    凡傑大人,說感激怕是早了一點,本官隻是覺得,自己捅的簍子自己去補較好,免得勞煩了他人,再成為了以後生事的借口。凡傑的話剛說完,於凡再次開口,啪啪打臉一般,凡傑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如此不給人臉麵。

    於凡大人教訓的是,本官自會謹記。凡傑應道,算是收了他的教訓。

    哈哈,二人說話間,景陽帝爽聲一笑,於凡愛卿所言,朕心甚慰。凡傑大人,你可要考慮好了,這事情你一但接下,必須恪盡職守,盡職盡責,再有徇私舞弊之事發生,那可連坐了。

    微臣謹遵諭旨。凡傑應下。

    既然如此,那諸位愛卿若無異議,那由內役司掌司使凡傑大人汲洛司司洛使於凡大人為主審,靖律司司律使鄒閆許褚二位司律使大人為輔,協助調查,期間所查之人,證據確鑿,亦可地正法,絕不姑息

    微臣接旨。

    景陽帝親自宣旨,眾人皆是無異議,景陽帝的目光從他們臉一個一個的看過去,起身,走下台階,走到他們的身邊,自己默默的看著眼前一個又一個低著頭的官員。

    什麽時候我大荊的官員朝竟是一副如此戰戰兢兢的樣子許久,景陽帝似乎是煩了,甩了甩袖子,雙手置於背後,在他們之間走來走去,邊走邊說,朕可有苛責過你們

    恩怎麽都不說話景陽帝從頭至尾轉了一圈,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在殿內回響,心生不耐,凡傑大人,朕還要問你一件事情

    皇請說,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掌司使大人,聽說令愛下嫁於王振為妻了

    景陽帝話題突轉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誰都看不懂為何會一下子提到司役使凡傑他女兒的身,眾人在詫異的同時,也不免猜測景陽帝到底是想做些什麽。

    回陛下凡傑雖然也是久經官場,斬將無數,可畢竟是一代臣子,怎麽也不可能敵得過景陽帝身那逼迫人的氣勢,而且又是跟自己疼愛的女兒有關係,又被皇帝當著眾人的麵問起,不止麵子掛不住,心裏的煎熬估計也顯而易見。一直平靜的臉突然間像是被打開了一道口子,有些失落與難堪。

    哎,凡傑大人別緊張,朕也隻是聽說,據說老九把王振及其親屬審訊了以後,沒過多久發現王振死在了牢,最近朕又得到消息,說是王振一死沒多久令愛沒了蹤跡。朕在此勸慰愛卿,雖然令愛如今下落不明,還是不要太悲傷,保重身體才好。景陽帝的麵前,唇角笑容輕啟,尤為迷人,對她說的話,聲音雖低,卻深意十足。

    凡傑的的臉色已經不是尷尬與難堪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景陽帝這人也是絕妙,把人逼到了這份,他自己卻又把話題帶了過去。

    更令凡傑想不通的是,此話已經不是景陽帝對他第一次說,次他私下去找景陽帝,景陽帝跟他說了類似的話,當時由於靳王的打斷,最後不了了之。

    如今皇再次提起,莫不是他已經發現了什麽

    朝堂的好多人都默默的鬆了一口氣。景陽帝在凡傑半神遊之時答了是,謝陛下掛念。之後,連退朝二字都沒有等犴司說完,直接走往後殿,再也沒有回過身來。

    凡傑看著景陽帝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許久之後才走出了大殿,整個人長舒了一口氣,跟再次活了一般,站立了片刻,才邁步走出宮門。

    景陽帝出了後殿,緊跟著進了禦書房。

    景陽帝這幾日看的奏折,除了彼此彈劾之外,要不是一紙空,沒有一點實際意義的空論,看的他整個人都疲累,此時剛下了朝,在朝堂跟眾人鬥智鬥勇,恩威並施,身心俱疲,坐在椅子,胳膊撐著頭睡著了。

    皇,靳王爺又來了。犴司替靳王回來稟告的時候,由於他一路快步走著,又低著頭,並沒有注意到此刻景陽帝已經睡著,然後犴司的喊聲把他吵醒了。

    犴司之所以說是又,隻是因為近些日子以來,靳王爺出入宮闈有點太過於頻繁。不隻是景陽帝對其感到頭疼,每次都由犴司前去攔人,犴司也隻能好言相勸著,又字也是無心,脫口而出。

    宣。被突然驚醒,景陽帝睜開了眼睛,維持著胳膊撐著頭的那個動作沒有動,淡淡的應了聲。

    犴司聽到景陽帝聲音有著濃濃的睡意,心裏咯噔一下,景陽帝話語剛說完,犴司稍微抬起頭看了景陽帝的反應,然後一溜煙的出去了。

    皇,皇後娘娘現在怎麽樣。不多時,禦書房門口一人進來,一隻腳剛踏進門,發問。

    靳王進來的時候景陽帝正用手揉著眉間,滿是疲憊,然而他此刻完全忽視了略顯疲憊的景陽帝,隻顧著關心自己的女兒,還是引起了景陽帝的反感。

    皇叔,朕在你眼裏這麽沒有存在感麽景陽帝手扶著額頭,也懶得看他,不威自怒的說。

    微臣心急,請陛下恕罪。靳王頓時無言,這些日子,明明知道皇後危在旦夕,景陽帝卻一次都不允許他前去探望。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此刻生死未卜,叫靳王此刻如何不憂心。

    不過他次無意之衝撞了景陽帝一次,心裏還是有些許忌憚,這次若是景陽帝是再次真的生氣了,那他這次到來沒了意義。

    皇叔是信不過朕麽景陽帝利眸微眯,一動不動的盯著靳王,在皇叔看來,是不是覺得朕委屈了皇後,一點都不把她的生死放在心

    皇恕罪,本王絕無此意,靳王慌忙跪下,雙眼間似乎還有眼淚溢出,皇,本王已有數月沒見到皇後了,她可是本王唯一的女兒,皇如何讓本王忍心棄她於不顧。

    皇叔的意思是在指責朕不顧皇後的生死的麽,景陽帝拿起眼前桌子放著的一本案,啪的拍在了桌子之,目光泛著冷意,皇叔,朕提醒你,萬事還要甚嚴。

    皇,皇,本王絕不敢如此認為

    好了好了,皇叔不必再解釋,如果實在不放心皇後的話還是自己去朝鳳殿看看吧。景陽帝拿起奏折,收回目光,拿起一本奏折,用筆在麵批閱著,一邊說。

    謝陛下謝陛下。靳王似乎沒有想到今日衝撞了景陽帝竟然還如此輕易的得到了探視的機會,整個人興高采烈的連眼睛都在閃光。

    王叔何必言謝,朕與王叔本是同族同宗,皇後又是你的愛女,豈有不允許探視的道理。景陽帝拿著筆,慢悠悠地說道,似乎完全不在意剛才發生的一切。

    皇所言,本王謹記。靳王聽了景陽帝後邊的話,更是開心。前些日子的忌諱更是在這一刻全都被衝淡了。

    景陽帝向他擺了擺手,任他退下。靳王告辭,景陽帝在他轉身的時候,停下了筆,目光悠遠的看著靳王的背影,不知在想著什麽。

    靳王前些日子前去南疆,查看邊境情況之際,對那隻體色呈血紅色,而且嘴裏一直有東西在閃光的巨蟒尤為好,由於祭天大典在即,他不好逾期而回,隻好自己先回了黎陽,而把自己手下的人留了下來。前兩日屬下回來,不止殺死了那條蟒蛇,還帶回來了蛇膽等諸多珍貴的東西。

    犴司,皇後那邊情況如何景陽帝看著靳王的身影在慢慢的消失,此刻才意識到,他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真正跟皇後說說話了,甚至這次皇後毒,是他數月以來首次步入朝鳳殿。

    而他在皇後服用了青煜閣青絮所開的藥逐漸穩定之後,再也沒有去過。此刻看到靳王為了愛女竟不惜冒犯那至高無的權利,不得不說,景陽帝的觸動還是挺大的。

    不過他並不能後悔,不論是當初娶了皇後,舍棄了蘇檬,還是後來選擇當這個皇帝,他都不能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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