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該責怪你，也沒有資格責怪你，這些年真是難為你了，我……。”高有田說。

    “有才……”陳芙蓉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思念，飛撲到高有田身邊，雙手緊緊地攀著他的胳膊，哭泣著說：“別說了，我能理解你的難處，也從沒抱怨過你，我願意默默地等待，等著你有一天能來把我們母子帶走，去哪裏都行，隻要和你在一起，就算跟你去跑船我也願意……有才，你是來帶我和天才走的嗎？再給我個把月時間，等我把離婚手續辦了再跟你走，好嗎？”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

    看著麵前這個可憐的女人，高有田想起這麽一句詩。

    老大都已變成枯骨了，沒想到這個女人還在等著他，盼著他來把她們母子救出苦海，去過好日子。看來當年老大拋妻棄女跟著別人去跑船，或許還與這個女人有關。想到這，高有田不禁想起那個為老大癡情守寡的嫂子夏春鳳，在一定意義上說，一直被蒙在鼓裏的嫂子比眼前這個女人還要慘，陳芙蓉怎麽說還有一份美好的期待，嫂子還有什麽盼頭呢？

    高有田有些手足無措，陳芙蓉洗得香噴噴的，一身寬鬆的居家便服，確是香豔動人，但他沒有心情享受這份香豔，他在想著一個問題，怎麽解釋這個誤會。他覺得自己像是握著了一個滾燙的山芋，不知道該扔還是繼續握著。對於安慰女人，他真的沒什麽經驗。

    “有才，這幾年你為什麽都不回來找我，信也沒寫一封，電話也沒打一個，我整天替你擔心著，還以為你變心了，再也不要我了……”陳芙蓉仰著頭，含淚看著高有田，十足一個怨婦，不住地呢喃著，雙手抓得高有田的胳膊生痛，似乎生怕自己一鬆手他就飛走一樣。

    高有田歎了一口氣，心一硬，輕輕地推開了陳芙蓉攀著他胳膊上的手，委婉地說：“可能讓你失望了，其實你隻要仔細辨認一下，還是可以分辨出的，其實……我是有田，有才是我大哥。”

    “啊，天啊，你……真是有田，不是有才？是啊，雖然看起來很像，但有才的個子似乎沒你那麽高，我真糊塗，還以為是有才長高了。”陳芙蓉花容失色地退後幾步，雙目瞪得大大的，辨認了好一會兒，雖然五六年不見了，但還是看得出兩人的不同之處，想到剛才自己的失態，把有田當成了心上人有才，臉上頓時熱烘烘的，尷尬地說：“有田，對不起，我好久沒回紅蓮灣了，你都長這麽大了，噢，對了，你怎麽這麽晚找到我這裏，是你哥讓你來的嗎，他人呢，他這幾年還好吧？”

    看到陳芙蓉漸漸恢複了理智，高有田心上的一塊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來了，他真的不忍心讓一個可憐的女人傷心和失望，他說：“我大哥……還沒回來，應該快回來了，前一陣子他……還讓人給家裏捎了口信回來，咳咳，其實，我是來報喪的……”

    “報喪？到底誰出事了？有田你不要嚇我，你大哥他……沒事吧？”陳芙蓉頓時一驚，臉色煞白，哆嗦著問。

    “咳咳，與我大哥無關，是你娘家的小侄子小智出事了，原以為他當年被人販子拐走了，沒想到今日中午在一個沼澤井裏挖出他的遺骨，當年他放牛時和牛一起陷進沼澤井裏。”高有田說。

    “天啊，老天不長眼啊，小智是我哥唯一的兒子，我爸媽都把他當成了心頭肉，兩年前他失蹤了，我爸媽就很傷心了，但還抱著些許僥幸，沒想到他還是走了，我爸媽一定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謝謝你，有田，你回去告訴我媽，我今晚安排好天才後，明天一早我就回娘家奔喪。”聽說不是高有才出事，陳芙蓉暗暗鬆了一口氣，但小智到底也是她的親侄子，因此她也感到非常悲痛，她噙著眼淚，按地方風俗給了高有田一個利是。

    高有田也不客氣，接過利是塞進口袋裏，然後看了看天才，不禁眉頭微蹙，對陳芙蓉說：“這孩子得照顧好啊。”

    “嗯嗯，我再也不會讓天才受到傷害了，我會安排好的。”陳芙蓉說。

    “叔叔，你要走了嗎，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玩？”天才感覺得到高有田是真心關心他，盡管才相處一會兒，他對高有田已經產生一種依戀和信任。

    高有田蹲了下來，雙手扶著天才的雙肩，疼愛地說：“叔叔還有事，改天再來陪你玩，記住，以後誰要是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叔叔，叔叔一定替你出氣，狠狠地揍得他一頓。”

    “嗯，天才記住了。”天才挺起胸膛，點頭應著。

    高有田站了起來，看了陳芙蓉一眼，說：“你……”

    “有田，叫我芙蓉姐吧。”陳芙蓉打斷說。

    芙蓉姐，怎的這麽熟悉，喔，想起來了，那可是一個相當出名的網絡騷人啊。老大啊老大，你也太有能耐了。高有田差點笑了起來，再次打量了一下陳芙蓉，還好，陳芙蓉比那網絡騷人強多了。

    “咳咳，我還是叫你芙姐吧，芙姐，現在糧所改製了，你現在靠什麽維持生活呀？你嫂子不是在鎮上開超市嗎？為什麽不去她那裏上班呢？”高有田說。

    “我和幾個過去的女工藝友在農貿市場開了一個米店，勉強可以維持，我和我嫂子王秀荷一直合不來，我不想去她那裏受氣，要不是衝著小智，我還不想回娘家。”陳芙蓉苦笑了一下，說：“有田你呢，今年還去補習嗎？有什麽打算？”

    “咳咳，不補習了，打算在家裏耕幾年田再說。”高有田說。

    “有田還年輕，還有大把機會，不要輕易放棄。”陳芙蓉說。

    “謝謝，芙姐，我得趕回去了，天才，再見！”高有田朝天才揮了揮手。

    “吃了晚飯再回去吧，有田。”陳芙蓉說。

    “不了，來之前已在家吃了，還有人在街口等我一起回。”高有田忙說。

    “誰，是咱們紅蓮灣的嗎？我認識吧，怎的不一起來我這吃頓飯？”陳芙蓉問。

    “……我嫂子夏春鳳，不大方便，你知道的。”高有田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噢，你嫂子一定是擔心你，陪著你一起來的吧，她……對你真好。”陳芙蓉雙眸閃過一絲嫉妒，言不由衷地說。

    你是妒忌她對我大哥好吧。高有田心想，說：“還好，還好，就這樣吧，我回去了，再不回就過不了江了。”

    “噢，那就不留你了，我和天才一起送送你。”陳芙蓉說。

    於是，陳芙蓉牽著天才的手，一起將高有田送到樓下，這時，天色已暗，路燈已亮起來。

    “叔叔，你一定要來看天才喔。”看著高有田跨上摩托，天才追出了幾步，不住地揮著手。

    “天才再見，過幾天叔叔趕圩，一定來看天才。”高有田揮別陳芙蓉母子，離開了糧所。

    他有一種衝動，他很想把天才帶回家，可想到嫂子，他還是狠下心壓下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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