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病

字數:4222   加入書籤

A+A-


    高有田剛進大門,聽得靈堂上忙亂一片,心想:難道發生屍變,可裏麵沒有屍隻有一副遺骨呀?

    進去一看,原來是有人暈倒了,暈過去的人是小智的母親王秀荷。隻見親友們手忙腳亂地將王秀荷扶到排椅上平躺著,但都不知道怎麽救人。陳忠偉也是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自昨日找到兒子的遺骨開始到現在,王秀荷就一直沉浸在悲傷中,一直守在兒子的遺骨前哭泣著,不吃不喝也不睡,加上這天氣又熱,又累又餓的她哭著哭著就暈了過去。

    高有田見過別人搶救暈倒的病人,忙擠了過去,提醒說:“忠偉哥,捏人中。”

    陳忠偉用手捏王秀荷的人中,但慌亂之下連捏了數次都沒捏到位,反而把病人的上唇捏破了皮,不禁泄氣地說:“有田,我方寸已亂,要不……你來吧。”

    也許看到高有田有些猶豫,站在一旁的陳芙蓉說:“有田,快動手救人,這個時候還顧忌什麽男女有別。”

    高有田其實也不是顧忌什麽男女授受不親,而是他也沒有什麽救人的經驗,在大學裏他是學過一些急救常識,但一直沒有機會實踐,所以心裏沒有什麽底。

    高有田蹲下來,用力捏住王秀荷的人中穴,歪打正著,還真讓他把王秀荷捏醒了過來,不過王秀荷因為傷心過度,身子很虛弱,還是無法站立起來。

    “忠偉哥,這裏太吵太熱了,還是把秀荷嫂扶回房間吧,她太虛弱了,需要歇息和進食。”高有田建議說。

    “好的。”陳忠偉說著,與妹妹陳芙蓉扶起王秀荷往房間走。陳芙蓉力氣不足,忙回頭叫喚:“有田,快來幫忙,我扶不動。”

    高有田忙跟上替換下陳芙蓉,與陳忠偉一起扶著王秀荷回房,陳芙蓉則跟在後麵協助著。

    待將王秀荷扶上床上平躺下,高有田說:“芙姐,去夥房找點米湯給秀荷嫂喝下去吧,然後給她吃點稀粥。”

    陳芙蓉跑到夥房打了一碗米湯,要扶起王秀荷坐了起來喂吃,可王秀荷晃了晃手,不願進食,一雙眸子空洞地盯著蚊帳頂,一聲不吭。

    陳芙蓉本來就對嫂子王秀荷有看法,於是賭氣地將把碗往床頭櫃一放,說:“大嫂這是跟誰過不去呢?”

    看到妻子和妹妹之間還是那樣冷冷淡淡,陳忠偉夾在中間也是覺得為難。

    “哥,嫂子也沒什麽大礙,歇息一會兒就好了,靈堂那邊還亂著,我出去看看。”陳芙蓉說著,憤憤地出了房間。

    陳忠偉歎了一口氣,有些尷尬地看了高有田一眼,眼裏充滿著無奈。

    王秀荷的身體沒什麽大礙,高有田畢竟是一個男子,也不便過久地呆在一個女人的房間,於是出了王秀荷的房間。

    陳忠偉默默地給妻子蓋上被子,看到妻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於是歎了一口氣,也走出房間。

    “忠偉哥,小智走了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這個家要是沒有一個孩子恐怕會出大問題了,兩個老人肯定是接受不了,秀荷嫂也不會好受,還是考慮一下要一個孩子吧,好像政策是允許的。”高有田安慰說。

    陳忠偉聽了高有田的話,似乎心情變得糟透了,顯得很煩躁,默默地從褲袋裏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煙,手微微顫抖著點上煙,苦笑著說:“要得早要了。”

    “怎麽要不得?失獨家庭,政策是允許再生一個孩子的……”高有田說。

    “別說了,不行了,已經完蛋了,結紮了還怎麽生……”陳忠偉突然扔掉香煙,雙手抱著頭,蹲在走廊哭了起來,神情十分痛苦且有些暴走。

    高有田說:“忠偉哥,別急,過後讓秀荷嫂去鎮上谘詢一下,結紮了應該也可恢複的……”

    陳忠偉打斷了高有田的話,煩躁地說:“問題不在秀荷那裏,結紮的人是我。”

    高有田真是覺得有點意外,吃驚打量了陳忠偉一眼,頓時覺得這個男人高大了起來。結紮對一個男人來說是需要勇氣的。沒有勇氣以及對妻子的憐惜,根本邁不出這一步。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雖然結紮並不影響身體健康,但在心理上還是有些影響,要是缺乏必要的正確的心理疏導,一旦形成心理問題,就會變成一個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去谘詢一下吧,以現在的技術,要恢複原狀應該不是什麽問題。”高有田說。

    “……我……有病,全國的大醫院都走過了,可還是……一次次失望而回。”陳忠偉痛苦地說。

    “……忠偉哥,一定會有辦法的。”高有田拍了拍陳忠偉的肩膀安慰說。

    也隻能這樣不痛不癢地安慰一下,畢竟心理問題得靠陳忠偉自己去解決,這是誰也替代不了的,如果確實成了難言之病,還需要相當好的經濟條件來支撐,對於一般的家庭來說,恐怕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原來王秀荷很能幹,到鎮上開超市之前,她就一邊耕田種菜,一邊開雜貨店,經常自己駕駛摩托車到鎮上進貨,雜貨店先是賣日雜副食,後來又賣些飼料和化肥,那棟小洋樓就是她賺錢建起來的。當時夫婦倆需要有一個人去結紮,陳忠偉很愛妻子,考慮到這個家全靠妻子一個人賺錢撐起,擔心她結紮影響身體,於是自己跑去結紮了,事後陳文書才知道,但已經遲了。

    王秀荷也因為這事得不到兩位老人的理解,就是陳芙蓉也覺得這個嫂子太自私了,不愛惜哥哥的身體,一直對嫂子有怨氣。最為致命的是,接著是小智的失蹤,家庭矛盾浮現出水麵,一家人都把責任推向王秀荷,都說要不是王秀荷叫小智去放牛就不會有事,尤其是家公陳文書更是視她為陳家絕後的罪魁禍首。這家實在沒法呆下去了,王秀荷黯然離開了紅蓮灣,跑到鎮上開了一家超市,一年也沒回幾趟。而夾在中間的陳忠偉兩頭都不是人,這邊罵逆子,那邊罵窩囊廢,日子看似過得風光,實際上是苦不堪言。

    看著這一家子,高有田也感到很糾結,不禁想起了自己重生前的父母,失獨的父母現在怎樣了呢?他們過得好嗎?

    一個下午,高有田都是神情恍惚,直到出殯了,陳家的親友們把小智送上山了,圍觀的人們突然瘋了似的衝向一個地方,高有田才驚醒過來。

    “有田,發什麽呆呢,快去搶點柚葉水洗眼,洗洗眼大吉大利。”老媽高聲叫喚。

    這是紅蓮灣的一種傳統習俗,參加喪事後回家一定要洗柚子葉水,柚子葉曆來是民間用來祈福、驅邪、避穢和消毒的祥瑞之物,人們通常在參加葬禮後,用柚子葉水洗手或洗臉,並相信這樣會帶來驅邪、避穢和消毒的效果及好運氣。

    雖然不相信這些老習俗,但老媽催著,又看到周邊的人都瘋了似的擠搶著,也就多一種神秘感,於是也加入了爭搶柚葉水的行列,高有田力氣大,三下兩下就擠到那一缸柚子葉水前,看到別人捧起柚子葉水洗臉也學著做,洗完後想起老媽和小柳兒沒洗,用手捧了一把柚子葉水擠了出去,幫老媽和小柳兒洗臉。

    老媽洗了柚子葉水後,四處掃視著,看到老爸高大元站在一旁看熱鬧,於是跑了過去,低聲叱著:“老頭子,你在這兒呆了兩天,一身晦氣,還不去洗洗柚子葉水,你要是敢不洗別想進我的家門,另外,記得要利是,有田臉嫩,你得幫他拿回來。”

    “就你瞎操心,柚子葉水是我讓人煮的,我第一個洗了,嘿嘿。”高大元狡獪一笑,說。

    “你隻顧著自己,也不讓有田先洗,要不是有田力氣大擠進去,我和小柳兒也得最後洗別人的髒水,真是沒良心!”不說還好,田淑珍聽到自家男人隻顧著自己,於是罵著。

    “有田大了,怎能事事都靠老子啊,有些事得靠自己,不跟你說了,咱去找忠偉要利是去。”高大元說著,背著手去尋陳忠偉了。

    “沒良心的,心裏就有著桂花那狐媚子,回去再和你算老賬,哼!”田淑珍在背後罵著,高大元雖然聽不清楚,但還是感覺背脊生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