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自家院子，高有田正好遇到桂花嬸挑著擔出門，她是要送午飯到地裏。

    “嬸子，我要去縣城辦事，可能要幾天才回，我媽又不知道時候回來，這幾天家裏就全托給嬸子照應了。”高有田說。

    “嗯，忙你自己的事去吧，家裏嬸子替你看著。”桂花嬸應著。

    “咳咳……哪個啥……嬸子啊，我感覺得出這兩天有些不對，我嫂子還有大妞姐、二妞她們似乎對我有些看法，大家似乎都在躲著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高有田訕訕地說。

    桂花嬸靜靜地注視了高有田一陣子，正色說：“有田啊，嬸子一直把你當做親兒子一樣看待，有什麽就說什麽了，你跟嬸子老實說，你和那個柳細妹之間到底是什麽回事，有田啊，你也長大了，嬸子也不是要幹涉你的私生活，可嬸子還是想給你提個醒，那個柳細妹是有老公的人，名聲又不大好，沾不得啊。”

    雖然問心無愧，可聽得桂花嬸這麽一說，高有田還是覺得臉頰微燙，頓時明白嫂子她們為何故意不搭理自己，原來都誤會自己了。

    “嬸子，在你麵前，我還有什麽可以藏著掖著的，我跟柳細妹之間真的沒什麽，清清白白，純粹是出於同情才同意她們一家子過來幫工的。”高有田趕忙解釋說。

    “沒什麽就好，你放心去辦事吧，春鳳她們那裏，嬸子替你去說明白，不過嬸子看得出那個柳細妹對你的心思不純哩，以後你還是盡量少單獨跟她相處，省得讓人產生誤會，說閑話。”桂花嬸說。

    “嗯嗯，謝謝嬸子，我以後會注意的。”高有田心裏苦笑了一下，點頭說。

    看著桂花嬸出了門後，高有田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轉身走進大廳，抬眼一看，隻見老爸高大膀子持著拐杖，正用審視的眼神看著自己，一聲不吭，倒把高有田嚇了一跳。

    “我說老爸，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不會也像她們那樣對我也這麽沒信心吧，你兒子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高有田埋怨地說。

    “不瞞你說，老子還真是越發看不透你小子，諒你小子還沒有胡來的膽，咱老高家雖然清貧，但卻是清清白白，你嬸子提醒得不錯，你小子可別幹傻事。”高大膀子頓了頓拐杖，瞪眼說。

    “咳咳……我說老爸，你就放心吧，我是什麽人呀，你的兒子能有這麽糊塗嗎？你怎麽能對老高家的家教也沒信心呢。”高有田說。

    “那是，我老高家的家教可是有名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因為女人而身敗名裂，甚至家破人亡，你小子可給老子記住了，涉及到女人的事兒都要給老子打醒精神！”高大膀子嗬斥說。

    “放心吧，我會把握好分寸和尺度的，老爸，我要進城幾天才回，這幾天的康複訓練要不讓桂花嬸協助你做，反正老媽還沒回來，嘿嘿……”高有田賊兮兮地笑了笑，說。

    “咳咳……這個你別管，老子在院子裏自己活動活動就行了，麻煩你嬸子幹啥，我說你小子咋這麽多事，找抽是不，滾犢子吧，要進城就趕緊。”高大膀子那能聽不出兒子話中有話，老臉一熱，惱羞成怒地嗬斥著。

    聽得高大膀子的拐杖敲得梆梆響，高有田趕緊溜之大吉，暗罵：這廝看來是幾天不打兒子就手癢啊，簡直就是暴力狂。

    高有田收拾好行李，順手捎上一礦泉水瓶的米二，騎著飛鷹本田，朝圩鎮方向而去。

    ……

    劉家窪，劉老虎家。

    劉老三在步家村養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傷，又隨師父步天祿去了一趟縣城，胳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了，回到步家村後，本想找機會與師姐步芸相處，可步芸整天忙著炒茶，根本不搭理他，於是未免心灰意冷，雖然師娘疼愛他，希望他長住下去，但他知道師娘留他一來是愛他家的錢財，二來是想促成他與步嬌的好事，而他對步嬌卻根本不感興趣，想起快一個多月沒回家了，這才辭別師父師娘，悶悶不樂地打道回府。

    “啪”的一聲，一個茶碗摔落在地板上，劉武周像一隻發怒的老虎，暴跳如雷，一旁站著“信義勇武”等四頭小老虎，一聲不吭，陰沉著臉，劉朝勇更是低著頭，臉色晦暗不明。

    “老四，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劉老虎喝問著。

    劉朝武朝劉朝勇掃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說：“咳咳……那天晚上，我和老三還有王飛勝陪著陳峰醫生喝酒，快10點多了，我們幾個往回走，到了雲川渡，遇到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這個女人當時光著身子，咳咳……老三喝多了一點，上前搭訕打趣了幾句，至多也就是拉拉手，也沒幹什麽，沒想到這時高有田那小子突然趕到，說老三調戲他嫂子，不分青紅皂白，根本不聽咱們解釋，像一個瘋子一樣，一上來就大打出手，老三首當其衝，當場被他扯斷了胳膊，還說什麽江湖事江湖了，逼老三自折5個手指才罷休。”

    “呀呀……馬戈壁，真是氣死老子了，當真是欺人太甚，無法無天了，高有田還真以為是天下無敵了，兔崽子的，憑什麽，難道以為高大膀子能罩著他一輩子，老子橫行江麵時，他還是一條精蟲罷了，走，咱們父子幾個這就去找高大膀子討說法去。”劉老虎咋咋呼呼地吼叫，抄起一把鐵鏟就要出門。

    “咳咳……老爸，且慢，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姑且讓高有田那小子再蹦躂幾天，那小子得罪的人不少，而且還是難纏的人物，他遲早會死得很慘的，咱們等著看熱鬧吧。至於老三這次吃的虧，咱們一定要找回來，不過那小子確實有些難纏，加上高大膀子，咱們父子幾個這麽上門未必能討到好的，老三的胳膊又還不大好使，我看這事先放一放，待我去找陳醫生商量個法子再定，陳醫生對那小子可是恨之入骨的。”老大劉朝信阻止說。

    劉武周是老江湖，之所以衝動，是覺得自己過去一直被高大膀子壓著，現在自己的兒子也被他的兒子壓著，很不爽，他冷靜一想，也覺得老大說得有道理，老大是家裏的智多星，很多時候他都能把老大的話聽進去，事實證明，老大的腦子比自己的要好使得多，老劉家能打下的這份大家業，老大功不可沒。

    “哼，暫時讓這廝蹦躂幾日，咱遲早要他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劉武周冷哼了一聲，將鐵鏟往門角處一扔，鐵青著臉，拂袖退回坐下。

    老二劉朝義是個悶罐子，他雖然覺得老三調戲人家嫂子不對，可老三怎麽說也是自家兄弟，自家兄弟被人家欺負當然不行，甕聲甕氣地說：“老三你安心養傷，有機會二哥替你出口氣。”

    劉武周眼珠一轉，朝老大說：“高有田這小子不是什麽鳥文書嗎？老大，你去找劉大寶那廝說說，讓他管一管他的人，馬戈壁，拿了咱的錢，鳥事都沒辦成一件，他這個村委主任還想不想當下去。”

    劉朝信點了點頭，陰陰一笑，說：“嗯，我等一下就去找他投訴，什麽文書嘛，就一個還沒轉正的見習生，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打回原形。”

    “我聽說高有田在牽頭搞什麽礦泉水項目，嗬嗬，紅蓮灣那個地方本來水質就差，真是笑死人了，我看他到時怎麽收場，大概是窮瘋了。”劉朝武嘲笑道。

    “好了，都聽老大的，老三這段時間你給老子老老實實地呆在砂場，別四處亂跑，盡給老子惹事，你小子沒見過女人嗎，連個瘋婆子都去招惹，真他娘的沒出息，要是再有下一次，老子打斷你的腿。老四你也不小了，別整天跟王飛勝混在一起，多跟老大出去跑跑，見見世麵，你讀的書不少，要學會多用腦子，高有田能做到的，你為什麽不能做到，你要給老子爭氣點。”劉武周朝幾個兒子掃了一眼，瞪眼說。

    待幾個兒子走了出去後，劉武周往椅背一靠，閉目仰頭沉思了好一陣子，猛然睜開雙目，朝扶手狠狠一拍，那雙渾濁的雙目閃爍著好鬥和不甘的光芒：

    “高大膀子，你等著瞧，當年你奪了老子的夢中情人，老子一定要找回來，田淑珍，你的選擇是錯誤的，無論過去還是現在，老子都要比高大膀子混得好！”

    當年，在雲川渡巧遇到了趕圩歸來的田淑珍，劉武周驚為天人，心魂當場被仙女勾走了，事後一打聽，才知道所遇到的仙女是田家村的兩朵金花之一，名叫田淑珍，於是請了媒婆上門說親，本以為以自己在江麵上闖下的名頭，一定可以抱得美人歸，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田淑珍和高大膀子相親了，而且還是非他不嫁，噩耗傳來，劉武周頓時覺得自己太不幸了，老天對他太不公了，他要找高大膀子決鬥，要把夢中情人奪回來，可惜高大膀子有個生死兄弟賀若石，賀若石文武雙全，聽說是鐵城望族賀家的人，他劉武周鬥不過，隻能罷手，但這口氣數十年下來他一直咽不下去。

    想到田淑珍那高挑迷人的身段，那姣好的麵容，那潑辣的味道，那動人的嗓音，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劉武周凶猛的眼神漸漸多了些許溫柔，當年那朵金花是否依然盛開，依然燦爛，田淑珍，多美的女人啊，可惜給高大膀子這頭豬拱了，真是人生一大遺憾！

    “老頭子，該吃早飯了，孩子們都等著了，等下我也想回一趟娘家，聽說我堂妹淑珍也回了，咱們姐妹多年沒來往了，一轉眼幾十年了。”這時，劉武周的婆娘田大鳳嘮嘮叨叨地說。

    好夢突然被打斷，劉武周朝自家那婆娘厭惡地掃了一眼，煩躁地罵道：“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你以為我是豬啊，怎麽吃不死你，你看看，這個家都成什麽樣了，成天知道回娘家，娘家有金撿啊！”

    “咋了咋了，看老娘不順眼了，盼老娘死早點了，你好娶個年輕的回來，劉老虎，我告訴你，當年嫁給你我就後悔，你這沒良心的，老娘好歹替你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沒想到你這麽無情無義，老娘真是瞎了眼！”田大鳳耍潑哭罵著。

    聽到老夫妻吵起來了，大廳內等著吃早飯的幾個兒媳婦和女兒們趕忙進來勸開了，好說歪說了好一會兒，田大鳳才平靜下來，但依然抽抽搭搭的，恨恨地瞪著劉老虎。

    “淑珍……你說田淑珍回娘家了……”劉武周突然想起自家婆娘跟田淑珍是堂姐妹，當年他就是娶不了田淑珍，但又一直忘不了田淑珍，恰好看到田淑珍的堂姐田大鳳長得有些姿色，於是求其次，娶了田大鳳，內心深處其實是希望還能見到田淑珍。

    “是又怎樣，老娘就知道你這老不死的心裏還想著我堂妹，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堂妹根本就看不起你，人家高大膀子是英雄好漢，你劉老虎算啥，就一個會耍心機的小痞子，認命吧你！”田大鳳頓時醋氣衝天，幸災樂禍地說。

    “哼，簡直是不知所謂。”劉武周似乎心不在焉，也不想再與自家婆娘糾纏不清，袖子一擺，朝自己房間走去。

    不過細心的劉朝信還是捕捉到，劉武周轉身那一瞬間，雙目竟然閃過一絲喜色和激動，似乎心情無比的好，不禁暗暗感到驚奇：老頭子今兒怎麽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