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故園花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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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費多大力氣,就把林司繁從身前推開了,他根本也沒對我用什麽力氣。

    他又拿出來一根煙,點了還沒放進嘴裏就被我一把給奪走,我猛吸了幾口,淡淡的白色煙霧在我臉頰周圍升騰四散。

    林司繁極輕的笑了下,“把我推開,你這算是拒絕了。”

    我不吱聲,一根煙三兩口就抽下去了大半截。

    寧肯做他見不得光的情婦,也不想找個替代品?你是不是……這輩子就隻能跟他上~床了,換個人就不行!”林司繁一字一句,話裏帶刺。

    我聽得心裏直跳,就像被人狠狠紮了一針,吃驚加上憤怒讓我脫口而出,對著林司繁喊起來:“閉嘴!”

    他居然知道閆沉跟我說的話。

    林司繁居然有些得意的看著我,笑起來,“這才對啊!你這樣子,才是在仇人家屋簷底下長大的那個丁曉善。”

    我臉色漸漸發白。

    就算你不願意跟我結婚,那也離他遠點吧……他這次不死,活著的時間也不會太多,別等真到了那天才後悔。”林司繁今天像是要跟我徹底攤牌似的,說出來的每句話都讓我倍感意外。

    尤其剛剛這一句。

    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說他活的時間不會太多……”我壓著心裏的那一絲恐懼,逼著自己問明白。

    林司繁嘴角彎出帶著妒意的一抹微笑,“你什麽都不知道嗎?你們過去在一起生活過,你沒發現他身體一直有問題嗎?他被你送進去蹲了七年,沒死在裏麵還真的是命大。”

    我表情木木的看著林司繁,眼前一閃而過閆沉捂住嘴咳血的畫麵,他身體一直有問題……我真的不知道。

    過去在閆家,雖然偶爾就能看見閆沉臉色不大好的出現,可我一直以為他那是累的,他幹著那份不分白天黑夜熬人的刑警工作,看出來疲態也是正常的,我從來沒想過其他的。

    唯一讓我感覺有些不對勁的也隻有一次,那已經是閆沉判刑之後了,我從閆家離開時,齊叔曾經滿臉悲傷地跟我說,到了將來我因為今天害了閆沉後悔時,想跟活人說句道歉恐怕都沒機會了,你這孩子真的太狠了。

    當時我沒明白齊叔話裏的意思,那時心情也是亂到不行,沒精力去細想他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現在猛然想起,再加上剛從林司繁這裏聽到的,一個始終存在卻被我無視許久的事實……似乎正漸漸浮出水麵。

    你就沒覺得骨骨,你跟他生的孩子,身體也有問題嗎?”林司繁冷不防,又說出來一句。

    我聽完更加困惑,看著林司繁忽然感覺他變得陌生起來。

    其實你太單純了,裝作一副心機深藏,心狠手辣的樣子又怎樣?我和他在你麵前演著戲,你就真的沒看出破綻?你真的就相信骨骨是因為在福利院的意外,才會被送到我手上做那個大手術嗎?你還真是好騙……”

    我把眉毛慢慢揪起來,開始懷疑林司繁是在跟我開玩笑,一個很不好笑的玩笑。

    可他那副眼神有提醒我,他是很認真在跟我說這些。

    我做了個深呼吸後,開口問林司繁,“你別跟我說,當年你在宗巴白城遇上我,那也是演戲……”我問完,緊張的盯著林司繁,不知道他會怎麽回答我。

    那倒不是。我和閆沉二十歲時就認識,可你跟他之間的事情我絲毫不知,我和他失去聯係很多年,也是他出來之後才有了聯係,我也是那時才知道你是誰。我是為了你為了孩子的病情,才同意跟他一起演戲。”

    我垂下頭,忽然覺得好累,已經沒什麽力氣足夠支撐我繼續抬著頭。

    太多疑問,混雜在一起讓我分辨不清真假的那些事——都潮水般呼嘯著撲麵而來,讓人一下子超負荷的承受不起。

    司繁,能直接點告訴我嗎,告訴我閆沉究竟有什麽身體問題,骨骨身體的問題是因為他嗎,直接點說,求你了。”我抬手撐住自己的脖子,卻怎麽也抬不起頭。

    林司繁溫熱的手伸了過來,扶著我的臉頰幫我把頭抬起來,讓我看著他的眼睛。

    曉善,還是讓他自己親口跟你說明白吧,我今天已經違背了自己跟他的承諾,我還是跟你說了……我媽的事情,讓我特別害怕失去你,”說到這兒,他自嘲的晃晃頭,“其實我壓根也沒擁有過你,我才是個傻子。”

    我看著他嘴角淒惶的笑意,什麽也說不出來,最後隻是木然的點點頭。心裏隻想馬上見到閆沉,揪住他的衣領子,把一切都問清楚。

    林司繁拿出來一張機票遞給我,“這是明早的飛機,下飛機你打車到宗巴白城,還記得我給你找的那個房子吧,直接去那兒等著,他肯定也會去那兒,隻是具體時間我不確定。幫我把這些藥給他帶過去,宗巴白城的半高原氣候,他那個病會很辛苦,去找他吧。”

    他說完,又拿出一個密封塑料袋遞給我,我看見裏麵是五六盒全是外文說明的白色藥瓶。

    我把機票接過來,是明早八點半飛往閆沉出事那個地方的。

    ——

    第二天早上,航班難得沒晚點準時起飛。

    我透過機眩窗往外看,心裏尋思著登機關機前通的那個電話。那是我打給聞老師的,決定去宗巴白城後,我覺得至少要跟他說一下。

    等我說完,聞老師並沒多問,我想他心裏應該很清楚我是為了什麽要去那邊。

    我會盡快回來,最多三四天,不會耽誤去博物館麵試的。”我有些張不開嘴的跟聞老師補充著,覺得自己在老師心中的印象,因為閆沉一定有了很大的變化。

    可我已經顧不得這些。

    好,注意安全,有事情隨時找我。”聞老師語氣溫淡,還是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

    至於林司繁,昨晚在車裏跟我有過那番對話後,他從離開到我今早上飛機,都沒再出現過。我倒是覺得這樣也好,不然我們又該說什麽呢。

    似乎在我去見閆沉問清楚那些事之前,我跟他之間隻能這麽僵著,不見反倒彼此輕鬆些。

    飛機降落後,我在機場很順利的聯係到了出租車,幾乎沒什麽耽擱就直奔了宗巴白城,司機就是那邊的本地人,路上我還特意跟他問了下自己要去的那個地址,不知道我離開這麽久,那地方是否還是原來樣子。

    司機很熱情,告訴我那片地方還都是居住區,隻是最近幾年旅遊開發的厲害,有些人家把房子改成了小客棧對外接待遊客。司機還問我,是把那個房子買下來了嗎。

    我說不是,是朋友的房子,我過來玩就借給我住了。

    車子開到老城邊緣時,我看著有些陌生的街路,有點感慨的念叨著變化還真是不小,司機好奇地問我以前就來過啊。

    是啊,我幾年前在這裏住過一年。”

    林司繁以前讓我住的那個房子,在老城裏,出租車隻能開到路口,再往前就隻能步行了,我下車和司機告別,隻背著一個背包就往裏走了。

    這裏跟六七年前想比,乍一看變化倒是不大,不過細一端詳就能發現,石板路的小巷子裏,兩邊原本那些普通的民宅,有很多家門口已經掛上了並不十分顯眼的小招牌,上麵刻著某某客棧的字樣。

    過去基本都緊閉的大門,如今也大部分都半敞著,一副欲拒還迎的感覺。

    我一路往裏走,最後拐了個彎,停在巷子最盡頭的一扇大門前,門上有鎖,門口花壇裏種的那些三角梅,如今已經開得一片繁盛,比我離開時擴大了好多倍麵積,紫紅色的花圖案簇在一起,看上去就像豔麗的花朵瀑布。

    我四下看看無人,這才走到種著這些花的花盆旁邊,伸手在很大的花盆底下一模,很快從底下拿出來一把封在塑料袋裏的鑰匙。

    這是房子的鑰匙,過去我住的時候鑰匙就是這麽放的,現在還是。

    開門進院,大片的薔~薇花也開得正當時,花影把人視線都占據住,還有院子裏那顆不知長了多少年月的樟樹,根係長得都把地上的石板給拱起來一大塊。

    我一陣恍惚,覺得耳邊能聽見小嬰兒咯咯的憨笑聲,那是六個月時的骨骨發出來的。

    那時候,林司繁姿勢緊張僵硬的抱著骨骨,就站在樟樹底下,我在對麵做著鬼臉逗孩子,骨骨笑了好久都停不下來。

    弄得林司繁皺眉問我,這麽笑孩子會不會笑傻掉。我當時就笑得比骨骨還誇張,小家夥被我驚到愣了愣,隨即就跟著我嘎嘎笑得更開心,還張著小胖手哼唧著找我抱抱。

    舊地重返,這原本滿是孩子哭笑聲響的院子,已經沒了煙火氣。

    我拿出手機,還是決定給林司繁報聲平安,告訴他我已經順利到房子這邊了。等了半天,林司繁也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不會理我了。

    發給聞老師的微信,倒是很快有了回複,老師隻跟我說注意安全,還是沒多餘的話。

    順著花叢隔出來的小路往裏麵走就到了房子的門口,門上虛掛著鎖頭,我拿下來推開門,迎麵是長久無人居住形成的的一股味道,看來這裏很久沒人進來了。

    我隻知道這房子是林司繁簽了十五年合同長租下來的,房東是誰我不知道,他說過原本是想那這院子開了私人診所,可最後不知道因為什麽就擱置了。

    除了我生完骨骨留在這邊時長住過一段,其他時間這裏可能就沒長住過人,盡管院子和屋裏麵都還算幹淨,可明顯的沒什麽生氣。

    我把窗戶都推開通風,又找了抹布什麽的開始簡單清掃一下房間,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兩個小時,屋子裏也基本能住了。

    我拿了小竹凳坐到院子裏休息,一陣風吹過去,花團晃動,清淡的花香繞在口鼻間,讓人再壓抑的心情都不得不短暫的陶醉一下。

    長長吸了一口氣,我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過這麽舒服的感覺了。

    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骨骨在院子裏留下的那些小小身影,我抱著他看花,抱著他在樹蔭下喂奶,林司繁給他講故事,結果被小家夥暗搓搓尿濕了半條褲子……

    就好像一場荒唐的夢,我都懷疑自己真的有過那麽一段美好的日子嗎?

    沒有仇恨,沒有糾結,不該屬於我的美好時光。

    院門,吱呀一聲,有了響動。